(第二更。已更九千字。)
秦城出未央宮的時候,天已日暮,冬日的天總是在日頭落山的時候便黑了下來,即便是西邊的山頭明明還殘存着一縷紅色的光芒,路面沒有燈火卻也看不清了。
方纔秦城跟劉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他沒有從史書上看到卻絕不是自己杜撰的故事,故事很簡單,講的就是戰國時期的秦國。
秦國由弱變強,到以一國之力併吞山東六國,這便是故事的整個情節。在跟劉徹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秦城提到了商鞅變法。當然,沒有明確說出商君的名字。自始至終,秦城都沒有說明自己將的這個國家就是秦國,這個故事就發生在先秦時代。
秦城不說,不代表劉徹不明白。劉徹明白,不代表秦城可以明說。
秦國之所以能夠以區區關內之地,滅掉山東六國,即便是在秦孝公到秦始皇中間有兩個平庸的皇帝,也沒得阻擋得了秦國強大的步伐,靠的就是秦國的的法家制度、耕戰體系!
商鞅變法前後,區區十幾年,秦國就完成了從一個貧弱之國到第一強國的征程。如此迅速的強大,用暴富來形容也不爲過。而二十年征戰,統一山東六國之後,秦國依舊強盛,而不需要修養生息,這種持久力,簡直無法形容。
秦城來自後世,自然知道商鞅的法家耕戰體系對一個國家而言,意味着什麼。不少學者甚至預測過,若是中華延續千年的治國方略不是儒家,而是法家,那麼今日之中華,將是另一幅完全不一樣的面貌。不會有蒙古人入住中原,不會有滿洲人入主中原,不會有鴉片戰爭......
因爲法家的治國制度和耕戰體系,除了能夠強國之外,還能保持國家強盛。秦國在秦武王,秦昭襄王這兩個平庸君王在位時,國家依然在一步步強盛着,便是證明。
其實最大的證明還不是這個,最有力的證明是,後世的國家,基本都是“法家制度”,依法治國。
如今距離董仲舒元光元年上書“天人三策”不過六年時間,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還沒有太走上正軌,秦城如果想說服劉徹改行儒家爲法家,以對匈作戰爲切點,正是時候。
至於歷史書上那套“外儒內法”的言論,秦城向來是不屑一顧的,那樣除了只會讓國家制度法不法、儒不儒之外,沒有多大實際作用,要是有用,也不會有幾乎每個開國皇帝都要施行休養生息的政策。
一項制度如果需要制度外的東西來修補漏洞,那麼它就不是一項完美甚至說不是一項合格的制度。
秦城堅信這一點,所以他纔跟劉徹講個那個故事。
故事講完之後,秦城在劉徹沉吟的時間,退了下來。這些東西點撥了就可以了,現在還不是冒死進諫的時候,貌似進諫說來熱血沸騰,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明智的,當一件事情需要用爭論去證明那是正確的時候,這種爭論本身就失去了意義。時間還長,秦城可以溫水煮青蛙,慢慢來。至少是一步一步來。
秦城低頭沉思,在心裡琢磨着日後該如何一步一步行動,加之商會和情報隊的事也夠他傷腦經,是以他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走路上,這方出宮門的時候,便險些跟人家撞到了一起。
“你這人怎麼走路的......秦將軍?”差點兒與秦城相撞在一起的是一個年輕官員,正準備發牢騷,看到秦城,驚疑的叫了一聲。
秦城擡頭看清來人,正是前些時候自己剛來長安時在城門接應過自己的東方朔,鼻孔下留着兩撮小鬍子的東方朔正一臉意外的看着秦城,“東方侍郎,這麼巧。”
“秦將軍這是方纔面聖了要回家麼?怎麼走得這麼急?”東方朔施禮道。
“正是,方纔一時失神,不想差點兒衝撞了侍郎,真是巧啊,呵呵!”秦城打個哈哈道,“侍郎也是要回家麼?不如一道如何?”
“正合我意。”東方朔笑道。
秦城本是率性的人,到了這個時代更喜歡結交名士,若不是有這個性情在,秦城在後世黑道上也無法混得起來,秦城隨性,東方朔就更加隨行了,一個連老婆都隨性的人,還有什麼是不隨性的?
話說這東方朔也是個奇人,平日裡仗着機靈博學在劉徹那裡得了賞賜,拿回家之後便將這些賞賜換成了錢,也不自己花,而是給自己的老婆花。不過東方朔這位奇人的愛好在於,一年必定換一個老婆,而且非大戶人家的女子和黃花大閨女不要,所以他得自劉徹的錢財都被他用來娶新老婆和遣散就老婆了。當旁人問起時,東方朔還理直氣壯的說,在自己不愛了的時候,他這是放愛一條生路。額,翻譯成後世的文字是這樣說。
秦城有意拿這個打趣東方朔一番,便對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了多少的侍郎道:“東方兄,這兩日可瞧上了哪戶人家的姑娘?”
“嗯?”東方朔詫異的扭過頭,看着秦城,一臉不解道:“秦兄,此話從何說起?難不成你是要給某說媒?”
“呃......”秦城一陣語塞,只得乖乖閉嘴,心道這歷史莫非出現了偏差?怪異的打量了東方朔幾眼,秦城這纔想起,對了,現在的東方朔還很年輕,應該還沒有養成那個愛好......果然十個放-蕩不羈的男子都是因爲曾今受了一個無情女人的傷害啊......
除卻這個不太和諧的話題,一路上秦城和東方朔談話還是很投機的,到了秦城家門口時,秦城便約東方朔進去坐坐。
“這......天色已晚,某今日就不方便打擾了,來日吧......來日再登門叨擾。”東方朔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開口婉拒道,神色卻有些猶豫。
本來秦城聽了東方朔這句話也是沒有意見的,自己心裡還惦記着家裡的嬌妻不是?但是看到東方朔那頗有些猶豫的神色,秦城又糾結了,感情這哥們兒還真有這個想法?您可千萬別,某也就是隨口那麼一問,你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咱們各回各家各找自己婆娘,今日哥們兒就不奉陪了......
恰在這時,東方朔的肚子傳來“咕嚕”一聲,接着東方朔臉色一變,身體扭曲了一下,然後某處傳來“撲~~”的一聲響,接着便是惡臭隨風而來......
“秦兄,對不住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借你家茅房一用......”東方朔漲着一張臉,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從喉嚨裡發出一陣讓秦城徹底無語的聲音。
“在這邊,某帶你去......”秦城十分懷疑很是懷疑極度懷疑東方朔這個屁是不是故意放出來的,目的就是給他找一個藉口進自己家門,至於進自己家門之後嘛,自己還能趕他走不成,自然是得管飯了。
從剛纔與東方朔的談話中,秦城已經知道了,這廝家裡沒婆娘,這兩日正好連唯一的一個僕人都請假回去了。
想到這,秦城在心裡嘆息一聲,心道就當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吧,人家一個人在長安也怪不容易的,都要過年了不是?
話雖如此說,秦城還是忍不住帶着東方朔多在院子裡多轉了一圈才帶他去茅房。
“將軍,飯菜都快涼了!”小蓉兒聞聲識人,已經從房子裡跑出來,蹦蹦跳跳到秦城面前,後面跟着白馨欣,“方纔是什麼聲音,好像有兩個人似的。”
“確實是兩個人。”秦城嘆息一聲,對白馨歆說道:“添張小案,多置一副碗筷,今兒本將軍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吃飽喝足之後,一臉愜意的東方朔被秦城送到府門口。
“秦兄莫要再送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啊!”東方朔沒什麼酒量,卻偏偏喝的多,這會兒臉紅耳赤,打着酒嗝,身子有些搖搖晃晃,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秦城無奈的搖搖頭,有些好笑道:“東方兄,你就別急着走了,容某給你叫輛馬車。”說着,秦城吩咐僕人去牽馬車來。
“哈哈,秦兄,你可真夠意思!”東方朔拍着秦城肩旁,朝他臉上奔出一口酒氣,笑道,“自打來了長安,還無人對某如此好過。”
“一般,一般。”秦城敷衍道,要不是怕這廝夜裡摔進河裡去,明日劉徹找自己算賬,他還真就懶得理會這個騙吃騙喝的傢伙了。
“既然秦兄如此義氣,某也不能差了,不過某孑然一身,別無長物,也沒什麼好送秦兄的......”說到這,東方朔似乎有些糾結,不等秦城應付過去,忽然道:“秦兄,今日某便告訴你某偶然得知的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對秦兄可是很重要。”
“什麼消息?”秦城心裡想着馬車尼瑪怎麼還不來?
“你是不是得罪過薛丞相了?”東方朔肅然道,聲音也陰沉了幾分。
秦城心頭猛然一跳,再回頭看東方朔時,他正正色看着自己,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薛丞相?”丞相薛澤秦城是知道的,但也僅此而已。
“秦兄,薛丞相已經動了心眼,給陛下上了文書。這事既然能捅到陛下那裡去,就不是一般事了,秦兄可要留意一些。”東方朔一字一句道。
“他說某什麼?”秦城問道,這時他已經忘記了東方朔是醉着的,因爲眼前的這個人,分明沒有了半分醉意!
“這某就不知道了。”東方朔搖頭道。這時候馬車被牽了過來,東方朔呵呵笑了一身,恢復了醉酒的姿態,跟秦城作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連滾帶爬上了車。
馬車“吱吱”在街道上遠去,秦城站在門口,對着漆黑的街面,沉默了良久。
薛澤的發難固然讓秦城摸不着頭腦,而東方朔今日這般告訴自己這個消息,更是讓秦城不解。
果真是,一入侯門深似海。
秦城見到了公孫策。
公孫策,便是秦城第一回到長安之時結識的那個武癡。兩人和衛青在酒樓喝酒時,被這廝撞到郭鼕鼕姐妹要刺殺仇家,事情敗露之後秦城三人帶着郭鼕鼕姐妹和一個喚作蕭兒的歌伎逃離了酒樓。至於那回郭鼕鼕姐妹要刺殺的是誰,秦城後來倒是沒有向郭鼕鼕姐妹問起。如今郭鼕鼕姐妹和郭風常在長安,幾人來往倒是不少。
和公孫策本是前些時日就已經約好,待秦城休假的時候便一起切磋武藝,自從上回秦城帶着郭鼕鼕姐妹和公孫策切磋武藝引起“太極”這個名詞之後,公孫策便開始沒日沒夜琢磨這種看似很神奇的功夫。按他自己的話說,便是如今功夫略有小成,正待秦城來驗證。
與公孫策在公孫府切磋過武藝之後,公孫策便要拉着秦城去喝酒,秦城心中有事,便說改日。
“怎麼,秦兄今日爲何興致不高,難不成是有什麼心事?”公孫策一邊將衣袍套在他那身佈滿塊狀隆起肌肉的身板上,一邊問道。
“也沒什麼大事,最近有人在背後捅刀子,可能是之前得罪過某些人了。”秦城道,笑笑了事。
“是誰敢在背後捅秦兄你的刀子?你說出來,某替你去教訓他!直娘賊,連秦兄這樣的英雄人物都有人背後捅刀子,那些人莫不是良心被狗給吃了?!”公孫賀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霎時瞪得老大,火爆脾氣一下子竄了上來。
秦城心頭一暖,臉上卻是苦笑,“話不是這麼說,你觸犯了人家的利益,人家哪裡管你是不是英雄,還不照樣拾綴你。不過現在我倒是奇怪了,我到長安也不久,怎麼就惹了一身腥。”如此說算是厚臉皮承認了自己是英雄。
“秦兄這話說的......你要是怎麼着了我,我保證不還手!”公孫策大大咧咧道,隨即沉吟了一下,“不過要說秦兄得罪了什麼人,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秦城問道。
“還記得兩年前你第一回來長安麼?咱倆初識那日不是去喝酒碰見有人要殺人麼?”公孫策回憶道,“那日你可是打了一個白麪公子?”
“是有這麼回事。”秦城回憶起來,點頭道。那日不僅自己打了,衛青也打了。不過都是迫不得已啊,誰讓人家擋道來着。
“嘿,這廝可大有來頭,是當今丞相的兒子,薛平!”公孫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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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想起來了,公孫策不是包大人的搭檔麼?我勒個去,是說怎麼覺得這個名字那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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