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淵下,浮屍河旁。
藍天邪盤膝坐在一塊石頭旁邊,腳下是柔軟的草地,白髮隨風亂飛,遮住了臉龐。
白髮在眼簾前飄動,宛如白雪在飛舞,眼眸迷濛地望着浮屍河,流水平靜得宛如一面鏡子,倒影着兩岸的花, 偶爾有一瓣花凋零跌落,盪漾出一圈漣漪,而後隨波而去,以此來證明,這並非是一條死河。
“年少成名,縱橫天下,闖蕩天下,一路披荊斬棘,雖有艱險,何等痛快。”藍天邪的眼眸望着浮屍河出神,腦海裡浮現起往昔的一幅幅畫面,有一些藍天邪以爲早已經忘記,可如今,皆都浮現起來。
他想到了他的一生,他想到了他的兄弟,他想到了他的紅顏知己。
直到如今,他成爲藍天城的王者,成爲人人眼尊崇敬仰的東南王。
然而這一切,又如同過眼雲煙。
隨風而逝。
當他站在東南巔峰之後,方纔娶妻生子,爲了藍氏延續香火。
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兒孫兒女……
“如果我是個普通人,早已化爲一杯黃土,湮沒於歷史塵埃之。”藍天邪自語着,“人生在世,爲何要那麼早已得失?得一時之利,亦並不能永生。”
藍天邪的眼眸流露出無懊悔的神色。
當年,當得知藍雅芙離家出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確實第一時間震怒,纔會作出那樣的決定,而後,二十多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要承受着內心的煎熬。
如今,女兒出現了,可他卻親手將自己的外孫逼下葬神淵。
“羅峰,外公的餘生,於此浮屍河旁,爲你祈福。”藍天邪輕語,“願你來生,縱橫天下。”
藍天邪的眼眸不經意間望向身旁的石子,那一行字,再度映入了他的眼簾。
“陳於霖。”
藍天邪自語,“沒想到,我藍氏世家的禁地下,竟一直還隱居着一位陳氏神秘人,只是,他是何時進來,又是什麼時候離開?”
藍天邪想不通。
“整個葬神淵的場域還在逐漸地消散,恐怕,用不了多久,葬神淵,將不再是藍氏禁地,這塊石頭也會被人所發現。”藍天邪也不再多想,“此人是誰,又與我何干?”
藍天邪心無喜無悲,他只想安靜在此了結餘生,用於贖罪。
“待有朝一日,我化爲一堆白骨,世人還會不會想起,曾經的東南王,埋葬於此?”藍天邪自嘲一笑,想了想,突然間手指一動,凌厲的指風激射而出,臉龐流露出一抹笑容,“這,將會是我留在這天下,最後的印記。”
石頭,陳於霖三個字的下面,赫然出現了歪歪斜斜的三個字……藍天邪!
這是藍天邪的標誌性字跡。
沉吟了會,藍天邪突然間再出手了,指風所指,石屑飛出。
很快,在藍天邪的下面,再度出現了一個名字……羅峰!
看着這個名字,藍天邪的眼眸流露出一陣柔和的光,“羅峰,讓這裡,成爲我們的葬身之地。外公與你的名字,將永遠刻於此石。”
藍天邪的目光再度望向了浮屍河,又有一片凋零的花瓣跌落於河邊。
藍天邪的雙眸緩緩地閉,花瓣在河邊蕩起了漣漪,可他的內心,已經平靜下來了。
他將用自己的餘生,來給羅峰的來生祈福。
天色逐漸地昏沉。
藍天邪的頭頂方,蒼穹彷彿一下子下降了萬米,壓迫下來,讓人感覺到一股無與倫的迫壓之力。
葬神淵空這片天,似乎要變了。
藍天邪似乎還沒有察覺,他心如止水,平靜閉目。
浮屍河下游,羅峰的腳步突然間停了下來,擡頭看着前方。
他答應了藍浩行,親自前來接外公離開葬神淵。
在神山之外,尚且未到黃昏,可如今走在浮屍河旁,羅峰正打算通過前方的河流闖過的場域洞穴,重新進入葬神淵的時候,天色,卻突兀無,詭異地陰沉了下來。
天地間充斥着一股令羅峰感覺到無心悸的氣息。
羅峰的眼眸不由得睜大了幾分,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身影一閃,衝向了浮屍河遊方向,身影消失於洞口深處。
浮屍河源頭。
藍天邪的頭頂方,蒼穹釋放出來的壓力越來越大,同時,還聚集了一團烏雲,頃刻之間,遮天蔽日。
藍天邪的眉宇一挑,眼眸倏然地睜開。
神色平靜,自語,“我止步於此已超過二十年,這些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期盼,希望有朝一日,可更一層樓,可惜,想踏入渡劫境這一層,太難了。沒想到,今日,我不再所求的時候,它,卻來了……”
藍天邪猛然間擡頭,眼眸閃掠過憤恨,“賊老天,你便是要這般捉弄我藍天邪嗎?”
聲音長嘯,白髮狂舞。
藍天邪的眼眸睜大着,迸射出兩道光芒,滔天氣勢釋放出去,整個浮屍河的喝水不再平靜,轟轟地震動起來,盛開得正好的靈花聖草,紛紛宛如狂風掃過稻草似的倒下。
一代王者,東南王!
在這一刻,他的一場天劫,降臨了。
藍天邪痛罵這賊老天。
何爲天意弄人?
他越想突破的時候,束手無策。
當他決定放棄這一切時,天劫卻來了。
烏雲之,雷電之力在聚集,不停地有雷電光芒在閃爍着。
“老夫這一生,都是逆天而行,纔會報應。”藍天邪狂笑,亂髮紛飛,“賊老天,你來的好。既然你選擇在這個時候來,那我藍天邪,不再逆你的意。老夫這輩子,不再逆天。”
“哈哈哈!”
藍天邪肆意地狂笑着。
藍天邪的雙眸直視着蒼,毫無畏懼。
他竟然卸去了所有的防禦,要用這一場天劫,來結束自己的餘生。
窮盡一生,走進化之路。
借天劫而去,不枉此生。
嗖!
藍天邪前方不遠處,一道身影出現了。
羅峰擡頭,猛然間盯着葬神淵方,雷電縈繞的烏雲,瞳孔一震,頓時激動,“外公要突破了?”
羅峰目光看向了藍天邪,面容又頃刻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