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結輕描淡寫,卻更加讓小鬍子覺得他的厲害。桑結顯然能看得出來小鬍子的逐客令其實只是想佔據主動,所以直接就拋出了猛料,察那多和末世預言是緊密相連的。
“我不饒圈子,有話就會直說。”桑結道:“我不得不承認,假如我有絕對的把握能對付你的話,我肯定不會廢話,直接把你弄住,再一步步逼你去做該做的事。但我沒有把握,而且,我知道每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都不是易於之輩,你之所以讓我想起了察那多,因爲他的作風和你的作風相像,你們不是能夠控制的人,或許可以殺死你們,但絕對沒有辦法控制你們。”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不要急,沉默的客人,馬上就要說到你感興趣的部分了。”桑結慢悠悠的說:“首先,我要告訴你,末世預言的來源。這個故事有些長,不過我看得出你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到這時候,小鬍子已經隱約猜出了桑結的身份和背景,但是對於桑結的動機,他還不能百分百的確認。不過,桑結既然主動找上門,而且願意透露出一些信息,就說明他有必要這麼做。小鬍子沒有打斷桑結的話,桑結直接就拋出了察那多和末世預言,這都是硬料,他在向小鬍子表露自己的誠意和實力。
當然,聽歸聽,小鬍子不會盲目的相信一個人,桑結所說的東西,還需要小鬍子自己去分析過濾。
“很久以前,有一個古老的宗教,至於它的名稱,其實已經沒有意義標示出來了,因爲這個古老宗教崇尚鮮血和永恆,所以,沉默的客人,你可以暫時理解爲,拜血教。”桑結想抽菸,但是看看後座上的嘉洛絨,他竟然很紳士的打消了抽菸的念頭,捏出一點菸葉在鼻子下聞着:“古老的拜血教的形成,完全是因爲他們所供奉膜拜的神明的出現,在當時,教徒不知道他們的神明究竟從何而來,但是有人說,神明是從一個洞中走來的,他一出現,整個世界彷彿都變樣了,很多還處在原始狀態中的野蠻土著,被神明所折服,這就是這個古老宗教最初的起源和雛形。”
對於神明,拜血教的教徒們從來都是用一種恭敬和謹慎的態度來對待,他們認爲神明的力量是無邊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可以讓信奉他的教徒不用經受塵世間的諸多磨難。當然,生老病死還是依然存在的,但是大部分教徒能夠吃得飽,穿得暖,這其實已經足夠了。
神明之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爲所有教徒心目中堅不可移的精神支柱和寄託,並非沒有原因,因爲他能夠做到的事,讓教徒感覺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奇蹟。比如說,第一代教徒中最年輕的一批人已經爛成渣了,神明仍然活的非常健康,在古老神殿的頂端進行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儀式。
從某個角度來講,古老宗教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都保持着原始萌芽的雛形狀態,他們單純的膜拜神明,沒有教義,沒有教規,沒有禁忌,但是在神明健康的情況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發展。
“然後,神明死了。”桑結的臉上沒有之前的表情,很嚴肅的說:“神明的隕落導致古老宗教的神柱崩塌,原來鐵板一塊的教徒出現了分裂。”
拜血教的分裂,和中國歷史上幾次著名的變法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教徒分裂成了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堅定的認爲,他們應該沿着神明的指示繼續走下去,而不是武斷的改變什麼,另外一部分則認爲,宗教所處的時代還有環境都在變化,如果一塵不變的沿着老路去走,那麼宗教將面臨着覆滅。
“這樣說,你可能不太明白,不過換一個說法的話,你將會理解的更透徹。”桑結道:“那一部分主張變遷的人,推選出了他們新的首領,大魯特。”
其實在宗教的歷史上,大魯特早已經出現了,最早的時候,大魯特是神明的近侍,是神明的使者,在神明隕落後的一段時間裡,大魯特的地位開始慢慢的變化,他屬下的那些教徒的信仰也開始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在之前,所有的信徒只認一個神,在思想意識上高度的統一,然而冰城時代的末期,改革派把大魯特一步一步推上了神壇,他們說,大魯特是隕落的神明的另一種延續。
“這個說法,我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桑結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說:“所有的大魯特都和神明一樣,長着奇怪的六指。說到這裡,我又要在故事裡加入一個新的元素,拜血教的聖器,聖器,是神明留給所有教徒的唯一的神物,或者說,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個遺產。”
聖器,是神明所留,它的作用,是神明用來捍衛他一手創建的拜血教以及所有的信徒。
“聖器有一種獨特的開啓方式,除非有正確的開啓方式,否則的話,我敢打賭,拿核彈轟它,都無法轟開。大魯特被推上神壇的根本,就是他擁有開啓聖器的能力,這種能力得到了一部分教徒的狂熱擁護,他們覺得,只要神明遺留的聖器一直存在,而大魯特同時也代代傳承下去的話,宗教的根本沒有人可以撼動,教徒的生命可以得到保障。”
這時候,是宗教第一次內亂爆發的時候,分裂之後的教徒進行了大規模的衝突和殺戮。關於這方面,小鬍子曾經在暗夜神廟的壁畫上見過,自然,壁畫不會把真正的場景表現出來,殺戮的過程比任何畫卷都要血腥殘酷一百倍。
桑結之後的講述,和小鬍子所知道的,相差不大。大魯特這一支在分裂中獲得了勝利,得到了宗教的主導權,然而他們在獲得勝利的同時,卻丟失了最寶貴的聖器,聖器在混亂中被人帶走了。
這是個很糟糕的結局,因爲大魯特獲得很多人的擁戴,一個是因爲他本身的能力,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掌管着神明所遺留的聖器,也就是說,大魯特的權力,是一種物權,而非絕對的人權。
“大魯特這一支的幾個首腦人物不願說,也根本不敢說這件事,他們嚴密封鎖了消息,讓無數跟隨他們的教徒都傻傻的認爲,聖器還在大魯特掌控中,隨時都可以利用聖器的力量,去拯救萬千教徒,拯救將要覆滅的宗教。”
桑結很坦白的告訴小鬍子,整個宗教在漫長遷徙的過程中,分了幾個部分,幾個方向,一部分人跟隨大魯特的腳步,一直向西而行,另一部分則向北而行。在象雄還沒有正式崛起之前,大魯特一支最終遷徙定居到了藏西,這些人的骨子裡已經存在了改制和變遷的觀點,所以獲得了固定的居住地之後,他們果斷的進行了相當幅度的變革,爲了能在當地站穩腳跟,他們靈活的與當地的原始苯教相融,成爲主導性的宗教力量。
大魯特這一支,幾乎經歷了象雄崛起於高原的整個過程,但是在六世紀的時候,宗教新舊派的爭鬥開始,因爲失去了聖器,大魯特失勢。
“沉默的客人,你可能永遠無法想到,鬥倒了大魯特的派系,纔是不折不扣的舊派,他們是當初拜血教第一次分裂時被殺戮和驅逐的那部分教徒的延續。”桑結皺了一下眉頭:“你能理解那種情景嗎?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土地,財富,宗廟,地位,一夜之間被人奪去了,而且他們要奪去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你的命。”
在六世紀的宗教鬥爭結束之後,大魯特的傳承,可能沒有完全斷絕,從冰城時代一直到當時,兩派之間早就沒有一脈同宗的理念了,他們忘記了自己的祖先共同信仰一尊神,忘記了他們是從同一個地方出走的,仇恨淹沒了所有人的理智。
大魯特一系的反撲相當猛烈,但是當時的大背景已經成型,他們的敵人因爲有象雄王室的支持,再加上掌握聖器,地位和勢力無法再撼動。然而反撲的力量大到超乎一些人的想象,一個象雄王因此都被殺掉了。
“講了這麼久的故事,才說到正題上,六世紀最後一個神壇上的大魯特死去之前,留下了他的詛咒,這些詛咒融入末世預言,成爲神秘的伏藏。”桑結擺了下手,說:“簡單些說吧,末世預言的具體內容,沒有人知道,但是它的主旨,是要淹沒對大魯特一系造成了傷害和痛楚的人。末世預言的內容一旦被人掌握,大魯特一系的敵人將會遭到詛咒的殘酷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