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肅王府之後,趙顯並沒有去理會那些堆積在書房裡的事務,而是到了項櫻的房裡,現在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是項櫻的房間裡還是燈光明亮,倒不是因爲這位項大公主在等趙顯回來,而是因爲那位小世子鬧騰的厲害,在外人面前向來彪悍無比的項大公主面對自己的兒子也沒了脾氣,只能乖乖的抱在懷裡哄着。
本來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都會有奶孃去帶,像肅王府這種大富大貴的人家更不必多說,趙顯幾乎把臨安城裡的奶孃都請了過來,不過項櫻還是堅持自己帶大這個孩子,不管這個兒子再怎麼鬧騰,也堅持放在自己房裡。
帶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孩子在出身到兩三歲這段時間,簡直就是魔鬼。
項櫻這段時間,被孩子耗去了不少心神,以至於肅王府的那些事務她都沒有太多工夫替趙顯打理,好在現在趙顯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江北戰場,就由政事堂承擔了大部分國內政務,能送到肅王府的都是那種重務要務,這讓趙顯省去了不少心神。
推開房門之後,項大公主正一隻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搖着搖籃,她的侍女小青隨侍在一邊,時不時的幫着項櫻搖幾下。
趙顯輕手輕腳的走到小傢伙面前,看了一眼閉上眼睛的小世子,微微鬆了口氣:“小傢伙睡了?”
項櫻輕輕嗯了一聲,擡頭看向趙顯:“阿繡說你大晚上跑出去,又去找哪家的小姐去了?”
“胡說什麼。”
趙顯笑罵了一聲,對着一旁的小青說道:“去把小世子帶下去歇息,有什麼事情隨時通知我們。”
小青等人都是跟着項櫻從郢都公主府過來的侍女,這幾個丫頭剛來臨安的時候,只聽項櫻一個人的吩咐,趙顯都是使喚不動她們的,好在日子久了,她們也漸漸在肅王府生了根,這會兒恭謹的點了點頭:“是,王爺。”
自打小世子出生以來,項櫻一直把這個兒子看的極重,平日裡出了她從“孃家”帶過來的人之外,都不許別人觸碰,也就是小青等人,才能讓她放心。
等到小青把小娃娃帶下去之後,項櫻瞥了趙顯一眼:“去見那個北齊來的王爺去了?”
趙顯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凝重。
項櫻伸出纖細的手指算了算,然後微笑道:“算一算,這個北齊的雍王殿下,還是你的二十四舅呢。”
“不是二十四舅。”
趙顯低聲說道:“前些日子我去見元慶帝的時候,他跟我說起過姜家的一些事,母親有一個胞兄,一個胞弟,長兄自然是這位元慶皇帝,而那個兄弟,就是這個屈尊出使臨安的雍王殿下了。”
放眼整個北齊歷史,出使啓國的正使最多也就是個三品官,以前成康帝在位的時候,那個來贖姜無忌回去的使臣呂大人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官員,而現在這個姜小白,按照北齊的官制,可是正兒八經的正一品親王。
而且還是一個實權親王。
別的不說,只這一個就是給足了啓國面子了。
項櫻皺了皺眉頭,把趙顯的手握在自己手裡,輕聲道:“也就是說,他是咱們嫡親的二舅。”
關於自己的身世問題,放眼整個臨安城,趙顯不能跟任何人商談,在這個事情上,哪怕是謝康也只是一個外人,也就只有項櫻,趙顯能夠毫無忌諱的跟她商議任何事情。
“這個都無關緊要。”
趙顯從桌子上喝了一杯茶之後,低聲道:“不管他跟咱們有什麼親戚,與國事相比都不值一提,現在的問題是北齊姜家很有可能要在這件事上做一做文章,剛纔我去見姜小白的時候,這位雍王殿下也暗示了姜無忌可能會用母親當做籌碼要挾於我。”
對於趙顯來說,跟姜家的親戚關係他可以全然不顧,但是對於自己的生母他就不能熟視無睹了,如果北齊用母親姜瑤作爲威脅,那麼就算他狠的下心,將來也沒有辦法跟妹妹趙靈兒交待。
項大公主顯然有些乏了,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然後把頭靠在趙顯懷裡,聲音很低:“最近幾天帶孩子累死了,都沒有時間去書房看那些軍報,你在江北的仗又打贏了?”
她這話的意思是,如果趙顯在江北不贏,姜家也不會把自家人也用來當做籌碼。
“北齊現在縮在廬州城裡不敢出來,強攻是不可能強攻的,只能讓林青跟他們僵持在那裡。”
項櫻眯着眼睛靠在趙顯懷裡,聲音更低:“既然還沒有輸,那姜家爲什麼這麼着急?”
還不等趙顯回答,項大公主就睜開了眼睛,從趙顯的懷裡坐了起來,眼睛之中露出寒光:“肯定是姜家在江北戰場打不下去了!”
趙顯搖頭:“北齊國力強盛,現在雖然吃了虧,但是還不至於打不下去。”
“你不懂,北齊這個國家向來好戰,如果能打他們不可能不打,現在他們又派使臣,又偷偷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要挾於你,那燕都朝堂肯定是出了大問題,他們打不下去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項櫻明顯精神了不少,她從桌子上端起剛纔趙顯喝過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之後,輕笑道:“北齊固然國力強盛,但是內部卻未必鐵板一塊,看來元慶帝殯天之後,這個北齊的新帝還不能整合北齊所有的力量,以至於現在北齊在江北無以爲繼了。”
相對於項櫻來說,趙顯對於三國的國史還是知道的太少了,項櫻可以如數家珍的說出三國百餘年來所有的大小戰爭,而趙顯只瞭解幾次相對比較大規模的大戰,所以對於北齊的瞭解,項櫻的確是要勝過趙顯不少的。
不得不說,娶了這麼個媳婦,是趙顯的福分。
趙顯眯了眯眼睛,一雙眼睛在燭火之下,閃爍不定。
過了大約半柱香工夫,趙顯終於下定決心,對着項櫻微微一笑:“媳婦兒,取筆墨來。”
他是要給林青寫信。
信裡的內容很簡單,命令林青放棄與廬州城僵持,轉而進攻江北其他城池,在年底之前,要把除卻廬州城之外的江北,悉數拿下。
這種舉動是很不明智的,在北齊大規模主力沒有損失的情況下,貿然進攻其他城池,很有可能被北齊攔截偷襲,首尾不能相顧。
而且現在天氣漸漸入冬,林青麾下清一色的南方人,在大冬天戰鬥力會受到不少影響,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在兩個月之內拿下江北,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這些齊人龜縮在廬州城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