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咆臉色陰沉的看着面前十幾個朝中大臣,壓制着心裡幾乎要爆出來的怒火:“燕雲軍才攻城半日,竟是已經三次殺上了城頭。 www.)若不是朕事先安排了預備隊,只怕半日之間燕雲軍就已經攻上城牆了!”
他轉身指着夏侯不讓問道:“你說,爲何將士們不肯用命?!朕已經許了,只要守住洺州一個月,每個人都會得到百畝勳田!每個人都升爲校尉,賞銀百兩!你來告訴朕,是朕的賞賜不夠嗎!”最新小說“”
他嘶喊的聲音並不大,但卻顯得格外響亮。城牆的守軍趁着燕雲軍撤回去的短暫時間坐在地上休息,聽到喊聲忍不住往城樓這邊看過來。只是這些士兵們的眼神裡空洞洞的,一點感情都不夾雜。
半日的時間,城牆上已經損失了超過三千人。
這是第一次,讓周軍士兵們知道原來守城的一方比攻城的一方損失還要大並不是什麼難事。上千架拋石車對着洺州城足足狂轟濫炸了一個時辰,城牆上已經被砸的一片狼藉。原本看起來很穩固的防守,幾乎被燕雲軍的拋石車瞬間摧毀。最新小說“”
箭樓倒塌了無數,馬臉被砸的面目全非。城牆山的狼牙拍很多還沒有用的上就被砸了個稀巴爛,至於固定在城牆上的重弩,更是損失慘重。
現在城牆上除了碎石就是碎屍,看起來慘不忍睹。
若不是城門早就已經堵死,只怕這會燕雲軍就已經攻進城裡了。即便如此,堅固巨大的城門還是被炸了個稀巴爛。堵在裡面的磚石也被炸出來一個大坑,雖然燕雲軍的損失差不多同樣慘重,但如果按照這樣打下去,號稱固若金湯的洺州城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的猛砸之後,燕雲軍開始攻城。還沒等城牆上的周軍士兵把堆積着的大石頭挪開,巨大的攻城樓車就已經緩緩的靠了上來,比城牆還要高一些的樓車,可以搭載超過二百名弓箭手。再加上城外數萬名弓箭手的壓制,城牆上的守軍根本就擡不起來頭。
羽箭密集的令人心悸,城牆上甚至磚石的縫隙裡都插着羽箭。城樓上鋪了滿滿的一層白羽,看起來帶着一種慘烈的壯觀。在遠程武器上佔據着絕對的優勢,燕雲軍三度攻上了城牆,若不是王咆親自帶着預備隊上城廝殺,誰也不敢說燕雲軍會不會創造出半日攻破洺州的奇蹟來。
“陛下……”
夏侯不讓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致,聽王咆這樣責罵心裡也冒出了火氣。
“陛下,您也看到了,燕雲軍的拋石車實在太多太厲害,而他們手裡那不知名的火器,威力猶還在拋石車之上。臣麾下的將士們不是不拼命,可是一開始就損失慘重,難道讓他們跟石頭拼命?”
“你!”
王咆的目光狠狠的盯在夏侯不讓的臉上,但卻沒有發作:“是朕心裡太急了,夏侯將軍……自燕雲賊攻城以來你一直堅守在城頭上,朕知道你也盡心盡力了。不過還是希望夏侯將軍能多擔當些,朕既然將防務的事都交給了你,還是信得過你的。”
夏侯不讓在心裡冷笑一聲,心說你除了自己之外新的過誰?
“陛下放心,臣之前說過,臣與洺州城牆共存亡,只要臣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站在這城牆上寸步不退!”
“有夏侯將軍在,朕心實安。”
王咆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城牆上那些歪七扭八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臉色逐漸恢復了平靜但心裡卻依然難以平靜。燕雲軍的攻勢超乎尋常的猛烈,他知道一定是李閒察覺了自己的安排。說來說去,李閒還是擔心齊魯根基之地遭到破壞。那些草原蠻子就好像野狼一樣,只知道燒殺劫掠,到了哪裡都好像蝗蟲過境一樣。
齊魯,是燕雲軍如今最大的屯田之地。
齊魯不亂,燕雲軍就算敗了也不必擔心沒用退路。
就因爲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王咆纔會想到這樣一個行險的主意。孤注一擲,確確實實的孤注一擲。現在處於他這個位置上,想要不死不倒只能行險。他知道自己和李閒相比,根本就沒的可比。
李閒現在坐擁四海,雄兵百萬。手下有的是能打的將軍,能戰的士兵。有數千萬計的百姓,有大隋當年建造的那些巨大的糧倉,有兵員,有數不盡的錢財。而他呢,現在手裡的本錢不過是二十萬戰力完全和燕雲軍無法比擬的新兵,一座孤城。
如果不出險招,怎麼可能打的贏?
孤注一擲,若是贏了那便是老天垂憐。若是敗了,也算對得起自己這份壯志。
“這才第一天!”
他大聲說道:“朕的江山社稷,要萬萬年!”
……
……
夏侯不讓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擡腳把身邊的一具周軍屍體踢開:“他說的倒是輕巧,什麼賞賜一百畝勳田,什麼賞賜銀子百兩,每個人都封校尉……這話就算說的再響亮,誰信?當初大隋大業年間楊廣被突厥人困在雁門的時候,這樣的承諾也做出過。可是等他脫困之後卻隻字不提,寒了多少士兵的心?”
“可咱們皇帝陛下倒好,這個時候許諾這些賞賜有個屁用!”
他手下親兵校尉羅大海也譏諷道:“就算真堅守了一個月,難道燕雲軍就肯退?現在擋在燕雲軍前面的就一座洺州城了,莫說一個月,就算一年燕王李閒也不可能退兵!大不了留下二十萬大軍圍個二三年,到時候城裡的人全都餓死了打都不用打。一百畝勳田……真說的出來,他拿什麼給?洺州城就這麼大,沒有田地難道分城磚?一塊城磚替代一畝田?”
羅大海往前湊了湊說道:“大將軍,我看裴矩說的有道理。”
夏侯不讓嗯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一開始我也以爲洺州城固若金湯,即便守不了一個月,難道連半個月也堅持不住?可今日見識了燕雲軍的手段我才驚醒,這樣打下去,只怕洺州根本就扛不住幾天!”
“與其城破之後等死,還不如早作打算!”
“打算?”
夏侯不讓嘆了口氣:“據說燕王是個極難揣摩的人,萬一不戰而降反而被他看不起!我聽說燕王手下大將張公謹當初就是因爲死守長安,讓燕雲軍損失不小,反而得到了燕王重用。由此可見燕王對忠義看的很重,所以……”
他壓低聲音道:“我打算再守幾日,盡心盡力的守,也要讓燕王知道守城大將是我夏侯不讓,否則急着投降的話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能得到重用?再說,現在王咆盯的太緊……城中的兵力也還充足,倉促起事難免會出紕漏,讓王咆察覺了就完了。過幾日,在守城最艱難的時候突然反戈一擊,讓王咆措手不及!”
“大將軍有勇有謀!”
周大海諂媚道:“這件事成了,燕王也會對您刮目相看!”
裴矩府
裴矩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費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燕雲軍的諜子,你不肯承認,我敬佩你的勇氣和毅力。現在你是死路一條,我也死路一條……想想倒是可笑,我半生榮華,卻死的還不如你壯烈。”
費六冷冷笑了笑:“裴大人,我已經招供你又何須再來說風涼話?”
裴矩搖頭:“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哪裡有閒心思譏諷你。我來找你……是因爲現在燕雲軍攻城很緊,這府邸裡看守的鬆懈了些,我想辦法放你出去……你帶我到你們諜子藏身之處,等城破,你能不能替我在燕王面前說幾句?”
“裴大人……你心已經亂了。”
費六不屑的看了裴矩一眼:“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爲我確實貪生。但對我來說,死也沒什麼可怕的。而你怕死已經到了慌不擇路的地步,你來求我?哈哈……有意義嗎?”
“唉……”
裴矩不由得點了點頭:“想不到讓你說中了心思,我確實怕死……也捨不得榮華。”
“那就去幹能保住你性命保住你榮華的事,何必找我多言?”
費六譏諷了一句,閉上眼不再說話。
“保住我榮華性命的事?”
裴矩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自嘲笑了笑道:“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
……
吃過午飯之後,李閒到了達溪長儒的帳篷裡,看着躺在牀上休息的老人歉然笑了笑:“還是食言了,本打算到了洺州把事情都交給徐世績,我便陪着您往草原上走一趟。可出了些變故,暫時脫不開身。”
他挨着牀邊坐下來,爲達溪長儒拉了拉被子:“不過戰事用不了多久,等陳雀兒和李道宗薛萬徹他們那邊的消息回來,咱們就出行。”
“不用”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其實想去塞北,無非是想讓你多陪陪我這個老頭子。現在整日都能看着你,哪裡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最近越來越懶了,倒是整日躺着和小狄青青她們說些話很愜意舒服。”
李閒剛要說話,忽然外面有近衛急切道:“主公,徐世績大將軍請您回大帳議事……洺州城裡,似乎出了什麼變故!”
李閒嗯了一聲,幫達溪長儒將被子蓋好後起身:“師父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讓小狄過來陪你。”
說完,他轉身出了大帳。
回到中軍大帳的時候,軍中幾個主要將領已經到齊。
“主公!”
徐世績的臉上帶着些喜色:“咱們去那邊高坡上看!”
他將手裡的千里眼遞給李閒,李閒笑了笑也不問什麼事,快步上了那座遙遙對着洺州城南門的高坡,站在最高處,他舉起千里眼往洺州方向觀看。
“起火了?”
李閒放下千里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難道是吳不善他們做的?”
“不像是諜子們做的!”
徐世績指着南門方向說道:“火勢很大,而且不是一處兩處,整個南城差不多同一個時候都燒起來了,大火是突然起來的,咱們在城中的人手不多,不可能同時點燃這麼多地方。而且,剛纔臣派人靠過去,城中喊殺聲很大,似乎有很多人在廝殺。”
“不是咱們的人,還能是誰?”
李閒皺眉,卻怎麼也想不到是誰在這個時候在王咆背後捅了一刀子。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