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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流血夜,也不知道長安城裡城外有多少人睡不着,御書房裡的燈光亮了一夜,納言裴寂等朝廷重臣根本就沒有回家,一直在朝房裡商議着如何善後。一直到天快亮了的時候,西內苑外面砍頭的儈子手才筋疲力盡的回家,而御書房的房門也終於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夜之間竟是頭髮雪白的李淵臉『色』平靜的走了出來。
皇帝一夜白髮,也不知道嚇壞了多少宮女宦官。
李淵走出御書房之後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了看東邊泛着魚肚白的天『色』出了一會兒神,然後緩步往寢宮方向走了過去,幾個內侍太監緊緊的跟在他後面,垂着頭小心翼翼的走着,甚至不敢讓自己的腳步聲稍微大一點。走出去十幾米之後李淵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宮女內侍,低聲吩咐道:“弄一些早飯來,送到皇后宮裡去。朕要去看看皇后,與皇后一塊吃早飯。”?? 將明618
幾個內侍連忙答應,轉身快步離去。離着皇帝越遠,他們心裡就越輕鬆。
李淵獨自一人走到皇后寢宮,擺了擺手示意外面的人不要聲張他舉步走了進去。皇后竇氏的生命其實已經快要走到了盡頭,原本看起來很有風度韻味的一個女子,現在已經形如枯木一般。每日的也只是喝些稀粥,一碗喂進去倒是有大半碗還要吐出來。神智大部分時候處於混沌狀態,眼睛一天也不見得能睜開幾次,即便睜開也認不得大部分人是誰。
她經常說些『亂』七八糟的話,那些話伺候她的宮女們聽得心驚膽顫。什麼埋了的,丟了的,什麼撞牆死了的,什麼老尼姑,什麼拜佛保佑之類的話,這些事她斷斷續續的說出來,經常伺候她的宮女幾乎每個人都能背出來。可因爲太凌『亂』,誰也不知道這些詞彙集在一起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也正是因爲皇后神志模糊說了太多的糊塗話,所以這些宮女們也被禁止走出寢宮。她們就如同和皇后一起被軟禁在這個大院子裡,除了伺候皇后她們整日無所事事。俗語說久病無孝子,雖然皇后地位尊崇,但這些宮女整日伺候這樣一個看起來已經是半個死人的老邁女人,皇帝又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裡,就算那些宮女宦官膽子再小,時間久了難免會有懈怠輕慢之心。
所以李淵走進皇后寢宮的時候,那些在門口當值的侍衛和宦官臉『色』都有些難看。李淵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等腳步輕柔的走進皇后住處的時候臉『色』頓時變了一下。
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那個雙目渾濁的女人難得的睜着眼,伸出手盡力的想將牀邊的一杯水拿起來,但她確實太虛弱了些,手觸碰到了杯子卻就是夠不到。李淵的臉『色』瞬間變得極難看,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他快步走過去坐在竇氏身邊,拿起杯子剛要餵給皇后那卻發現那杯子是空的。
皇后似乎是認出了他,兩行老淚忍不住滑落下來。
她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那不是將死之人的味道,而是至少半個月沒有洗澡的人身上的臭味,李淵掀開被子發現竇氏身上竟然沒有穿一件衣服,被子被掀開之後一股『騷』臭味立刻就噴了出來。
李淵的神情窒了一下,隨即眼神中透出一股悲傷。
“太子是不是也很久沒來了?”
他將皇后抱在懷裡蓋好杯子後輕聲問道。
竇氏顫抖着點了點頭,無聲的流着淚。
李淵拍打着她的身子,就好像在哄一個小孩子睡覺一樣:“都怪我,將朝中的事一股腦都推給了他。我也是想着讓太子早些熟悉如何去做一個皇帝,卻忘了讓他來多看看你。這段日子我的事也屬實太多了些,大唐才立國,還有幾個心腹大患沒剿滅,朕心思都在旁的事上,卻忽略了你這邊。”
他柔聲道:“你放心,以後我不在御書房裡睡了,每天都回這裡睡覺,每天和你一塊吃飯。”
“毗沙門呢?”
竇氏看着李淵的眼睛問,聲音沙啞的就好像風吹過隔壁的聲音:“剛纔我聽外面那些下人說,毗沙門死了?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還有元吉……元吉在哪兒?”
“毗沙門……”
李淵眼睛一紅,隨即聲音平和的說道:“怎麼會,一會兒我就讓人將他找來給你問安,我讓他在東宮處理政務批閱奏摺,每日還要讀書寫字學習禮法,他確實太忙了些。”?? 將明618
“別騙我……”
竇氏哭着搖了搖頭道:“我雖然大部分時間『迷』糊着,但我還知道自己有幾個兒子。毗沙門死了,元吉也死了,世民反了,對不對?對不對?!”
李淵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道:“是”
“讓他回來,把他接回來……在我臨死前,你再讓我看一眼我的兒子行不行?我求你……做你的兒子是天下間最可憐悲哀的事,我不能讓他們都死在我前面……我要見他一面,我也要見世民一面……我求你,不要再殺人了,讓世民也讓他回來吧,好不好?”
“好!”
李淵使勁點了點頭道:“我讓他們都回來。”
他放下妻子後蓋好被子,輕聲道:“我這就讓人去傳旨,把他們兩個都找回來見你,你放心吧。”
他走出房門,不敢回頭去看那個女人。
這一日,皇后寢宮宮女,內侍,侍衛總計一百三十二人,皆殺。屍首被剁碎了餵豬,禁衛衝進寢宮殺人的時候哀嚎聲響徹天際,其中還有一個老女人瘋狂的笑聲。
“死了好,都死了纔好!”
……
……
“裴寂……”
李淵看了一眼站在桌案下面的幾個重臣,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派人去李孝恭軍中,告訴他將世民帶回來。皇后……皇后還想再見世民一面。”
“遵旨!”
聽到這句話裴寂悄悄鬆了口氣,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秦王殿下是絕不能再死了的,不然大唐的皇位就真的要輪到一個庶子來繼承。庶子繼位,名不正言不順,誰知道天下還會再起什麼波瀾?便是現在擁兵自重的那位,就算皇帝不能承認他但他嫡子的身份擺在那裡,若是一個庶子繼位,他能心服?
以那人的地位和實力,就算臣服大唐最少也是要封王鎮守一方的。若是到時候秦王也死了,皇帝隨便選了個庶出的皇子繼位,那人無論在何處,只需登高一呼,以他在軍中的威望輕易便能起兵數十萬,到時候誰能擋得住他的兵鋒?而且他就算身份不光明,畢竟比起庶子來還是要讓人容易接受。
到時候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傢伙再跟着作『亂』,大唐的天下難保不會重蹈大隋的覆轍。
“臣這就派人去西安王軍中傳旨。”
裴寂低聲道。
“嗯,世民的罪不可恕,但皇后的……皇后的日子不多了,朕總不能讓她連這最後的心願也不能實現。至於將世民帶回來之後如何定罪……”
“臣以爲,還是應該以皇后的願望爲重,陛下首重孝道,讓秦王回來皇后身邊盡孝這事纔是最重要的。至於如何定罪……皇后如今身子不好,經不起打擊了。”?? 將明618
李淵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是啊……經不起打擊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下面的幾個重臣道:“段志玄是不能再領兵了,他沒跟着世民一塊回來終究還是有些臣子之道,讓他遞一份請罪的奏摺,朕給他一個光祿大夫的虛職,讓他回長安。李道宗去接替他,東都城外那十萬大軍不能不抓得牢固一些……至於王世充”
“臣以爲……”
蕭瑀看了李淵一眼,低聲說道:“臣以爲,李閒既然領着河南道大總管的職位,陛下又給他封了王,他麾下那三十萬精兵還是應該用一用的好,可以讓李閒帶人攻東都滅王世充,李道宗率軍輔之,東都攻破之後以李道宗爲留守,再將李閒招回長安任職的好。”
裴寂聽了這番話心裡冷笑了一聲,心說蕭瑀你這打算也太想當然了些。燕王李閒豈是你想象中那麼白癡?他若打下了東都還會回長安?
“如今李閒就領兵數萬在渭水河畔駐紮着……”
蕭瑀小聲提醒了一句。
他的本意是提醒皇帝李閒率領數萬精兵距離長安如此之近不得不防,還是早些打法他回去的好。藉着攻打東都消耗掉他一些兵力,最好讓他再去和竇建德拼命纔好呢。可沒想到李淵聽到他這句話表情竟是僵硬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讓蕭瑀大爲失望的話。
“是啊……他竟然離東都這般近,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長安來見朕。這次他護送平陽公主回來,還是有些功勞的。有功就要賞,允他帶五百親兵進城,將齊王府收拾一下,讓他暫住。”
“陛下!這不合體制!”
蕭瑀大驚失『色』,剛要再勸李淵卻擺了擺手道:“朕乏了……劉政會,這事你去辦。你們都下去吧,朕想歇一會兒。”
蕭瑀怔住,隨即重重的嘆了口氣。
走出房門之後,蕭瑀一把拉着裴寂微怒問道:“你怎麼不勸勸陛下,那燕王李閒是說什麼也不能回長安的。他這會回來,只能更『亂』!”
“爲什麼不能回?”
裴寂反問:“難道蕭大人你覺着,現在給燕王施加壓力纔是正確的?你想的也太簡單了些,若是『逼』反了他……蕭大人,你可願領兵去討伐?”
“我……”
蕭瑀張了張嘴,重重的一跺腳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