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殿前,皇上不讓後宮的人來,你既知曉,日後切莫再犯。”
“公公說的是,奴才逾越了,奴才這就回去。”她轉身準備開溜。
“這籃子留下吧!”
聽到這句,阿妍一下頓住了腳步,有些錯愕得看了看這個首領太監。
他淡淡得笑了笑,“我會幫你呈給皇上,以後不要再來了。”
好人呀!還沒有自稱咱家,而是用我。“唉,奴才謝謝公公。”
說着,她將食籃遞去給他,不再做停留,揖了個禮離開了。
事情處理得還算順利,心裡的石頭也就放下了,她略顯愜意得往回走。
北華皇城的後宮到處是亭臺樓閣,仿似蘇州園林。可是殿前就不一樣了,建築風格也相對磅礴,大如廣場的平地隨處可見。
她此刻沒有心情欣賞氣勢恢宏的風景,她要抓緊時間離開這裡。
一路走來有幾波御林軍來往巡視,雖沒有喚住她,但都有詳詳細細得打量一番。
讓阿妍感到分外彆扭,搞得好像真是個居心不良的賊人。
她不覺加快腳程,眼看就要到了進入後宮的興暉門。
卻望見前方穿着紫色龍袍的楚翊朝這邊走來,阿妍趕忙往旁邊靠了靠,頜首站在不起眼的位置。
待前方的人走近,再俯身跪了下來,沒有吱聲。心裡嘟囔着,真是越怕見到誰,就會剛好碰上誰。不過看這時辰,這暴君是自己溜達一圈回來了。
楚翊還沒登基前,就有傍晚或晚飯後到處散步的習慣。他總是一手反扣在後腰,慢慢得遊蕩在寢宮周圍,還不許人跟着。
這個在她五年前就知道的,看來今天這時候是被她碰上飄一圈的皇帝了。
阿妍暗自期盼着他像幽魂一樣繼續飄過去,可這個想法被眼前定在地上不再移動的龍靴消滅了去,心裡苦哇!“奴才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你跑殿前做什麼?”楚翊的聲音依舊清冽,但是語氣卻是平淡聽不出情緒。
“奴才……奴才……”看來他是真的記住了自己,因爲有些心虛,不能直接說出此行目的,所以突然結巴了起來。
“平身吧!”
“呃,奴才謝皇上。”
“跟朕來。”
“……”阿妍心中詫異,想着自己又不是楚翊的隨從,跟着他做什麼?
但不敢抗旨,唯有趕快邁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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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暗淡,冬日的太陽總是很快落下。
在漸暗的光線裡,修長的身影猶如紫色迷霧,靜靜的在皇宮內漫步着。
後面跟隨的清瘦身姿蘊着滿滿的無奈,亦步亦趨得隨在後方。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夜色已籠罩大地,他似漫無目的得閒逛着,可爲何要讓她這樣跟着?
越發寂靜的皇城,沒有看見其他人,不知是否因天子的來臨而全都退避一旁。
只有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前後步行於宮道上。
伴着兩旁點起的宮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一陣風吹來,阿妍打了個冷顫,再偷偷瞥了一眼前面繼續走着的楚翊。
她一直知道他屬於比較莫名其妙的君主,有着許多這樣那樣的禁忌與習慣,比如比較少穿明黃龍袍,又比如因爲認牀只在自己的寢宮過夜。
她徑自低頭想着,額頭被撞了一下,條件反射得繞過去。
“撞到朕了!”楚翊不鹹不淡的嗓音噴薄而來。
“……”阿妍這才收回有些漂移的心緒,意識到楚翊突然停了下來,而她撞到龍體了?
終於反應過來的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才不是有意冒犯龍體,皇上饒命。”楚翊的一個不高興是要掉了腦袋的,更何況撞他一下。
“起來吧!”
“謝皇上。”她窸窣起身,這才發現已到了御花園旁的碧清池畔。
再看見身前的楚翊,雙瞳如濃墨般得定定望着她,一層不安覆了上來,那個眼神雖沒有惱怒,卻漾着無限糾結與一層她不明白的東西。
她屏住呼吸,兩手攥了攥,告訴自己鎮定一點,別被他雙眸的漩渦吸去心神。
“如果她當時也向你這樣求饒,朕就不會殺她。”
“……”
“朕讓她選白綾還是鳩酒,她沒有半字求饒。”楚翊竟然闔起了眼,說出的話語盡是無奈。
“皇上……”她不知道,楚翊爲何莫名其妙說這兩句,但清楚的感覺到,此刻的他有些失落有些不一樣。
他睇了睇她,然後說了一句,“她也曾陪朕這樣走着。”
說完他略轉過身,負手而立,眸光看向遠方,沉默了起來。
阿妍只有徵徵得看着這個偉岸的男子的背影,周遭一片寂靜,只有陣陣北風迎面而來,看着他的墨發隨着一旁的樹葉輕擺。
沉默良久,他的嗓音纔再次響起,“你長得和她很像。”
他口中說被他殺了的人?阿妍雙眉蹙了起來,難道因爲這樣,所以那天在彤庭,他纔想殺她?選白綾、鳩酒,那就是女的?
阿妍心內又是一個哆嗦,趕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寬大的冬衣袍袖遮去了她整張臉,只露出靈動的雙眸。
“皇上,您不會殺了奴才吧?奴才……可不是她。”她的聲音有着試探,亦有着懼怕。
楚翊微轉過身子,淡淡得看着她,雙眸幽暗深邃,一字不說,王者之氣全然彰顯出來,使阿妍手心溢出了汗。
“手拿下來。”
她依舊捂住,像撥浪鼓般搖了搖頭,“皇上看到臉會惱怒,奴才不想死。”
楚翊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側過了臉龐,面對着被風撩起漣漪的池水。
因此阿妍沒有看到他略略上揚的雙脣。
楚翊也清楚身後的夏言是驚弓之鳥,“你這樣也算抗旨”。
“皇上……”
夏言一聽,果真又跪了下來,還抱住了他的鞋子,“皇上息怒,這張臉長成這樣,不是奴才的錯,要不將奴才趕出宮去,皇上眼不見爲淨?”
“朕沒說要你的腦袋。”他抖動了一下被他抱住的腳,要夏言趕快起來,“你希望被趕出去?”
而下方的阿妍一愣,心想這皇帝厲害啊,一下就看透了。
“奴才是怕皇上想起罪人,讓皇上生氣,才這樣說的。”
“你一說話,就不可能讓朕想起她。”楚翊的嗓音淡淡,似乎沒了先前的惆悵感。
“呃……”阿妍擡頭仰望着上方素來不苟言笑的楚翊。
他的雙眉蹙了起來,“她不會跟朕說那麼多話,永遠都是朕說十句,她應一句。”
那麼牛?能讓皇上說十句只應一句,這個“她”在皇上的心中很特殊。
只是皇上還是將她殺了,發生什麼事?既然殺了,又這幅好像緬懷故人的德行,果真君心似海,深不可測。
可是自己這段時間,在後宮裡也沒聽人說自己長得像他的哪個妃嬪?
後宮也只有謹貴妃最受他寵愛,那個已經被他殺了的她又是誰?難道不是後宮的女人?
不過這不是阿妍要管的事情,她此刻只想着脫身和開溜。
“去用膳吧!”
聽到這句,阿妍的心肝抖了一下,竊喜着終於放行了?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躬身行禮再向後退,能夠解脫,自然做得行雲流水。
楚翊很清楚得感覺到她的那份迫不及待,脣角隱隱上揚了些許,“是朕要用膳,你一旁伺候。”
“……”
說完他邁開了步子,向前走去,經過夏言時故意頓了一下,感到他全身一僵,就又往前走去。
而阿妍不敢言語,依舊無聲的跟在他的身後,如同鬼魅。
看着前方依舊悠閒走着的人,心裡憋屈與無奈不言而喻。
看來拿竹子抽得滿身血還是不解氣,一定要使用無敵摳心爪,將那黑心肝的心臟直接抓出來。然後捧在手上,噗通……噗通,眼看着依舊跳動的心,還在噴薄着鮮血,黑心的人流出來的真的是黑色的血。
越想越解氣,她的面部也微微猙獰起來,有着復仇的快感。
“在挖朕的心?”楚翊陰陰涼涼的聲音不是時候得灌進耳畔。
“……”
她擡頭怔怔得望着前面轉過身子的楚翊,再看看自己依舊抓舉模樣的五爪,整個動作和表情都僵硬了起來。
楚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做動作時,要考慮到影子是否在前面。”
“皇上……”阿妍再次跪了下去,這次抱住了小腿,“皇上,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奴才比竇娥還冤。”
楚翊脣角扯了扯,“朕都親眼看到了,你還能兜?”
“皇上,就是借奴才比天還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想,奴才……奴才……。”她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圓說。
“說啊,怎麼頓了?”
“奴才……奴才是聽人說至高無上、英明神武、洪福齊天的人在前面走,而在後面的人只要這樣憑空一抓,就……就能接觸到一點貴氣,以後那些孤魂野鬼髒東西都不會靠近……不會了……呵呵。”
突然發覺抓住皇上的龍腿,趕快放手,訕笑着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鞋子,露出無比狗腿殷勤的笑臉。
反正進了皇宮,早和節操君說來世再見了,幫皇帝擦鞋沒什麼,還笑着擦呢!因爲死人想笑都笑不出來。
“噢,你把朕的貴氣抓走?那不是折了朕的福氣?”楚淵語調不改,抿住雙脣。
“呃……”阿妍的雙瞳又閃了閃,又繼續說道:“奴才還聽人說過,被借走貴氣擋煞的人,一定更加長命百歲,萬壽無疆,不會折福的,……皇上不會的。”脣角又一次劃出一個童叟無欺的弧度。
正所謂大拍馬,大成功;小拍馬,小成功;此刻不拍馬,絕對一場空。
阿妍正準備繼續下去時,卻聽楚翊淡淡得吐了一句,“如若再有下次,就將你這張嘴割了,做成臘腸掛在正合宮門,以儆效尤。”
“……”阿妍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點了點頭,不敢再說一句話。
是醬紫的,因爲咱這小太監是假的,所以小舞子在講故事時,大部分用的是“她”。但是如果偶爾的旁人視角,因爲旁人看小太監不能是女的,所以會用“他”。
小舞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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