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三起三落之——與君計三
六月初,夏荷新開。
清晨起,霧靄漫山,雲繞頂,頗有幾分仙姿。
女兒很多地方隨他,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越長一分,便越像一分,比如早起,來行宮這段日子,她起得越來越早,而且起來後一定要出去轉一圈才安生。
也許是早產的緣故,小丫頭一直都比同齡的娃娃瘦小一些,這樣到也好,起碼她還能抱得動。
抱着女兒,沿着青條石的小道一路蜿蜒而下……
兄長是五月初離開的京都,十多天前才讓人捎來了報平安的消息。
而豐侯祖半個月前就悄悄進了京,可想而知,尉遲南有多急着想清查他那些臣子。
最近宮裡依舊的吵吵嚷嚷,自從尉遲南把她貶到這偏遠的行宮之後,那位夕雅美人更是肆無忌憚。聽說他對夕雅的專寵還遭到了臣子們的議論,當然,不可能當着他的面,頂多是朝會前後當作閒磕牙的談資而已。
兩個月了,她沒再見過他,他也沒有任何形式上的消息,就這麼過着。
他這是在等,等一個翻盤的機會,而她,則是等着看戲,看這場君鬥臣的好戲。
而這一等,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女兒剛好滿一歲,已經可以扶着桌案邁步了。
“來來——”龐朵拍着手,引誘娃娃向前走,可小傢伙只是看着她笑笑,一轉頭撲進了母親的懷裡,似乎並不怎麼想學走路。
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襲來。
莫蓉擡頭望向山下,嘴角不自覺上翹,他來了,他來了代表着這場戲開始了——
龐朵跟幾個侍女看上去比她還興奮,本想勸她回去打扮一下再出來,可就是說話間的功夫,馬已來到了跟前。
他穿了一身暗紫金的長袍,跨坐在馬上,猶如天神,她跟女兒就那麼仰視着,看着他跳下馬,看着他來到她們跟前。
分別了四個月,她還記得他,可女兒已經顯然對他有些陌生,因爲她根本不要他抱,也不要他親。
可他不在乎,照樣抱起女兒狠狠親了一口,親得女兒蹙眉皺鼻,他卻笑得賊賊的。
“朕的‘小豆苗’都快成大姑娘了。”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看着莫蓉。
莫蓉淡淡一笑,沒說什麼。要知道她從宮裡被趕出來時,他可沒現在這麼和顏悅色,雖然是僞裝的,但他可從來沒告訴她那是僞裝的。
“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以這句開場似乎不怎麼應景,不過這也是心裡話。
“臣妾有罪,理當受責罰。”伏身跪拜,尉遲南一時間有些怔,她這麼自認罪責,顯然是故意的,這就說明她還是在意先前的事。
只是——難道她不應該在意?
“起來吧。”
該使小性子的時候就不能裝大氣,想在宮裡宮外站住腳,第一首要的,不是去結交多少同黨,而是一定要在他的身邊站穩,否則什麼都是白搭。
而與他相處,大部分時間裡,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純粹的男人跟女人的關係,所以她不能過分違逆他,但也不能過分順從,這個“度”一定要把握好。
尉遲南抱着女兒一同彎身,“朕餓了一天了,先吃完東西再生氣可以嗎?”這話說得極低,只她跟女兒聽得到。
莫蓉擡眼與他對視,沉默半下後,緩緩起身,不管怎麼違逆,順從他的根本福祉,這就是一個度。
尉遲南笑意盈然,因爲知道她心底裡還是關心自己的。
人可以將自己掩飾成任何希望的角色,但有一處不能掩飾,那就是眼睛,而莫蓉的本事就是在她的眼睛裡看不到你想要找的東西,它永遠都是清淨的。
秋高氣爽,月桂飄香,尉遲南抱着女兒在圍院裡來回轉着,努力讓女兒找回對自己的記憶。
圍院的東南角是三間青石砌築的竈房——住在行宮的人不多,這竈房便成了日常做膳食的地方,此刻,莫蓉正在竈臺前忙碌着,因爲他說想吃她做得東西。
夕陽西下,斜射進竈房,恰好打在莫蓉的裙襬上,給裙角染了一層霞彩,尉遲南抱着女兒就坐在竈房外面的藤椅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忙碌,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這個女人哪一點,安靜?順從?或者聰明?
也許是感覺,有她在,總覺得可以安心,這也是一種魅力,比容貌更可敬、可怕的魅力。
從安邑鎮(御林軍中軍所在地)回來的路上,本來打算立即回京,可到了岔路口還是轉了過來……
莫蓉將幾道小菜擺到了桌上,跟他去東省的一路上,早已摸透了他的口味,雖然是有些挑剔,但也不是不能滿足。
動筷子前,取來清水、茶水先給他淨水、漱口,一切都照宮裡的規矩來。
此時,女兒早已與他熟悉,把記憶裡的父親與眼前這個人做了個完美的重疊。
見他動筷子,小丫頭在莫蓉懷裡用力撲騰着,似乎也想下手摻合一把,只不過母親沒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情急之下,小丫頭竟然開口“啊呀”了幾聲,其中一聲便是類似“爹”之類的,莫蓉沒把這當回事,畢竟女兒也到了學話的時候,偶爾發出些怪音也正常,可他不同,他硬說女兒在叫他,把小丫頭抱過去,任她把桌子上的菜抓成一團,父女倆的胸襟上髒得根本不能看。
一旁伺候的侍女都不禁捂嘴而笑。
好不容易把女兒從他懷裡摘離,由奶孃帶去洗漱,再轉回來時,一名內衛正在他耳邊附語,莫蓉便停在門口沒急着進去,待那名內衛離開之後,方纔跨進門檻。
他仍在吃,雖然盤子裡被女兒弄得有些亂,侍女想撤下去,可他不同意。
“做什麼?”剛放下筷子,她便拿過來一身灰色長袍放到一旁。
“陛下的衣襟髒了,換件新的吧?免得回去讓人看見了……”後面這句說得可就蹊蹺了。
“看見又怎麼了?”
莫蓉低下眼瞼細細解着他的衣帶,沒答話,還能怎麼呢?當然是讓他現在的寵妃生氣啊。
“氣還沒生完是吧?”頭就低在她的耳側,兩人形同耳語。
見這情形,侍女們悄悄退了出去。
“朕今晚還就不走了,就看看誰能說什麼。”
“陛下明天不是還要上早朝嗎?”
“那是明天早上的事。”抓牢她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讓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
莫蓉發現,女人的那些小伎倆,在男人身上有時確實很吃得開,看來,她還是應該適度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事實上,兩人的親密僅止於此,別忘了他們還有個女兒,小丫頭今晚可是出奇的精神。
亥時末,莫蓉坐在牀邊,牀上,他跟女兒都已入睡,都累了吧?女兒今天學了一天走路,而他,自安邑鎮而來,連飯都沒顧得上吃,顯然也是累了一天,父女倆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她的身邊,睡得正熟。
輕輕抱過女兒,打算把她送到奶孃那邊,女兒夜裡醒的多,免得吵醒他。他的手橫在女兒的腳上,抱起女兒的瞬間,不期然瞧見了他手臂上的一處淤青——
從奶孃那邊回來後,輕輕撤下他的衣衫,不禁愕然,從左臂外側一直延伸肩上,藏着深深淺淺好幾條淤青——誰敢對他動手?
因爲莫蓉的碰觸,尉遲南半睜開眼,見是她,又閉上。
看來是不能說得秘密了,起身拿了藥酒來,細細替他揉搓……
他睡得正香,難得呵,一向淺眠的人難得有如此嬰兒般的沉睡。
夜漫漫,星辰鬥轉,靜謐像一張網,網住了夜燈下的這一對男女……
他們也許心思相異,但不能不說他們之間有一種別樣的和諧。
後來,莫蓉才知道他身上淤青的來源——源自他的同胞兄弟,那個在東北與齊人來往頻繁的二王,他的二哥。
他讓三爺暗中抓了這個企圖不軌的兄長,親兄弟,爲了江山,一直鬥到了今天,她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情,但顯然,那晚,他累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清晨起來,行在路上,汽車長龍一直排到太陽的方向,不過今早特殊的是,很多車上都插着小國旗,國慶了吶~~明天。
明早十點有閱兵式,所以1號留給國慶,不更新,2號回覆日更。
其實是有私心的~
國慶的節目排得特別滿,回老家跟老爹老媽過中秋,然後去常州參加大學死黨的婚禮,之後轉戰南京,再之後轉回來參加同事婚禮,那已經是8號了,隔天正好上班。
初步算了一下,如果把晚上時間用上了,大概可以保證2號以後的日更。
(其實,昨天是接到了編輯的通知,2號要分頻推薦,必須保持更新)
所以各位,大家國慶節快樂,靈子也很快樂,雖然有點累,但是見到老朋友總是令人興奮的~~~
朋友呵,人生不可或缺的種族~~
各位,別忘了看閱兵式,不知道大家怎麼看待,靈子是打小就喜歡看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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