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雄聚

有些人活着,你會恨之入骨;然而一旦他永遠離去了,纔會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他曾佔據着何等重要的位置。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居然令林熠眼角發紅,沉默良久。

好象是在自問自答,林顯用平淡的語氣唏噓道:“也許,這便是命運。如同用無數種選擇和永遠惟一的結果,編織成了羅網,我們只不過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獵物,逃脫不出,偏又在拚命掙扎。”

他自嘲地微微一笑,擡眼仰望天邊遊離的浮雲,接着悠悠說道:“自從我接受了恩師託付的使命,就清楚地知道會有今天的結局。

“其實上蒼已待我不薄,至少讓林某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自己的愛子功成名就,卓然成人。你今後的路還很漫長,我和你孃親還有若水先生,已無法再幫助你絲毫,兒子,你要獨自頑強地走下去。”

聽父親愛憐地呼喚自己,林熠心絃不由自主地震顫,波動過難以言喻的滋味。

林顯的眼睛裡流露出哀傷之情,歇了口氣道:“東帝身故,仙盟無疑會成爲一盤散沙,其中地位越高的人,你便越不可輕信。何況,他們也必定對你充滿敵意,更不會讓誰曉得斬龍計劃的真相。

“我們父子的路,都是那樣艱難和孤獨,但不管到了任何時候,請你堅持。”

林熠知道,林顯的這段話,與其說是對自己身後之事的交代,還不如說是一個父親臨終前,語重心長的最後叮囑。

他忽然感覺自己快抑制不住幾近決堤的感情,下意識挪移開了視線,道:“這世上,我還有什麼再可放棄和失去的?”

林顯呵呵笑了起來,他已聽出了兒子話中的弦外之音,他坐直了身軀,慘白的面頰泛起兩團奇異的紅光,低低說道:“在我死後,將我的骨灰和你孃親合葬,她孤苦伶仃了那麼多年,我該去好好陪着她的。不要拒絕我,這是爹最後一個,也是平生惟一向你提出的要求。”

林熠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說道:“看在孃親的分上,我答應你。”

林顯寬慰頷首,探身握住兒子的手,氣息逐漸急促道:“歸雲山八丈嶺高崗,那兒是她幼年生長的故土,墳前的一株榆錢樹,還是我和她當年一同親手栽下的。上次帶你孃親骨灰回去時,它已枝繁葉茂挺拔參天,就像……我跟她的兒子一樣。”

林熠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終究沒有甩脫林顯潮溼冰涼的大手,他略微不自在地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遺願麼?”

林顯哈哈一笑,依稀顯露出往昔的灑脫崢嶸,說道:“將來等你攻陷無涯山莊,別忘到我的小屋裡找回那頭六眼靈貓,有時候,魔獸遠比人更懂得知恩圖報。”

他握緊林熠的手,含着笑意又道:“至於無涯山莊的具體位置和莊內的地形、部署,我已傳入玉簡最後一頁,你看過即知。”

說罷,林顯慨然嘆道:“我不能親睹你手刃龍頭,爲先師和逆天宮洗雪深仇大恨,但能早一天再見着你孃親,我沒什麼可抱憾的!這多年,我已走夠走累,該好生歇一歇了……”

他輕鬆地倒回躺椅裡,目光拂視過天空片片白雲,深深呼吸風中的芬芳,喟然讚道:“這陽光真好,爲何我以前卻從不覺得?”

緩緩地,他閉起了眼睛,將修長的身軀完全鬆弛,盡情地曝露在秋陽底,靈魂乘風歸去。他的右手依舊有力,冰冷地垂落在林熠的掌心,面容上的表情,永久地定格在最後那一抹微笑裡,直如安詳睡去。

有那麼短暫的一剎那,林熠頭腦裡所有的意識,如同華廈般轟然坍塌,化作一片荒蕪的廢墟,瀰漫起的煙塵,令他的思緒一團混沌,沒有了方向。目睹過太多的死亡,只是在這個秋陽正豔的靜謐上午,面前的林顯……自己曾不齒過、痛恨過、矛盾過的親生父親,真的就這麼撒手人寰。

他忽然發現自己哭不出來,甚至無力輕聲呼喚,惟有呆呆地靜坐着,用平生最漫長的時光,再一次仔仔細細審視父親的臉龐。

他驀然明白,自己的父親這一生,默默揹負着何其沉重的枷鎖,在冷眼與敵視的厚甲中,堅強地走過二十多個春秋,用自己擁有的一切,實踐了對於師門的承諾。百年之後,有誰會記得曾有一個名叫林顯,又或“巒先生”的人?又有誰能知曉他默默無聞的付出?抑或,他根本不在乎人們是否感激他的巨大犧牲,當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步,他需要的,只不過是於青山綠水間,永遠陪伴在愛人的身旁。讓所謂的使命感都見鬼去罷,只要,墳上,有一株茂盛的榆錢樹,隨風低吟;樹下,有兩個相互依偎的靈魂,坐看雲淡星稀。

終究,他沒有等到最後的結局。

他想,林熠在爲自己立碑的時候,一定會在碑文上刻下“先父”二字,那就已經足夠,真的足夠了。

不知何時,空桑珠忽地一暖,青丘姥姥旋即出現在林顯的遺體前。

她的神情冷漠得一如既往,然而眼眸深處仍不可抑制地透射出感傷,輕聲道:“雲怒塵死了,巖和尚死了,如今連老巒也不在了。這兩年走掉的人委實不少。不知道接下來是哪一個?是我或是南帝?”

林熠凝視父親沉着的面龐,徐徐說道:“其實,你還有另外的選擇。”

青丘姥姥流露出與她絕美容貌極不相稱的一縷風霜倦意,自嘲而無奈地一笑道:“你以爲龍頭真會讓我轉世超生麼?我不過是捏在他手心裡的一件工具,用到哪裡丟到哪裡。等不再需要時,還可攫取去我修煉千百輪迴的靈魄精華,權當作對我最終的報答。”

林熠的目光挪移到了她若隱若現的臉上,問道:“你不擔心我也會這麼做麼?”

青丘姥姥無動於衷道:“假如結局都是一樣,至少我該挑選一個我願意給的人,對麼?而且我知道,你不會。如果我猜錯了,那是我活該。”

林熠慵懶地笑了笑,雙脣扭曲成一條失色的弧線,擡頭道:“中午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應已到了青木宮。那裡,會有一場喜宴。”

青丘姥姥道:“以你現在的心情,不必勉強自己去出席一場訂婚喜宴。”

林熠頷首道:“說的也是,不過難得這對冤家有了情投意合的一天,我怎能掃了大夥兒的興致?你替我安排一下他的後事,我想在這裡再坐上一會兒。”

青丘姥姥默然點頭,藉着靈魄閃遁去了。

水榭裡又只剩下林熠獨自一人,還有滿園瑟瑟的秋風,相伴着林顯漸漸冷卻的一生。

當天傍晚,林熠一行離開南海,御劍趕往青木宮,經過一夜的僕僕風塵,於次日天明抵達。

果不出其然,不僅仇厲、鄧宣、花千迭和石品天等人盡皆雲集,更有上千來自五湖四海的各方魔道豪雄,人頭攢動,沸反盈天,簡直比過年更要喧鬧百倍。

林熠的身份非同等閒,離青木宮還有十里,便有人傳訊進去。花千迭忝爲東主,責無旁貸地率衆出迎,將他和葉幽雨接入大廳落坐。

雁鸞霜知這些人寒暄過後,必定有要事密商,自己雖脫離了天宗門牆,但爲免旁人疑竇,更不想徹底攙合進正魔兩道的紛爭中,便由葉幽雨作陪,退入內府的精舍休息。

林熠纔剛落坐,花纖盈不知打哪兒鑽了出來,像羽歡快的小鳥兒一般衝入大廳,欣喜叫道:“嘿,林大哥真的來了!我還擔心你趕不及呢!”

花千迭笑喝道:“盈兒,你都快作新娘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風風火火、毛毛躁躁,也不怕鄧宮主見笑?”

花纖盈瞥了眼坐在自己爺爺下首的鄧宣,嬌哼道:“他敢!”

鄧宣順時應勢,立刻作出雙手高舉的姿勢道:“在下絕對不敢,盈公主的五指神爪,比林教主的破日大光明弓更厲害,我哪裡有膽子去捋虎鬚?”

花纖盈見鄧宣在衆人面前如此俯首帖耳,不禁得意洋洋道:“這還差不多。”突地杏目圓睜嗔怒道:“好啊,你敢罵我是母老虎!”

衆人鬨堂大笑,花纖盈白了鄧宣一眼暫且罷兵,且待秋後算帳。然後她又換上一副甜蜜而燦爛的笑容,湊到林熠身邊,神神秘秘地低聲問道:“林大哥,你怎麼不聲不響就把雁仙子騙到手了?不愧是聖教教主,光看這手本事,鄧宣比你可差遠了……不過,你以後也不準教他!”

石品天就坐在林熠身旁,聽到最後一句,“噗”地一聲,險些把滿口的茶水噴到他臉上。

林熠對這丫頭亦是無可奈何,就如一位兄長碰上個嬌寵的小妹子。他摸了摸鼻子,道:“鸞霜爲了我,已被迫散去全身功力,脫離天宗。至於騙人的本事,青木宮的小公主,不才是天下第一麼?我可清楚記得,當年那位小公主賭咒發誓,寧願嫁豬嫁狗,也絕不嫁鄧宣,敢情也是哄大夥兒玩的?”

小姑娘雙頰騰地通紅,心虛道:“誰會說喜歡嫁豬嫁狗來着?哼,你也欺負我!”

門外有人只聽到了最後半句,揚聲叫道:“邙山雙聖在此,誰敢欺負花丫頭?”

一溜酒氣撲面而來,白老九白老七興沖沖奔進大廳。這兩人本與花千迭等人同路返回中土,忽聽說鄧宣和花纖盈要訂婚,喜宴上自然少不了美酒佳餚,也不管人家是否請他,大剌剌地一路跟來。

花纖盈聞言,笑嘻嘻地伸手一指林熠道:“大惡人在此,你們上啊?”白老九眼睛一亮,有林熠在,哪裡還有花纖盈的地位,驚喜道:“林兄弟,你什麼時候到的?這次是不是已經順道把天宗給滅了?”

林熠忍着笑說道:“少了兩位白兄,小弟人單勢孤,想滅天宗,是心有餘力不足。”

白老七舒坦地意氣風發道:“沒關係,下回你想滅誰,叫上咱們兄弟就是。別說天宗,就是天界咱也一鍋端了!”

花纖盈翻他們一個大白眼,氣呼呼道:“盡瞎扯!鄧宣,咱們不理這幫傢伙。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白老九不識趣地伸長脖子問道:“花丫頭,有啥好玩的,也帶上我們兩個行不行?”

花纖盈牽起鄧宣的手就往廳外走,頭也不回道:“你們還沒幫我教訓過大惡人呢!”

白老七嘟囔道:“不能換個題目麼?不過就是想出口氣嘛,幹嘛還要挑三揀四的,你把我當大惡人揍兩拳不就得了。”

林熠同情地看着這兩位道:“人家小兩口恩愛,你們跟去做什麼?來,兩位白兄,咱們好久沒在一塊兒好好喝一頓酒了,青木宮的酒窖你們都打探好了罷?怎麼樣?”

白老九還擰着腦袋張望,直到花纖盈和鄧宣走出大廳,才說道:“還不錯,我們兄弟湊合着,已喝了好幾十壇啦。不過再陪你喝點也沒什麼。”

花千迭微笑道:“七兄、九兄,不知你們嘗過敝宮的醉春秋麼?”

白老七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醉春秋?不可能!”

花千迭一笑,提高嗓音吩咐道:“來人,將本宮珍藏了三百多年的“醉春秋”挖兩壇出來,請諸位貴賓高朋品鑑!”眼前一花,邙山雙聖已經竄出大廳,樂呵呵地跟着奉命挖酒的人去踩點了。

鄧宣幾乎是被花纖盈拖着出了大廳,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林教主到了,稍後大夥兒必定要商議與正道決戰的大事,我缺席可不好。”花纖盈道:“放心罷,耽誤不了你的大事,你們這些男人,滿腦子打打殺殺,就不會想點別的麼?”鄧宣道:“當然想!”

花纖盈奇道:“想什麼?”

鄧宣道:“想天快點黑,咱們兩人的訂婚禮馬上開始。”

花纖盈心裡一陣甜,轉念又警告道:“你這傢伙,以後不許油嘴滑舌的戲弄小姑娘!”突然轉過身勾住鄧宣的脖子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鄧宣打量了一眼頭頂老槐樹茂密的枝葉,老老實實回答問題道:“這裡是青木宮的祖先祠堂,那日你我曾在裡面襄助木太君,擊殺了花自鴦。”

花纖盈滿意道:“量你也不敢忘,還不跟我進去祭拜列祖列宗?”

鄧宣搖搖頭道:“我不是青木宮的子弟,擅進貴宮祠堂要格殺勿論的,我怕。”

花纖盈知道他是故意舊話重提消遣自己,狠狠瞪了眼道:“好沒意思,一個大男人,都兩年多了還在記恨人家。好啦,大不了人家重新賠你一個。”

說着,從袖口裡取出一尊小小的檀木雕,上頭用一根紅線繫着,牽在玉指上,垂到鄧宣手心裡。

鄧宣難以置信地望着手心中的檀木雕。雖然雕刻者的手藝明顯很糟糕,雖然與當日被毀去的那尊聖檀木雕,僅勉強七分相似,但他卻清楚地知道,這份禮物凝聚了花纖盈怎樣的濃情厚意!

花纖盈瞧見鄧宣呆如木雞的樣子,也霎時感覺到自己這些日子,拼着手上被鋒利的刻刀劃破一道道血痕,私下裡不眠不休的種種辛苦,已全都值得。

她甜甜地一笑,食指輕點鄧宣額頭道:“傻瓜變呆瓜!”

鄧宣如夢初醒,珍而重之地將檀木雕納入衣襟掛到心口,握住花纖盈的小手說道:“纖盈,我會把它戴上一輩子,誰也搶不走,毀不去!”

花纖盈妙目流波,直比秋水還要溫柔清澈,輕輕道:“你呀,只要不嫌我做得粗陋就好。”

鄧宣滿懷柔情,說道:“你送我的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木雕!你不是要進祠堂麼,會不會裡面再藏着一個怪人?我還是拼着小命陪你進去罷!”

花纖盈又被逗樂,只覺得和這臭小子在一起時內心甜蜜安寧,偏又充滿生趣,實是最幸福的時光。

她那曾經充滿幻想與憧憬的少女情懷,如今已不知不覺完全牽繫在了鄧宣的身上,一任快樂填滿心海。

兩人走進祠堂,在青木宮先祖靈位前雙雙跪拜。

花纖盈點香叩首,滿面認真與誠摯喃喃低聲道:“列祖列宗在上,盈兒和鄧宣結爲夫婦,患難與共不離不棄。求列位先祖保佑他早日凱旋,從此遠離干戈兇險,平平安安。如果有什麼災禍不測,盈兒願意替他承接。因爲有他在身邊,盈兒纔有快樂……”聲音越來越低,漸至呢喃。

鄧宣這時才明白,在花纖盈開朗歡快的外表下,其實埋藏着一顆同樣是多愁善感的少女心,害怕自己的未婚夫會戰死沙場,害怕自己失去所愛。

只是,他此時此刻又豈能退縮,豈能只顧兒女情長?一腔熱血沸騰全身,鄧宣真誠地承諾道:“纖盈,有你做的護身符保佑着我,有青木宮的列祖列宗庇護着我,還有我孃親、爹爹和外公冥冥中注視着我,我一定能活着回來!一定要來青木宮娶你回家,讓你永遠都做我的快樂新娘!”

花纖盈淚光盈盈擡起頭,含着笑任憑鄧宣將自己擁入懷中。

有那一瞬,她忽然感覺自己已經長大,不再迷惑失落,而是一個懂得珍愛眼前幸福的人。

兩人祭拜完畢,花纖盈將鄧宣送回大廳外,悄聲道:“進去罷。別跟他們傻喝酒,他們都是酒鬼,喝多少也沒事,你可不行。”

聽花纖盈宛如小妻子一般地叮嚀,鄧宣噗哧一聲笑了,點頭道:“其實我也是酒鬼……你先別瞪眼,我會乖乖聽你話的,不跟他們拼酒。”

緩緩鬆手拍拍花纖盈的臉頰,一挺胸膛,擡步走進了大廳。廳裡的衆人還在閒談,顯然是在等他,鄧宣暗叫慚愧,抱拳道:“對不住,勞大家久候了。”

林熠掃了眼鄧宣胸口衣襟一片沾溼未乾的痕跡,輕笑道:“鄧兄此行不虛呀,收穫必定不小,可喜可賀。”

鄧宣臉熱心跳,趕緊回原位坐下轉移話題道:“兩位白兄呢,怎麼不見他們?”

石左寒道:“我們已連手將他們灌醉,現在正睡着呢。”

石品天一拍巴掌,道:“好啦,人都到齊了,林教主,請你發號施令罷,商量完正事,咱們還趕着喝鄧宮主和花小姐的喜酒呢。”

林熠徐徐環顧左右,道:“在開始之前,咱們先肅清會場。各家均只留三人,其餘都退到廳外,勞煩花宮主安排他們用茶歇息。葉長老、木仙子、石頭和爆蜂弩隊,請你們各守大廳一面,任何人未得准許,擅自接近五丈之內,無需通稟,立殺無赦。再麻煩石宮主親自出手,在大廳佈下貴宮的“泰石真符”,以測萬全。”

林熠這番興師動衆,廳裡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他是在小題大做,相反,花千迭等人的面色逐漸凝重,深知林熠佈置得越是周全,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便會越發驚世駭俗、石破天驚。

一陣井然有序的忙碌後,諸事停當,大廳的八扇紅木門慢慢關閉,“泰石真符”漾起的青色光華,映照在每個人身上,忽明忽暗。

廳裡只剩下十二個人,林熠仍被花千迭請到了正中的主位落坐。

他看了下各家留下的人,青木宮是花千夜、花千放;石品天身後坐的,則是石左寒和石道廷;鄧宣留下了於恆、郝城兩大護法,至於裘一展因要坐鎮金牛宮,此次並未出席;而冥教一方,仇厲當仁不讓地留了下來,另外一個端坐席位上的,赫然便是號稱“風雨如晦”四大西冥長老之首的周幽風。

一貫利用漫不經心的大模大樣掩飾自己城府的石品天,這時亦變得罕有的嚴肅,沉聲道:“林教主,客套話咱們都不必說了,如今聖教和我們三大神宮,可謂興亡一體、同榮共辱。你打算怎麼幹,只管說來,我等惟林教主馬首是瞻!”

林熠道:“三天前,我在觀止池已接下了天宗宗主戎淡遠的昆吾之約,與正道各派的一場正面衝突,已是迫在眉睫。

“千年以來,據林某所知,這是天宗首次拋開兩大聖地的超然地位,直接出面召集天都、不夜島、昆吾、漱心庵、神霄宮、正一劍派、雲中劍派以及太甲門這八家名門正派,共同舉兵。”

他頓了頓,嘴角浮現起一縷譏誚,自嘲道:“動用如此浩大的聲勢,用來圍剿在下和聖教,真夠擡舉我林熠。難得諸位宮主仗義襄助,要與在下和聖教同舟共濟並肩禦敵,林某先行謝過。”

說着,他在座椅上抱拳向花千迭等人一揖,接着道:“但今日請允許林某先私後公,先和諸位了斷一樁近年的公案,而後再共商大計。”

石品天、鄧宣和花千迭交換過一個眼色,均看到各自目光裡隱含的詫異,但誰也沒有開口打斷林熠。

只聽他繼續說道:“近兩年來,在聖教、金牛宮、青木宮乃至天石宮,接連發生一系列的血案,背後主持之人除了烏歸道外,還有林某的親生母親,這已不是什麼秘密。

“大夥兒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刻意寬容,林某心知肚明,感激不盡。可各位宮主都由此死傷了不少親朋好友,甚至包括鄧宣的父母和外公……如此罪責,林某豈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不給大夥兒一個交代就過去了?”

鄧宣搖搖頭道:“林大哥,不提令堂已然仙逝,烏歸道重傷出逃後蹤影全無,多半已是完蛋了,再說那些事情,和你並無直接關係,你何苦再攬到自己的頭上?”

林熠擺手道:“不,常言道父債子還。我既爲人子,該有所擔當的時候怎能自私退縮?早在天石宮養傷時,我就向石宮主承諾過,必定要給諸位一個交代。如今各家苦主均都聚齊,林某正可一償舊債!”

石品天道:“林教主,幾句玩笑話你還當真了?說什麼舊債,誰家沒欠過?誰敢拍着胸脯說自己完全乾淨?你若再提,叫我老石和老花以後還怎樣做人?是這個道理罷,小鄧?”

林熠斬釘截鐵道:“正因爲我當諸位是朋友,所以該我還的,一定要還清!”

第十章 人師第八章 龍頭第十章 小道第二章 母子第三章 應援第九章 自殘第六章 雪見第十章 碑咒第五章 魔涌第八章 冤家第一章 金石堂第一章 洗髓第八章 暴露第八章 闢魔第十章 皈依第四章 截殺第十章 潛入第六章 白樺林第六章 選擇第六章 喪事第四章 蝶吻第八章 木雕第三章 血鈴第二章 母子第九章 血動巖第八章 冤家第八章 挽弓第二章 面具第八章 撥霧第二章 奪酒第九章 舊地第七章 聖使第二章 今夕意第八章 木雕第七章 夜襲第六章 新郎第九章 脫險第一章 山中雨第九章 舊地第二章 雨戰第一章 山中雨第九章 反目第二章 掘墓第六章 追兇第三章 金猿第一章 金石堂第九章 雙龍會第七章 合璧第四章 西冥第四章 截殺第七章 算帳第一章 聚賭第八章 平局第十章 天驚第三章 僞父子第六章 夜圍第三章 金猿第三章 奈何橋第九章 鑄神第九章 打劫第七章 合璧第一章 緝妖第九章 鑄神第十章 天驚第九章 鑄神第七章 對峙第七章 小聚第八章 烈火第五章 雁遇第一章 患難第九章 幻與真第三章 傷別時第十章 血與淚第七章 雙姝第一章 垂釣第二章 同宗第四章 煉符第一章 金石堂第四章 黑客第三章 金猿第三章 飛鞋第六章 鴛盟第三章 贈物第九章 琴書第四章 西冥第九章 反目第二章 逐浪巖尾聲第二章 同宗第八章 木雕第三章 布條第一章 裂寒第二章 爆蜂弩第七章 五陣第十章 希望第五章 懸陌峰第六章 虛蕪城第八章 弒師第四章 煉符第十章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