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禍

林熠一點也不覺得木太君描述的景象有什麼地方有趣。

冥海魔物、涌眼吸噬,這兩種可怕的情景他都曾親身經歷過,心裡禁不住發出一陣陣的寒意,手足冰冷,喃喃道:“我闖大禍了。”

木太君搖頭道:“不必內疚。事實上,你只不過是在兩種浩劫的形式上,選中了其中的一條。千仞神木不毀,它的力量也足以吞食天地,而且速度上或許更快。”

她忽然感慨一笑,悠悠道:“說來老身也要謝謝你。你別誤會,這不是嘲諷。這麼多年,爲了封印千仞神木,我和數百部屬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驅動成千上百的苦力開採血炎晶,卻還要揹負罵名。

“如今,這一切終於隨着千仞神木的毀滅而得到解脫,我也終於可以卸下身上的擔子。”

林熠心情愈發沉重,澀聲道:“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又沒怪你。”木太君微笑道:“曾經有人告訴過我,千仞神木一旦毀損,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

可惜,那個人由於種種原因,放棄了努力。現在,小夥子,去收齊六卷《雲篆天策》吧。這是我僅能告訴你的。”

林熠心絃劇顫,緩緩問道:“《雲篆天策》?”

木太君道:“你暫時先別想這個,而是要把傷勢養好。”

林熠感到強烈的口乾舌燥,沉默片刻問道:“我能喝點酒麼?”

木太君愣了愣,道:“當然可以,但不能喝得太多,否則於傷勢不利。”

林熠苦笑道:“放心,我也曾答應過一位朋友,每天絕不喝過一斤。”

木太君揚聲向屋外的侍從吩咐了一聲,不久便有一名使女端上了一壺酒。

木太君道:“這是敝宮用“鳳儀花”果實釀製的花露酒,味道淡雅,應當不會刺激你的傷勢。等你復原了,想怎麼喝都不打緊。如今,還需節制一些。”

林熠吃力地握起酒壺,顫顫巍巍往嘴裡灌了一口,精神稍振,問道:“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木太君道:“你的經脈受到劇烈振盪衝擊,五臟六腑都險些移位,調養起來絕非三五日之功。更重要的是,你的真元幾乎耗盡,需要一段時間修養恢復,否則,恐怕連御風飛行都辦不到。”

林熠頹然嘆道:“我真是苦命,怎麼每回都鬧得頭破血流,險死還生?”

木太君淡淡道:“比起葬身血奕天的人,你我都已是很幸運了。”

念及血奕天的慘狀,林熠更加黯然,問道:“血奕天的傷亡情況是多少?”

“還好,”木太君道:“加上鎮壓越獄時傷亡的人,全部傷亡大約在四百上下。”

四百多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突然消逝了,林熠悶灌了一口酒,道:“那些苦力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血動巖已經不再需要這些人了,”木太君回答道:“我已下令全部釋放。不過還有包括丁淮安在內的一百多人不願離開,滯留在血盞天,說要見你一面。”

林熠咧嘴苦笑道:“真沒料想到,這次的青木宮之行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木太君道:“你休息一會兒。等傷勢穩定後,我會安排丁淮安他們來探望你。”說罷起身走出屋子,留下林熠一個人怔怔出神。

他細細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情,一幕幕情景在眼前回放。一想到當時殺意大熾,甚至魔意滅頂除去青丘姥姥,心裡陡然不寒而慄。

天可憐見,最後一線靈性不泯,否則錯恨難返,再回首時又豈止是百年身?

取出一枚九生九死丹,他和酒吞服了,漸漸身上多了一份暖意。丹田裡也開始有了輕微的動靜,一絲絲微弱的真氣緩緩生成,注入經脈流轉。

“你早已不是昆吾山的那個林熠,從踏入無涯山莊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青丘姥姥的話語驀然在他的耳畔響起。

林熠的心漸漸收緊,喃喃道:“這些日子,我都幹了些什麼?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林熠麼?我還能找回自己麼?”

恍惚裡,東海突然變得那樣的遙不可及,歸去的道路隱沒在茫茫的霧色中。昏黃的燈光下,他竟是如此的寂寥孤獨。

“這時,要是有青丘姥姥在身邊來上幾句譏笑也好啊。”他惆悵的一嘆,仰起頭把剩餘的酒全部灌入嘴裡。

咽喉一嗆,林熠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起伏着,就像他此刻激盪的心緒。

“哈,讓本小姐瞧瞧,那位箭射千仞神木的傢伙究竟長什麼模樣?”門外響起一聲銀鈴般的笑語,花纖盈大咧咧推開虛掩的石門,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林熠會心而笑,心中悒鬱的陰霾被她燦爛的笑容驅散許多,卻故意皺眉道:“哪裡來的不懂事小妞,門也不敲就衝了進來?”

花纖盈站在牀前,雙手背在身後噘起紅潤的櫻脣道:“你就是林熠?我看也稀鬆平常,怎麼老太君把你吹得像神仙似的,不過是個有氣無力的癆病鬼罷了。”

這就是小公主與人初次見面的客套話啊。林熠心中微笑,低哼道:“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花纖盈,”她嬌俏一哼道:“青木宮就是本小姐的家,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來的。”

林熠忍住臉上的笑,驚訝道:“哦,原來是青木宮的小公主,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麼?”花纖盈困惑問道,趁着燈火,林熠蒼白而英俊的面龐,朦朦朧朧地映入她的眼簾。

她忽然覺得,其實這個癆病鬼長得倒也不算太難看。當然,比起楚凌宇的氣宇軒昂,似乎還稍差一點。

“沒什麼,還是不說的好。”林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搖搖頭回答說。

“哼,你想說什麼?”花纖盈道:“本小姐刁蠻任性,到處橫衝直撞,沒有教養?那我勸你還是別說了,這些話我早聽膩了。”

林熠笑笑,沒有說話。

花纖盈眼光一掃,看見枕邊橫倒的酒壺,說道:“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喝酒,不要命的傢伙。”

林熠道:“這酒裡有木太君特意泡製的十幾味活血補氣,舒筋潤肺的珍稀草藥,我若不喝纔是傻瓜。”他發現花纖盈一聲不吭,正盯着自己的臉張望,不禁笑道:“你在看什麼,我的臉上長花了麼?”

“奇怪,”花纖盈道:“我突然一下怎麼覺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林熠哈哈笑道:“或許是咱們上輩子有緣,不然你我初次見面,怎會覺得我眼熟呢?”這話一出口,他心裡生出一陣懊悔,暗道:“我跟她胡說這些作什麼?”

果然花纖盈臉上微微紅了紅,露出羞怒神情。

林熠恨不得撕了自己的這張嘴,苦笑道:“開個玩笑,你也不必當真吧。就當我剛纔什麼也沒說好了。”

“林大哥,和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花纖盈撥弄着小手指,說道:“你的那把破日大光明弓,能不能借給本小??妹瞧瞧?”

林熠莞爾道:“本小妹?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古怪拗口的稱呼。不知這位本小妹又是何方神聖?”

花纖盈羞惱跺腳:“不給看就不給看,很希罕麼?偏來抓人家的口誤。”

林熠輕笑道:“借你看看當然沒問題,不過有一個問題請小公主先回答在下。”

花纖盈一怔,問道:“什麼問題?你可別提些刁鑽古怪的事兒來故意爲難本小姐。”

林熠搖頭道:“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刁鑽。我想知道,你心中有沒有喜歡的人?”

花纖盈的臉唰一下紅了,嬌哼道:“你這算什麼狗屁問題?”

“因爲在下聽說,令祖父有意將小公主下嫁金牛宮的鄧宣。”林熠道:“可你寧可離家出走也不願從命,有這件事麼?”

花纖盈的面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翻着眼睛道:“你們別老是跟我提他好不好?”

林熠詫異道:“小公主很討厭他?”

花纖盈回答道:“他本來是天底下最讓人討厭的混蛋,不過現在這天字第一號混蛋的名頭,本小姐很想再轉送給你。”

那日,花纖盈邀集一羣太子黨,滿心想讓鄧宣出個大丑、灰頭土臉而羞於面對自己;鄧宣卻連勝三場大出風頭,反倒是她被花千迭狠狠訓斥了一頓。

更讓她受不了的是,幾個小姐妹居然被鄧宣的器宇折服,不單背叛了攻守同盟,反而對這臭小子大加讚賞。說起他時兩眼放光,似恨不能代替自己嫁給這傢伙。

姐妹如此,花百豐等人更是如此。那些青木宮的小少爺們閒暇無事時,便整天泡在鄧宣的精舍裡高談闊論,切磋技藝,自己想攔都攔不了。

最可恨的,花百豐竟還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小妹,我覺得鄧宣很不錯。年少有爲,一表人才,又是金牛宮的宮主。你嫁給他,不是很好麼?”

天啊,這叫什麼話呀,還讓不讓人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花纖盈一連數日吃飯睡覺包括做夢,無時無刻不是在想如何才能滅滅那臭小子的威風,讓他在衆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這事談何容易。連衆死黨都給那小子俘虜了過去,自己勢單人孤,簡直有心無力。

她這日正在苦思冥想算計鄧宣的法子,沒料到這位春風得意的金牛宮新任宮主,居然主動找上門來。

花纖盈一得到下人稟報,立刻衝出門去,只見鄧宣獨自一人在門前的空地上踱步,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她亮嗓子咳了聲,待鄧宣望來,才繃着臉道:“你來幹麼?”

鄧宣道:“當然是有話要找你說,最好找一個僻靜些的地方。”

花纖盈哼道:“偷偷摸摸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就在這兒說!”

鄧宣不知爲何,今日的涵養極好,笑了笑傳音入秘道:“你想不想知道前天花宮主和我究竟都聊了些什麼?”

花纖盈沉思片刻快步走下石階道:“跟我來。要是敢欺騙本小姐,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花府,走了約莫一炷香工夫,到了座祠堂前。

花纖盈在一株老槐樹下停住腳步,道:“這是青木宮供奉歷代先祖的祠堂,平日不會有人來。只有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僕打掃照料。你有什麼話趕緊說,本小姐很忙的,沒空陪你瞎扯。若是想向我求婚,那就免開尊口。”

鄧宣道:“花小姐,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不是本公子想娶你,而是令祖父花千迭要以此爲條件,才能答應兩宮議和結盟。”

“我爺爺是個老糊塗!”花纖盈一聽就炸了,嗔怒道:“他當我是典當行裡押來押去的破衣服麼?不成,我這就找他去!”

說罷轉身便走。

“花小姐,等一等!”鄧宣從後追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說道:“我可不是來挑撥你和花宮主吵架鬧事的。”

花纖盈掙脫不開,不禁又羞又氣,小臉通紅地叫道:“放開我,你敢非禮本小姐?我可要叫人啦!”

鄧宣隔着衣服接觸到花纖盈柔若無骨的藕臂,不由心神微蕩。急忙鬆手收斂雜念,勸說道:“你這麼做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如果鬧一下令祖父就能收回成命,還用等到今天麼?”

花纖盈稍稍冷靜了一些,怒聲道:“好,那本小姐最多再出去多玩些時間!”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鄧宣道:“何況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鑑,你想再逃出青木宮,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花纖盈忿忿道:“臭小子,別以爲有了我爺爺的尚方寶劍,本小姐就嫁定你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本公子。”鄧宣道:“其實彼此彼此,本公子也不想娶頭母老虎回家。咱們在這一點上,也算是志同道合。”

“有誰和你志同道合來着?”儘管花纖盈打定主意絕不給這個臭小子當老婆,然而聽鄧宣這麼說,少女的自尊心依然承受不了,暗生惱怒。她腦筋一轉,忽然叫道:“好啊,你剛纔還罵本小姐是母老虎,你這臭猴子!”

鄧宣道:“我是臭是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人是楚凌宇,而我也並不願意娶你。咱們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花纖盈一怔,道:“誰說本小姐喜歡楚凌宇,胡說八道什麼?”

“鄧某有沒有胡說八道,花小姐心裡最清楚。”鄧宣說道:“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瞧出端倪來。想來花宮主也正爲這事頭疼吧。”

花纖盈沉默許久,雙手輕輕弄動衣角,目光落到遠處正在清掃落葉的老僕身上,問道:“你既然也不願娶本小姐,那爲什麼不直接拒絕我爺爺?”

“問題明擺着,”鄧宣回答道:“假如我那麼做了,青木宮、金牛宮之間勢必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我此行議和的目的,立時成爲泡影。”

“好啊,”花纖盈藐視着鄧宣說道:“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明明不想娶,卻不敢直接說不。反想拿我來做擋箭牌,真是年少有爲,老謀深算。”

鄧宣臉上閃過一縷怒色,耐着性子道:“我曉得你看本公子不順眼,但也不必用如此刻毒的話來嘲笑挖苦。”

“難道不是,我有說錯什麼?”花纖盈冷笑道:“我本只是有點討厭你而已。可如今看來,你實在是個沒有擔當、膽小如鼠、卑鄙無恥的自私鬼。”

她原以爲鄧宣會暴怒發作,打架是難免的了,誰知等了半晌,不見他有動靜,不免驚異地向他望去。

鄧宣一動不動佇立在身後。正午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在地上映射出一個個閃耀的光斑。他的臉色蒼白,緊緊咬牙木然注視祠堂。

眼睛裡,有一抹痛苦,有一抹憤怒。風吹動,衣袖瑟瑟抖動,腳尖在泥地上碾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我卑鄙、我沒擔當,你說的都沒錯。”鄧宣語氣平靜道:“從前,我也像你一樣無憂無慮,不知什麼是恨,什麼是愁。突然間全都變了,我爺爺、我爹孃還有許許多多的親友長輩,一個接一個從我面前倒下,我莫名其妙的成了金牛宮宮主。”

他悒鬱地笑了笑,眼圈已紅了,說道:“很多人都羨慕我,包括我自己也曾意氣風發。可如今才明白,這對我到底意味着什麼。大變之後,金牛宮元氣損傷過半,與貴宮結下血海之仇。只要我稍稍走錯一步,兩宮之間就會血流成河。

“烈火宮、天石宮、穹海宮無不在虎視眈眈,正道的那羣僞君子也在觀望,隨時要乘火打劫。金牛宮上下千多人的命運,壓在我的肩上。你如果是我,又會怎樣?”

花纖盈凝視鄧宣少年青春的面龐,心裡涌起一股歉疚。他也只有十六歲,卻已經擔負起重重的枷鎖,承受着如履薄冰的險境與壓力。

胸中的怒氣不知不覺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同情與感慨,輕輕道:“對不起。”

鄧宣搖搖頭,道:“沒什麼,怪我自己,本不該再來找你。”

他將積鬱的憤懣一吐而盡,心頭輕鬆舒暢了許多。只是微微有些詫異,這些話自己憋在心裡那麼多日,爲什麼會一古腦地吐露給這個一直與自己對立、牙尖嘴利的丫頭?

或許,剛纔真是被她的冷嘲熱諷給激怒了吧?

又或許,自己真的不願意被人誤解、討厭。

“有沒有什麼事,”花纖盈猶豫了一下,問道:“是我—可以幫你的?”

“不用了,”鄧宣長長吐了口氣,回答道:“我會再找花宮主談一次。你說得有道理,鄧某身爲七尺男兒,不該把事情推到你的頭上。”

“我那只是氣話,你別在意。”花纖盈不安地咬了咬櫻脣,低聲安慰道:“你還不知道吧,其實你還是很不錯的,很多小姐妹都在私下裡誇你呢。”

鄧宣蕭索地一笑,道:“在下告辭了。今天你我的談話,希望不要告訴別人。”

“我明白,”花纖盈鄭重其事點頭道:“這是你和我兩人之間的秘密。”

“多謝了,”鄧宣轉過身,再看了掃地老僕一眼,朝來時的路走去。

“鄧宣!”花纖盈驀地在他身後叫道。

鄧宣回頭,問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花纖盈目不轉睛地望着他,輕聲問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麼嗎?”

鄧宣微笑道:“只要小公主以後不再罵我是臭猴子,我便心滿意足了。”

他邁着輕鬆的步伐離去,很快就找到了花千迭。

還是上次談話的那一間書齋,花千迭坐在同樣的一張椅子裡,先是默默打量鄧宣片刻,然後悠然問道:“聽說,你剛纔去找過盈兒?”

“是,”對於花千迭能夠如此迅速準確地得到消息,鄧宣毫無驚詫,回答道:“我還被她狠狠地教訓了一回。”

“這丫頭,”花千迭無奈笑笑,說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是自己討罵去的,”鄧宣誠懇道:“但她的話,卻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麼樣的事,老夫是否有幸可以聽聽?”花千迭問道。

鄧宣回答道:“有一句老話叫做“強拗的瓜不甜”。我們都過於考慮權衡自己的得失利益,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我,也不應該違心的拿一個少女的終身幸福,去作爲交易的籌碼。這麼做,連我都會鄙視自己。”

“她的感受?”花千迭含笑問道:“你指的應該是楚凌宇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況且盈兒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偶爾心動也算不得什麼。三兩個月後,老夫敢打賭,這丫頭定然會將楚凌宇的影子拋到了腦後。”

“這不關楚凌宇的事,”鄧宣道:“首先我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花宮主,很抱歉得令你失望了。花纖盈是好女孩兒,可惜我和她沒有緣分。”

花千迭神色不動,輕輕道:“緣分,什麼是緣分?相識是緣,相知是緣,相守更是緣。甚至能夠成爲一生的對手,亦是莫大的緣。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盈兒不再反對這門親事,也全然忘卻了楚凌宇,你還會拒絕麼?”

鄧宣沉思着,搖頭道:“我不知道。但宮主說的,也僅只是一種假設而已。”

花千迭似作出了一個決定,拊掌道:“好,你我不妨再以三年爲期。如果三年之內,盈兒不再反對這門親事,而你於心底也可接受她成爲妻子,那麼我們再來履行這個約定。倘若事過三秋依然故我,那隻當老夫從未提過此事。”

鄧宣驚愕地望向花千迭,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變得這般慷慨大度,通情達理。

花千迭笑道:“你不必看我,更不必懷疑老夫的誠意。實話告訴你,要是你十分爽快地答應了這門婚事,三五年內老夫必定要設法將金陽堡斬草除根,絕除後患。

“但我現在瞭解到,你真的和你父親不同,更像你外公多些。我欣賞你的真誠,更看好你的未來,也有把握讓盈兒慢慢喜歡上你。”

鄧宣緩緩問道:“可是你又怎能保證,我會喜歡上花纖盈,屆時不再拒絕你?”

花千迭好整以暇道:“你我都不願雙方鬧得魚死網破,玉石俱焚,那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再過幾天,就是盈兒十六歲的生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留幾日。這個小邀請,鄧宮主不會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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