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很大,雒陽內很少有這般規模的書房,書架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無論是什麼種類的書,在這裡總是能找到的,就連潛夫論,聞人遺後世書這類的,在這裡也算不上是孤本,在書房的最南邊,竟是有些漆黑的,只因周圍的書籍太多,堆積至頂,只有西面留有一人之空隙。
在這昏暗之中,獨自坐在此處的老者,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棋子,在他的面前,正是有着一棋局,老者手中持棋,也不知呆愣了多久,終於,棋子落下,臉上卻是不曾浮現半點的笑容,而在他的面前,空無一人,詭異至極。
兩位青年騎乘着快馬,做富家子打扮,一路聊着天,縱馬朝着雒陽城門行駛而去,其中一人,年輕一些,一路上都是他在言語,身姿浪蕩,頗有已故侍中令之風,另外一位,年紀稍大,整個人也是較爲沉穩,扶着鬍鬚,認真的聽着一旁好友的言語,一言不發。
“公理啊,你有些得意忘形了,這裡乃是雒陽,廟堂之中心,在這裡,你最好還是保持着些許的敬畏之心,總之,你這個僕射,在這雒陽裡,也不大算是什麼,廟堂裡可是有着十幾位僕射呢,與羣臣相見之時,最好還是恭敬一些...”,終於,年紀大一些的還是開口了。
仲長統笑了笑,“元直啊,你還不瞭解我麼?我跟隨邢公久矣,處事待人,向來都是恭敬有禮,深得邢公之教誨,你不必擔憂,我定不會對羣臣無禮的...”
徐庶也不知有沒有信他的話,瞥了他一眼,方纔說道:“稍後進城,先去我的府邸安頓下來,之後再去尚書檯,拜見荀令公,然後要拜見呂令公,最後再去拜見諸葛令公...”,仲長統搖了搖頭,“別急啊,遲早會見面,難得回到雒陽,這幾天啊,咱們就在雒陽轉一轉。”
“若是荀令公得知你已經到達此處,卻沒有去拜見他,難免會怪罪的。”
“荀令公怎麼會怪我呢?你啊,心裡對荀令公的成見還是太大了,廟堂之中,也就他一個君子,勿要那般去想他,若不是他恩賜,我又怎麼會有機會能來到雒陽呢?”,仲長統咧嘴一笑,心情大好,多少年啦,他硬是被按在太守的位置上,遲遲不能來到這雒陽。
每年他的政績都是大漢最冠的,各方面的提升,哪個太守也比不了他,可就是如此,他還是無法被重用,只因他的各種言論,他不敬鬼神,不對,他是仇恨鬼神,他不信天命論,公然與公羊叫板,公羊的一大核心就是天命所歸。
而從孝康皇帝開始的幾個皇帝都是公羊出身的,他這個敵視公羊,多次謾罵公羊騙人的人..得不到提升也是非常正常的,這些年裡,沒有被公羊圍攻,還是因他的師君,他以邢子昂爲師,邢子昂又是何子之弟子,公羊學就將他的反天命論以爲公羊內部的爭鬥,並沒有羣起而攻之。
何休在註釋公羊傳的時候,反思過去公羊內部的諸多爭鬥,並認爲這些是導致公羊學落寞的根本,故而給公羊留下了一個寬鬆的內部環境,任何人都可以註釋公羊傳,表達自己的見解,公羊弟子不能因內部建議不和而爭鬥,要是生氣,就去揍穀梁去,不可對自家人動手。
對此,只有穀梁表示很困惑,公羊卻沒有太大的意見。
袁術,崔琰,曹衝這幾位,對公羊的理解是有着天壤之別的,即使如此,這幾派的門生相見,也是和和氣氣的。
仲長統的這些事情,倒也沒有那麼的嚴重,最爲嚴重的,還是他叫囂着以商興邦的叫法,重農抑商乃是國本,而這廝天天叫罵國本,也是天子器重他的才能,不然,換個人,此刻只怕已經在繡衣大牢裡吃茶了,苦熬了多年,仲長統竟是得到了提拔,以功升僕射。
這放在平日裡,都是震驚朝野的大事了,奈何如今羣臣的心思全部都在這均田之制上,反而是放鬆了對仲長統的打壓。
趕到雒陽的仲長統,只覺得平日裡的枷鎖盡去,渾身很是輕鬆,看着面前巨大的城池,險些忍不住要長嘯一聲,分外的激動,對於提拔了他的荀彧,他心裡也很是感激。
徐庶不屑的說道:“一次提拔就將你收買了?你可別忘了,要施展心中抱負,他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仲長統也冷靜了下來,“大漢的未來,在吾等之手,農桑或許是大漢的根本,可絕對不是大漢未來的出路,你放心罷,我很感謝荀令公,感謝他能發現我這個人才,爲大漢造福,但是我不會去親近他的。”
“您還真是謙虛..”,徐庶冷笑着,誇了他一句。
兩人正聊着天,來到了城門口,忽見一胖子衝出人羣,激動的叫道:“仲長君!!徐君!!”,那胖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揮起手來,聲音倒是洪亮,仲長統一愣,與徐庶對視了一眼,便即刻下了馬,他們當然認得此人,他們關係也都不錯。
“劉君?”
“你怎麼在此啊?”,仲長統親切的走上前,笑着與劉懿拜見,面前這位正是皇親劉懿,劉懿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在忙呢,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哦,對了,你被任命爲僕射...”
“哈哈,我還以爲劉君是專門來接我的,白激動了一場啊。”,仲長統笑着說道,這個人的確對待他人都是恭敬有禮的,絕對看不出半點狂士的風範,平日裡,也絕對不會動怒罵人,除非是遇到了方士這類的。
“唉,我怎麼會知道你們何時趕來,你們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可是被累的險些沒了命...雒陽要擴建,要一分爲二啦,我也被任命爲河南尹了,如今啊,這兩個縣城都要我來管轄...”
“一分爲二?”
“是啊,雒陽人太多了,要分成兩個縣城了。”
兩人交談了許久,徐庶只是看着他們交談,也不開口,劉懿親自將他們倆送進了縣城內,這才說道:“這些日子啊,我在城門安排官吏調動,尚且抽不出身,我改日去你的府邸,親自拜訪...”,仲長統笑着點了點頭,兩人這才分開。
進了縣城,徐庶方纔開口說道:“好了,遊玩雒陽的事情,你也就別再想了,方纔那麼多人看到你與劉懿在一起,那些官吏也都聽到了劉懿的稱呼,你到達雒陽的消息,是已經傳開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先去祭府報道罷。”
“嗯,也好,反正奴僕隨從還要好幾天才能趕到,正好去祭府看一看...”,仲長統卻是答應了徐庶,兩人還不認識去路,問了幾個人,這才牽着馬趕往了祭府,這一路上,仲長統是真正的明白爲何劉懿要分治雒陽了,雒陽內擁擠的都難以來往了。
這必須要分治啊。
兩人趕到了祭府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這從涼州趕到雒陽,都沒有如此艱難啊,仲長統走到了門口,這裡算是一處較爲偏遠的地區,來往的人還是不多的,當然,是對比其他地區而言的,仲長統叫道:“祭府僕射至,可出來迎接!!”
只是叫了一聲,就聽的府內有人驚呼,沒過多久,一羣人便衝了出來,仲長統認真的看着這些人,大抵是有着近二十個人,這些穿着官服,看到面前的仲長統,急忙附身大拜,仲長統連忙回禮,這纔有人上前,接過繮繩,仲長統道了聲謝。
官吏們臉色蒼白,看起來非常的驚懼,仲長統卻是視若無睹,領着衆人便進了府。
一人跟在他的身邊,在衆人之中,此人算是最爲冷靜的,年紀也不小,留着長鬚,有種不怒自威的風範,只見此人開口說道:“屬下陽廉,字孟清...擔任祭府左丞。”,這人聲音嘶啞,仲長統卻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方纔問道:“那以後可要勞煩閣下多多扶持了。”
“不敢。”
徐庶跟在仲長統的身後,衆人皆以爲是隨從,也就沒有在意,仲長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衆人紛紛坐了下來,他看到徐庶坐在最後,剛要開口,就看到徐庶搖了搖頭,也就沒有叫他前來,笑了笑,這才說道:“我喚作仲長統,日後便與諸君處事,還望諸君能多多相助。”
衆人連稱不敢,又紛紛介紹起自己來,仲長統也不知爲何,這些人好似都有些懼怕自己。
“嗯,我已記得諸君了,不過我這纔剛剛來到了祭府,不知祭府之事,哪位可以爲我講解一二啊?”,仲長統這一問,周圍頓時寂靜了下來,沒有人再開口,仲長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們,卻還是看向了一旁的陽廉,問道:“陽君可言?”
陽廉點了點頭,方纔說道:“祭府負責行祭祀之事,但凡出軍,或是天災,乃至狩獵,豐收之時,天子三令需要祭,便是吾等行事之時。”
“哦...也就是說,我們主要是負責騙人這一塊兒?”,仲長統笑着問道。
衆人啞口無言,陽廉思索了片刻,方纔說道:“另外,我們還負責國內之諸教,浮屠,方士之流,都是要我們來管轄的,只有我們的許可,他們才能建立廟宇,對於一些活動,如徐州的浴浮屠會,益州的祭天師會,都需要我們派人才能進行...”
“哈哈哈!太好了!原來還負責打假!”,仲長統興奮的拍起手來,隨即看向了衆人,欣喜的說道:“明日起,祭府正式開始運作,你們將祭府的官吏全部叫來,我有事要吩咐!”
“可是,仲長君,我們祭府所有官吏都在這裡了...”,一人低聲說道。
“啊?就你們這些人??那如何能行祭府之事啊?不行,太少了,這樣,你去招一百個人,找些精壯,另外,去軍府,要些軍械...”
“仲長君...我們是負責祭祀的..這..這..要精壯,軍械有何用啊?”,官吏的言語都在發顫。
“天下之祭祀,皆歸我們所管,那打壓yin祀,也是應當我們來管轄,對吧?”
“是啊...”
“我們招募這些人,就是去消滅yin祀!”
ps:十分感謝我已經是一條鹹魚了的盟主,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