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在說話的時候,有感覺到,蕭戰的女兒蕭琳兒和蕭嬋兒不斷朝着他看來,似乎已經可以明確確定他就是周衍了。
回來的時候,周衍沒有刻意改變多少自己的身形和模樣,因爲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忌憚之意,也沒有在乎危機與兇險。
自領悟了十二劍靈烙印之後,對於兇險,周衍已經看得很淡。
天道之下,有死,也有生。
哪怕是小心翼翼,也有無妄之災;哪怕是大大咧咧,也可平安長久。
堪破了事情的本質,靈魂昇華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周衍已經無需顧慮太多。
“我也希望是我高看了你,這樣我妹妹也不會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了。你知道,一個沒有對手的強者,是很悲哀的,這個古老的星球,除了無淚之城被困的幾個死人,目前暫時也無人讓我有些興趣了。”
皇甫戰又喝了一杯酒,很隨意的傳音道。
以他的能力,其實不屑於傳音交流的。
只是,他畢竟看好周衍,暫時不想給周衍帶來麻煩。若是此時直接開口說話,只怕是周衍都無法出這個地方的門。
“如此看來,倒是我的榮幸了。”
周衍笑了笑,與皇甫戰對飲了一杯。
“是不是你的榮幸,還要等到這次之後你不死才行。眼下請你喝酒,只是我妹妹看重你,看樣子,你的傳說,引起了我妹妹的興趣,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皇甫戰的語氣稍微冰冷了幾分,帶着幾分傲氣的說道。
“原來如此。只是,爲何你不出手呢?我想,我的某些價值,足以到了讓姬天虛動心的地步,你不動心嗎?”
周衍若有所思,對於皇甫戰的語氣,周衍沒有在意。
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在境界不對等的情況下,很難被人尊重。哪怕是戰力接近,也一樣。
而外星域到來的那些天才,也對於葬劍祖星上的天才,視爲土著一般,除了那些真正的大家族少爺,如姬天虛、陳天劍、風雲煙、聖女姜雨凝等人之外,其餘人,大多都被認爲是沒見過世面的螻蟻,不存在地位可言。
儘管皇甫戰沒有那種輕視周衍的意思,但是骨子裡的那種上位者的氣息,還是自然存在着的。
站在此人面前,即便是對方沒有表現什麼,自身都會有一種矮了一頭的感覺。
對於這點,周衍沒有排斥,因爲這是每個外星域到來的天才必定會有的驕傲。
“我的修煉,從來不假手於外力!外力再強大,終究不是自己的,遇到危險或者是無法發揮,那自身就只能等死。所以,除非你有魂器,不然我是不會對你動手的。”
皇甫戰說得很直接,也很現實。
周衍點了點頭,苦笑道:“明白了,說到底,其實還是資本不足以讓你動手了。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悲哀。”
“不論如何,總歸是沒有讓我對你出手,不是嗎?其實,我如果是你,我現在會頭也不回的離去,盡一切力量自己強大,然後,所有事情,都有保障了。”
皇甫戰忽然深深看了周衍一眼,隨後說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來。
這句話,讓周衍的心,莫名的顫慄了一下。
“我只是希望父親可以走出過去的陰影,可以不再——”
“好了,你的事情,我不想多瞭解。既然如今沒有和你動手的必要,我也該離開這裡了。希望,還有機會下次再見。”
皇甫戰打斷了周衍的話,有些獨斷專行一般,他向周衍敬了一杯酒,也沒有等周衍回敬,便一口喝下酒水,然後站了起來,大步踏出酒店。
原本又變得有些嘈雜的環境,忽然間再次的靜謐了下來,很多目光,都投注到了皇甫戰和周衍的身上,還有些修士暗中指指點點,在議論着什麼。
皇甫戰走了,化作流光,駕馭一道劍魄衍化出的飛鴻,如霞彩一般,飛射而去。
他走了許久,現場纔再次的熱鬧了幾分。
周衍獨自喝完酒,也無人打擾。這時候,他身邊不遠處的蕭琳兒和蕭嬋兒,則是悄悄的離開了。
喝酒的修士,在繼續喝酒,周衍卻已經沒有了心情。
大周家族忽然消失,想必是陣法的原因。但周雲天復活了,還是離蒼生出手,周衍不知道離蒼生想做什麼,但這個人,當初都對他殺機凜然,周衍自然記得。
是人都已經知道周雲天乃是姬天虛的鼎爐,還要把這個鼎爐復活,這是要大周家族完蛋嗎?還是說,在荒古墓山,他周衍殺的人還不夠、血腥手段鎮壓的還不夠嗎?那些人,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了嗎?
纔不過三個多月而已,即便算上荒古墓山之行,也不到一年,難道,知曉自己無法凝聚劍魂,自己就被所有人放棄了嗎?
周衍並不愚蠢,相反靈魂的強大,讓他無比敏銳的可以分析到很多事情。
但有些事情,就像是周靈衣是後靈兒的鼎爐的事實一樣,當這個事實沒有呈現出來,局中人是永遠都不知道的!
喝完酒,周衍嘆息了一聲,心中有些惆悵。
還有兩天,他的父親的另外一個女人——李煙雲,就要被煉製成劍靈了嗎?這是刻意的刺激?
周衍知道,以他父親的性格,一旦事實如此,哪怕明知這是一個陰謀,他的父親,也必定會出現。
出現的話,以他父親的能力,面對三魂七魄的強者,這個結果,不用想了。
……
帶着這些心事,周衍走出了酒樓,便在出門的那一剎那,一個青衣長袍修士無意間靠了過來,接着,一道莫名的信息傳遞了過來:“周衍,速速離開逍遙主城,不要管眼下這些事情了!”
這些話,不是傳音,也不是以聲音說出來的,而是在對方的心中想的。
周衍原本沒有注意此人,可此時,他感覺到這人如喝醉了一般有剎那的異常,隨後他才留意起這個陌生卻帶着一絲熟悉感的青衣修士。
只是剛剛留意,對方心中竟是說出了這樣的心裡話,周衍的心中不由一沉,頓時明白,自己的大部分能力、爲人的性格,幾乎全部的爲人所知了。
若是不然,這個人絕對不會在心中說這些話。
“我是周千,形勢危險,你身懷祖血已經被一些大能人物知曉,速速離開……”
聲音到此爲止,後續不再。
或者說還有後面的,周衍卻已經感覺不到了。
那剎那間,那個青衣修士忽然從喝醉一般的狀態清醒了過來,他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在他身邊經過的周衍,隨後下意識的揉了揉腦袋,滿臉迷惑的走進了酒樓。
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劍心三重天境界的修士,能力一般,實力也一般,並不是周千。
但他心中的那句話,卻給予了周衍莫名的觸動,呈現出的,也是周千的那種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衍想到了大周家族,越是如此,他越是有些擔心,而進入密地之法,他心中也知道。
所以,遲疑了片刻之後,基於對周千的信任,周衍還是悄然回到了大周家族的所在之地。
……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遠遠的,周衍還沒有靠近大周家族,便感覺到了一種整體都被壓制的感覺。
周衍對於大周家族附近的地形瞭解不多,接觸不多,但是對於這裡的記憶絕對深刻。
可是此時,這裡只是一片荒地,枯樹雜草已經叢生。
不過三個月而已,這裡便成爲了一片廢墟,看起來極爲蕭索。
但周衍知道,這只是假象,在這廢墟的一個地方,有一處隱匿的傳送古陣,古陣啓動,可以十分巧妙的實現一次傳送,將人傳送到大周家族的另外一處密地。
再從那一處密地,便可以直接出現在大周家族的最後一片淨土。
周衍感應四周,四周悄無人跡。
但周衍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未知的兇險和壓抑,似乎前面的那個古陣傳送點,就是一隻兇獸,它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吞噬進去的生命。
心莫名的跳動了幾下,想到大周家族可能危在旦夕,周衍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煩躁感,向着那個地方走了過去。
普通的陣基,看起來如深淵一般,似乎一旦進去,就會萬劫不復。
周衍知道,大周家族既然消失在陣基之中,就必定有兇險,但大周家族裡,有他的兄弟,親人。如今,劍魄三重天境界之下,他已經無敵,他不能不去。
血氣,引動了陣基,一道白光傳來,周衍忽然便感覺到世界都發生了顛倒,接着,一種撕裂般的痛苦感覺傳遞而來,又剎那消失。
傳送的空間力量消失了,周衍出現在了一處古老的荒山的山坳之中,他還在爲這樣的強力傳送,而有些心驚!
古陣之外,四周都是大山,大山中間,有一處萬花盛開、氣候宜人的美麗山坳。
這裡,似乎與世隔絕,十分美麗。
但是,剛出現在這裡,周衍便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因爲,那一剎那,有一道雷光,忽然間攜帶着一種紫炎的力量,瞬間衝擊到了他的靈魂。
就像是有備而來,那一剎那的攻擊,把握得令人震驚!而且,其手段更是以雷克雷,針對性的攻擊,周衍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祖雷神光!
這是周孤城的劍道。
一道祖雷神光,無色無形,可以麻痹人的靈魂,讓人瞬間無法動用自己的能力。
在這古陣之後,大周家族救命之地,竟是有這樣一個埋伏在傳送之後,給予了他周衍瞬間一擊!
這一擊,破不了周衍的防禦,也不足以讓周衍受傷,但是那麻痹的一個剎那,便可以讓周衍完全毫無反抗之力的呈現在敵人面前。
祖雷神光之後,兩道無敵的劍意出現了!
這是屬於楊青譚的無敵劍意,和他周衍的傳承一樣,如今卻一舉殺入周衍的雙眸之中。
周衍的瞳孔一縮,靈魂都悸動了起來,整個人遭受了狠狠的一次強大的無敵劍意的衝擊,心口氣息翻滾,直接受創。
周衍目光一凝,他剎那便已經看到無比熟悉的親人,一個個臉色冰冷的站在他的面前。
儘管,他們每一個人都以戰甲遮擋住了自己的臉,但透過靈甲,周衍可以感覺到,靈甲下,他們冷冰冰的臉、無情的眼神。
又一股力量呈現了,腐朽的能量,如讓天地都被壓縮在了一起,空間,都如被封鎖了起來。
周衍忽然間,已經沒有了動手的可能,完全被封鎖在了原地。
這個時候,一個身材近乎腐朽、枯瘦如骷髏一般的老者,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這個形容枯瘦的老人,便是三個月前,讓周衍離開的那個大周家族的老祖。
周衍的心,從最初的擔憂,忽然間變得冰冷無比。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最親的人背叛了自己。
他心繫着大周家族一脈,準備了很多的資源和靈晶,準備冒着風險送回來壯大自己的家族,雖然更多的是爲了成全自己的父親,但也絕對沒有遺忘家族的其他人……可如今,卻要面對這樣的殘酷的一幕。
儘管記憶裡,自己的師傅遭遇過很多這樣的事情,但那些畢竟不是周衍自己經歷的,哪怕是知曉很殘酷,很讓人心痛,可畢竟不能深入心靈,不知道那一種感受,到底是如何。
如今,忽然親自感受到了,周衍才發覺,對於這個世界的殘酷,他連冰山一角,都沒有接觸到。
“你不該回來的。拿到了祖血,就自己用了,還回來幹什麼?我們周家,不修有情劍道,你父親,你,偏偏卻要修有情劍道。”
“有情了,便沒有道。路是自己走的,機會已經給你了,你沒有把握,只能放棄你了。”
顫巍巍的老人,說出了顫巍巍的、卻很絕情的話。
周衍聞言,漠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只是以冷靜的目光,漠然的看向這些帶着靈甲面具,沒有露出真容的人。
“老祖要我死,我知道。得罪了帝劍一脈,我確實沒有活路可言,你們也擔當不起,我也知道。而且,帝氣劍體,在你們看來,無法凝聚劍魂,還要耗費大量的資源,而我父親又得罪了離家的強者,於情於理,放棄我、擊殺我,都是正常的。
只是,周孤城、周穎、周茜茜、周顯,甚至還有周寒叔叔,還有楊青譚兄,你們要置我於死地,卻又是爲何?我可有對不起你們?”
周衍冷聲道。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無比凌厲。
儘管,他如今似乎已經動彈不得,但他凌厲的目光,依然冰冷而具備威勢。
“我殺你,是因爲,你該死!第一,你殺了我父親,在祭天古城血湖之中。我已查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無論我與你有任何交情,都在你斬殺我父親那一刻,恩斷義絕!
第二,你不配師尊的傳承!你沒有資格,師尊講求無心殺道,以殺證道,唯我獨尊!你沒有做到!在紫霧之海,被人點名挑戰、辱罵一個月龜縮不出,丟人現眼,令師尊傳承受屈!”
楊青譚第一個走了出來,一把撕碎了自己臉上的靈甲遮擋,露出了鐵骨錚錚、棱角分明的如刀刻一般冷毅的臉來。
此時的他,年齡不大,不過三十餘歲,但他目光冷厲、臉上有歲月侵襲的淡淡皺紋出現,一頭黑髮也已經斑白,有了一種蒼老的氣息。
他的修爲,竟是深不可測,不知到了何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