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羅回來時陸鴻已經靠在山壁上睡着了。
這幾日他先是戰溫子良,戰易麟,靈力耗損不少,其後尋找何不思往來奔波,一刻也沒能休息,今晚天寒地凍,他又在屋上偷聽已久,着實是很疲累了。
她自顧鋪好自己的地鋪就躺下睡了,嬌小的身子彷彿埋在茅草之中,睡了一會兒睜開眼探出頭來看向陸鴻。
他的狐裘被自己劃成了兩截,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單衣,風從洞口呼呼而來,不時撩動他額前的髮絲。
沒好氣地扔幾堆稻草在他身上她便轉過身再不看他。
是夜風雪交加,她在草堆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直到後半夜才朦朧睡去。
“伽羅,伽羅,醒醒”,
睡下後不久便聽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睜開眼看見陸鴻正俯身在自己身旁。
“幹嘛?”,
她慍怒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
聽到下方有人道:“張兄,已經四更了,兄弟該回去了”,
“劉老弟,等過了這一陣我們兄弟再找個地方好好痛飲一番,告辭”,
“告辭”,
......
“他們要走了?”,
獨孤伽羅心中一動,睡意漸消。
陸鴻點頭道:“他們二人一個在子午道鑄造子午神兵,一個在飛靈澗鑄造增靈器,伽羅,我們分頭行動......”,
“哼,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他還沒說完獨孤伽羅便沒好氣地道,之前的氣還沒消,她可是記仇的很,尤其對眼前的這個傢伙。
陸鴻不由得有些尷尬,乾笑一聲道:“是我孟浪了,我去子午道見一見那柄可以隨季節時辰變化的神兵,你一個人在這萬靈大陣務必小心,若是遇到馮妖妖能避則避,不要硬拼”,
“我去了”,
他身子一動便出了山洞。
他說走就走,獨孤伽羅微微一怔,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再想起他的臉時心中也更加慍怒,恨不得立刻一巴掌打在他這張可惡的臉上。
哼了一聲倒在草堆裡,沒一會兒便復又起身,想了想還是走到洞外。
此時月明星稀,山下昏暗一片,隱約可見兩道身影,那矮胖的出了草屋後便轉向西面,已經進了山道,那高高瘦瘦的劉姓男子則往東而行,向山上而去,看起來他趕回飛靈澗還要翻越幾座山。
一道身影忽然一動,向前飛出數丈,隨即消失在山壁上高高的雪松裡,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正屈膝伏在枝椏上,這棵雪松足有一丈來高,枝條萬道,沒有幾片樹葉,但卻壓着厚厚的一層積雪,他伏在樹丫上時那厚厚的積雪恰好遮住了他的身影。
不消說,這人自然便是陸鴻了。
看他的如此熟稔就知道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平日裡就沒少做,當年在江南盜書下藥一類的事獨孤伽羅可是記得清晰。
那酒糟鼻的矮胖男子很快便進了山,陸鴻也幾個起落消失在前方。
獨孤伽羅略想了想,身形一動往東而去,追上那個莊稼漢模樣的男子。
飛靈澗,增靈器,她還記得這個男子負責的神器乃是增靈器。
她並不知道增靈器有什麼作用,這兩人在草屋裡說了一大通隱秘奇聞,但對三件神器卻並沒有細說,她只對劍有興趣,於神器云云也並不甚好奇,至於爲什麼要跟着這個人她自己也說不清。
或許只是因爲不想再看到陸鴻那個傢伙吧,她心中暗暗想道。
夜風冷澈,星辰點點,遠處有流螢點點,連綿起伏的流螢山既雄偉又帶有一種夢幻之色;那高高瘦瘦的男子走的極快,獨孤伽羅與他稍稍拉開了一段距離,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厚厚的積雪裡。
沒走出幾步布鞋就溼透了,沁人的寒意傳入腳心,蔓延上來,她心裡一陣暗恨。
早知道就不跟上來了,看陸鴻跟的那麼輕巧,還以爲跟蹤人是多麼容易,多麼好玩的事,這時才知道這種事也是講門道的?
待要放棄時心裡卻很是不甘心,當下咬着牙跟着他翻過了這座山。
看看天邊月已西沉,那男子加快了腳步,走的更急,到山後雜草叢生,怪石林立之處時竟一閃而沒,獨孤伽羅只是稍一不留神,再看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人呢.....”,
她微微一怔,四下裡看了看,這個地方草木極盛,野草高的地方直沒腳踝,雜樹分佈在四周,嶙峋怪石分佈散亂,但不知爲何隱隱的卻覺得這裡的石頭亂中有序,數了數,不多不少恰好三十塊。
“大衍之數五十,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
獨孤伽羅默默掐算着,但她一身道學乃是七拼八湊而來,和陸鴻學了一點,和青陽子學了一點,又和袁淳罡學了一點,十足的半吊子,這時到用時更是難有成效。
緩步向前,不出兩步,忽然本能地感覺到不對,眉頭一凝,足尖一點輕盈地飛起。
“嗖嗖嗖”,
下方野草猛烈拂動,厚厚的積雪整齊地向後推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風雪之下一閃而過。
“叮”的一聲,一道白光忽地彈起,帶起一道雪花,她這纔看清那是一根極細,極柔韌的絲線。
手指一顫,心中一陣後怕,方纔若不是反應快,被那絲線劃過這兩隻腳定然被生生割斷;這人好惡毒的心思,竟將這本就細不可聞的絲線埋在積雪之中,讓人防不勝防。
呼聲又起,山岩巨石竟在輕微的轟鳴聲中移動開來,其中十數塊自行飛起,於空中形成陣列,以地數三十成陣的亂石陣分成上,中,下三重陣勢,上下各十二,中間爲六,不時變幻方位,讓獨孤伽羅欲進不得,欲退不能。
而中間那塊一人大小的巨石上坐着的正是那個莊稼漢模樣的男子。
他坐在石頭上,隨着巨石起起伏伏,幾根絲線分別連接着他的手指,食指在大腿上輕輕叩擊,他彷彿已經等了很久。
譏諷地看了一眼獨孤伽羅,男子冷笑道:“只有你一個人跟來?那個小子呢?”,
獨孤伽羅沒有答話,不知爲何此時這個男子給她的感覺再不是之前的謹小慎微,而是如毒蛇一般的危險,她心中頓生警惕,持着木劍一步步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