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那三道身影,列席在大殿中的金釵夫人不由發出一聲輕咦。
與此同時,來自火霞山的邪劍郎君、被稱作天陰大湖“老長蟲”的枯瘦老者,以及一個錦袍中年,皆露出意外之色。
顯然,他們都認出,那正是今晚纔剛進入夜魔城的三個“新人”。
城主魏韞、碧霄水君等人,也都在打量那出現在大殿外的三道身影。
旋即,衆人皆皺眉不已。
因爲那三人模樣太陌生了,誰也不清楚其來歷。
來人自然是蘇奕他們。
當走進大殿,他們三人儼然成爲在座矚目的焦點。
尤其是姿容絕代,風姿卓然如仙的崔璟琰,更是引來不知多少驚詫、貪婪、炙熱、淫邪的目光。
這讓少女感到一陣不舒服,一對美麗的黛眉不禁微微皺起。
“大人,就是這位道友,搶在我等之前,買下了一罐星紋蟲。”
樸崢說話時,目光看了看蘇奕。
魏韞昂藏高大的身影坐在那沒動,臉上爽朗笑道:“三位道友陌生的很,不知尊姓大名,師承何地?”
蘇奕目光一掃在座衆人,這才淡然開口道:“我們的來歷無關緊要,我只問你,魏家蒐集星紋蟲的目的,是否和捕捉純陽火鱸有關?”
此話一出,大殿氣氛頓時寂靜許多。
魏韞眸光閃動,驚詫道:“道友怎會知道這等秘辛?”
他的確很意外,因爲在古來至今的歲月中,除了他們魏氏一族之外,幾乎沒人知道,以星紋蟲爲誘餌,可捕捉到純陽火鱸!
蘇奕沒有回答,而是皺眉沉吟起來。
魏韞的話,讓他意識到,閻浮大山深處那一處禁地的封印,極可能已經被人破解了。
“朋友,城主大人在問你話呢。”
一個紫袍男子冷哼道,有些不滿。
他面色蠟黃,鷹鉤鼻,眼窩凹陷,渾身透着一股陰冷血腥的氣息。
“關你鳥事?”
老瞎子面無表情呵斥了一句。
“你……”
紫袍男子臉色一沉,眸子中殺機洶涌。
在座衆人也很驚訝,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如若僕從般的老瞎子,態度卻會這般強硬。
須知,紫袍男子可是一頭氣焰滔天的大妖,常年盤踞在毒龍洞,自封“毒龍山君”,性情乖戾兇殘。
一般的修士見到他,早嚇得肝膽欲裂,惶恐不安。
可老瞎子卻當着衆人的面,毫不客氣進行斥責,這讓誰不驚訝?
魏韞見此,笑着出聲道:“兩位息怒,莫要傷了和氣。”
紫袍男子毒龍山君深呼吸一口氣,道:“既然城主開口,我自不會與之計較。”
老瞎子嗤地一聲冷笑,道:“我也把話撂在這,我家蘇大人說話時,不喜被人打斷。”
這般姿態,讓在座那些橫行世間多年的魔頭,皆皺了皺眉,這老瞎子,可真是囂張啊!
魏韞笑了笑,目光看向蘇奕,道:“道友既然知道我等蒐集星紋蟲的目的,不知能否將手中的星紋蟲割愛?”
作爲夜魔城之主,魏韞目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無論是老瞎子,還是那美麗無比的少女,皆以那青袍少年馬首是瞻。
蘇奕搖了搖頭道:“不行。”
拒絕得理所當然。
魏韞眉頭皺起,試探道:“道友莫非也打算捕捉純陽火鱸?”
“不錯。”
蘇奕道,“我此來就是要看看,你們究竟想做什麼,現在大概已經得到了答案,告辭。”1
說罷,轉身朝大殿外行去。
崔璟琰和老瞎子怔了一下,連忙跟隨其後。
兩人倒也清楚蘇奕的性情,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不會在乎是置身何地,又是否顯得唐突。
不過,對在座那些老魔頭而言,蘇奕此舉就顯得太過囂張了,儼然一派我行我素,目無餘子的孤傲姿態。
就是城主魏韞,臉色都有些難看。
這傢伙,把城主府當做什麼地方了?
“站住!”
那毒龍山君第一個按捺不住,斷喝出聲。
可蘇奕卻置若罔聞,渾沒有理會,連腳下步伐都沒有停頓一下。
在座衆人眉頭皺得愈發厲害。
而毒龍山君則怒極而笑,拍案而起,道:“敢踏出殿門一步,便是爾等喪命之時!”
轟!
一股無匹冰冷的殺機如潮水般在大殿中瀰漫而開。
在座衆人目光皆鎖定在蘇奕他們身上,眸光閃爍。
之前,或許由於蘇奕和老瞎子姿態太過強勢,讓這些往日裡橫行無忌的老傢伙們,一個個心存驚疑,沒有亂來。
但不代表他們心中沒有其他想法。
而此時,毒龍山君搶先出頭,正合他們的心意,想看一看在這等情況下,對方該會如何反應。
樸崢欲說什麼,魏韞擺手制止,傳音道:“看戲。”
便在這緊繃肅殺的氛圍中,距離殿門只剩三丈距離的蘇奕,頭也不回開口道:
“自作孽者,死不足惜。”
輕飄飄八個字。
聲音響起時,衆人都還很驚詫,甚至是感到好笑,都什麼時候了,此子竟還敢這般叫囂?
而當聲音開始在大殿迴盪時,一道劍光橫空一閃。
噗!
一顆血淋淋的首級拋空而起。
毒龍山君這位曾叱吒天下多年的邪道梟雄,都來不及反應,便只剩下一個無頭屍體。而後砰的一聲倒地,將身前案牘砸得稀巴爛。
杯盤破碎,滿地狼藉,鮮血混雜其中,蔓延而開。
一代兇狂大妖,就此伏誅!
滿座皆驚,無不臉色大變。
再看蘇奕一行人,已邁步走出大殿,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自始至終,蘇奕腳下步履未停,也不曾回首。
可在座之輩,已徹底無法淡定,驚呼四起。
“這傢伙,可要比在座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老東西都霸道……”
金釵夫人俏臉凝重,心神顫抖。
今夜在夜魔城,她曾被老瞎子喝斥,當時心中頗爲惱恨,已打算找個機會再去進行報復。
可當目睹這一幕,卻驚得她背脊發寒,暗呼慶幸。
邪劍郎君、天陰大湖的老長蟲、錦袍中年等人,也無不神色變幻。
不是強龍不過江,蘇奕之前斬殺毒龍山君那一劍,令他們都感到驚悚。
因爲當他們察覺到危險時,毒龍山君已伏誅當場!
“善哉,此子殺心之盛,倒頗讓我欣賞,若有機會,倒要試一試,能否感化其心,皈依在我麾下。”
天屠鬼僧雙手合十,溫和開口。
“那道兄爲何之前不動手將其留下?”
一個獨臂灰袍男子淡然開口。
他鬚髮潦草,左臉頰有一道蜈蚣似的疤痕,人稱“獨臂老魔”,在這大殿中的地位,足可和天屠鬼僧、白麪道人、千眼老鬼等老魔頭比肩。
“呵呵,此子與我無冤無仇,在今晚行動之前,我可不想節外生枝。”
天屠鬼僧笑容和煦。
他這番話,倒是說出在座衆人心聲。
今夜,他們之所以匯聚在這城主府,乃是爲了謀奪一樁大造化,誰也不想節外生枝。
“可惜了毒龍山君一身本事,卻就這般飲恨於此。”
一個面色慘白如紙,眼瞳幽藍,身着破舊道袍的男子唏噓感慨。
白麪道人!
他手握一柄血色拂塵,端坐在那,看似是道士打扮,渾身卻充滿陰森懾人的氣息。
“不開眼,自然死得快,毒龍山君這傢伙終究還是有些嫩,他也不看看,在座之輩,誰和他一樣冒冒失失的強出頭?死了也活該。”
一道沙啞刺耳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一個身影枯瘦如竹竿的老人,滿臉皺紋,眼眸渾濁。
千眼老鬼!
一個來歷神秘,作惡多端的老毒物。
衆人眼神一陣閃爍。
這些邪道老魔頭,看似兇名昭著,可能夠活到現在,沒有一個是蠢貨。
相反,一個個久經風浪,之前雖然看蘇奕他們不順眼,但都掩藏在心中。
相比起來,毒龍山君之前的做法,的確有些冒失了。
碧霄水君則把目光看向魏韞,笑說道:“城主大人穩坐泰山,處變不驚,莫非是早看出那三人來歷不簡單?”
一句話,讓在座衆人目光都看向魏韞。
魏韞略帶自嘲道:“正因爲看不透對方來歷,故而魏某纔不曾大動干戈,況且,對方居然知道星紋蟲的妙用,着實出乎我的意料,正因如此,對方要離開,魏某也不好強自挽留。”1
說着,他目光一掃在座衆人,神色鄭重道:“諸位,情況有變,我懷疑那三人,也是奔着那一樁天大的造化而來,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得提前行動了。”
衆人心中一凜。
碧霄水君卻笑道:“在這忘川域,誰不知道大人背後的魏氏一族,乃是閻浮大山的主人,別人要想搶奪造化,怕是得先問過大人答應不答應。”
魏韞長嘆道:“閻浮大山方圓八千里之地,其內充斥不知多少兇險,我魏氏一族,僅僅只佔據其中一隅之地,焉敢妄稱是閻浮大山的主人?”
說着,他長身而起,做出決斷,道:“諸位,咱們先行動,在前往閻浮大山的時候,魏某自會將此次行動的謀劃一一告訴諸位。”
在座衆人對視一眼,皆點頭答應下來。
以往歲月中,夜魔城一直由魏氏的力量坐鎮和掌控。
魏氏這塊招牌,也足以讓他們這些邪道老魔頭相信。
否則,換做其他人邀請他們一起去謀奪這樣一場造化,他們斷不會在什麼都不瞭解的情況下,就選擇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