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造化天域、碧蘅界。
一個名叫“萬流”的古城中。
“碧蘅界的一切水脈河流,最終都將經由萬流城,奔入南海,故而此城取名‘萬流’。”
一座酒樓之巔,凰紅藥憑欄而立,一襲墨青色長衣在風中飄曳,將其修長婀娜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一手指着遠處,道,“那就是南海,一直深入九萬里海域之後,便真正進入到混沌劫海的範圍。”
一側,蘇奕雙手按在憑欄上,眺望遠方。
由於相距很遠,只能看到那萬柳城外的地方,天海相接,一片青碧,極爲壯闊。
萬柳城很繁華,熙熙攘攘,車馬如龍。
此城乃是碧蘅界最大的一座城池,整個造化天域各大修行勢力,大多在此城中設有據點。
原因很簡單,此城毗鄰南海,而南海深處便是造化天域第一禁地——
混沌劫海!
在整個命河起源四大天域中,混沌劫海都赫赫有名,被列爲天下最危險的禁區之一。
那片海域充滿禁忌神秘的色彩,號稱天下災劫的起源。
古來至今的歲月中,吸引不知多少絕世存在前往探尋造化。
可真正得到造化的,屈指可數,絕大多數前往混沌劫海闖蕩的強者,皆有去無回!
直至現在,世間已公認一件事——
唯有道祖纔有資格前往混沌劫海闖蕩。
除非道祖帶着,其他修道者去之必死!
當然,哪怕道祖前往,也註定兇險重重,動輒會遭受滅頂之災。
“我們還要等多久?”
蘇奕目光挪移,看向萬柳城內那繁華如水的熱鬧街巷,舉起手中酒壺喝了一口。
說起來,從他進入命河起源至今,還從沒有真正地在世間各地遊歷過。
再加上過往一段時間要麼在原界廝殺征戰,要麼就是修煉,以至於直至現在,纔有機會領略這世間的一隅風貌。
於蘇奕眼中,那萬丈紅塵,煙火人間,才最撫人心。
“按照約定,就在今天。”
凰紅藥道。
之前,她接到消息,太昊雲絕安排所有人在這萬柳城中匯合,之後便啓程前往混沌劫海。
故而,她和蘇奕一起提前來了。
凰紅藥說着,目光看向蘇奕,“你確信無人能看穿你的身份?”
蘇奕笑問道:“你能看出一點破綻麼?”
凰紅藥搖頭。
哪怕是她這樣的道祖,當看到眼前的蘇奕時,都會下意識認爲對方是“天魁古族”的後裔,那一身血脈力量根本做不得假。
而這,也正是凰紅藥猶豫再三最終答應帶着蘇奕一起參與這場行動的原因。
可凰紅藥還是有點擔心,天下奇人異士數不勝數,神通萬千、秘法無數,這也意味着,任何隱匿身份的手段,註定沒有天衣無縫的可能。
“放心吧,除非我自己暴露,否則,誰也休想看出任何問題。”
蘇奕則很自信。
原因很簡單,命官一脈的手段,天下獨此一份!豈是隨便誰能看穿的?
交談時,萬流城中忽地傳出一陣譁然聲。
蘇奕和凰紅藥舉目望去,就見遠處天穹下,一艘華美巨大的寶船橫移長空,來到了萬柳城。
按照各大勢力的規定,任何人不許擅自在萬流城上空飛遁。
可那艘寶船卻無視了這一切,堂而皇之地碾壓着虛空,呼嘯而來。
這讓不知多少人驚詫。
可當認出那一艘寶船的來歷,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是太昊氏的“青鳶神舟”!
在太昊氏面前,城中的規矩又算什麼?
誰又敢去制止?
君不見,作爲造化天域主宰的玄凰神族,在太昊氏面前都得低聲下氣?
“這太昊雲絕很張揚嘛。”
蘇奕笑起來。
凰紅藥瞪了他一眼,“從現在開始,你就少說點,當心禍從口出,非要說,也必須用心境秘音!”
交談時,她已帶着蘇奕離開,前往匯合。
青鳶神舟降臨在萬流城內的一座古老行宮前。
這是碧蘅界第一道統“水雲劍庭”的一個據點。
此時,早有一羣修道者等候在那。
爲首的是來自造化天域不同勢力的十多位道祖。
那些道祖後邊,則立着一大批道主級人物。
沒有踏足成祖之路的角色,都不夠出現在場中!
那樣的陣容,擱在造化天域都稱得上頂級,尋常根本見不到。
當一襲白袍的太昊雲絕,從青鳶神舟中走出時,那十餘位道祖頓時滿臉笑容地迎接上去。
一個比一個熱忱,或作揖見禮,或熱情寒暄。
儼然像衆星拱月般。
當蘇奕跟隨凰紅藥而來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他心中微微有些異樣。
尋常時候,那些道祖一個個高高在上,是各自門派的定海神針,受盡崇慕,讓門中弟子仰不可及。
誰敢想象,這些道祖也會放低姿態,主動去迎接一個還未成祖的小輩?
由此也可以看出,作爲天譴神族之一的太昊氏,在天下的權勢是何等滔天。
哪怕遠在這造化天域,只一個太昊雲絕而已,就能讓那些個道祖鞍前馬後!
當凰紅藥出現時,場中那熱鬧的氣氛明顯沉寂許多。
那些道祖看向凰紅藥的眼神都很玩味,不少人更是露出譏諷之色。
“喲,這不是雲嵐界梧桐齋的紅藥道祖嗎,這麼多年不見,紅藥道祖依舊那般美麗出衆,不愧是造化天域曾經最負盛名絕代佳人。”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唏噓,言辭卻很油膩,帶着戲謔的味道。
不少人都笑起來。
以前,玄凰神族未曾淪爲罪族時,他們在場這些人,見到凰紅藥都得畢恭畢敬地上前見禮,不敢有絲毫不敬。
可現在嘛……
呵!
誰不知道玄凰神族已淪落成什麼樣子了?
對於這一切,凰紅藥神色淡漠,不予理會,顯得格外沉默。
蘇奕心中暗歎。
凰紅藥乃是戰力一流的道祖,可就連她都被這般對待,可想而知,玄凰神族其他族人在外出行走時,處境是何等窘迫不堪。
說刻薄點,就是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太昊雲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既未阻止,也沒有說什麼。
直至看到凰紅藥身旁的蘇奕時,太昊雲絕不禁一怔,隱約感覺有些熟悉。
旋即就想起,早先一段時間,他在前往雲嵐界面見凰紅藥時,就見到過這個“天魁古族”的小輩。
只掃了一眼,太昊雲絕就收回目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輩而已,還不值得他多留意。
可在太昊雲絕身旁,一個錦衣老者卻很不滿,皺眉呵斥道:“凰紅藥,雲絕少主只點名讓你一人前來,你帶這樣一個小傢伙前來是作甚?”
不少人露出看熱鬧的神色。
凰紅藥面無表情道:“此人是我梧桐齋的一個巡狩使,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原本,我的確不該帶他前來,可爲了雲絕少主的行動,我還是把他帶來了。”
錦衣老者皺眉,冷笑道,“你什麼意思,一個道真境小傢伙,還能幫到雲絕少主不成?”
聲音中,盡是不屑。
這時候,之前那言辭很油膩的白髮老者再次開口,“的確,此次雲絕少主的行動,只有道祖纔有資格參與,你凰紅藥帶一個小娃娃前來,未免太不成體統!”
言辭間,已盡是訓斥之意。
太昊雲絕終於開口,“凰紅藥,這是怎麼回事?”
凰紅藥擡手一指蘇奕,“此人來自天魁古族,據他所言,其祖上曾掌握一份和混沌劫海有關的秘圖,疑似就是雲絕少主這次要前往的地方。”
太昊雲絕猛地眸綻神芒,“當真?”
在場其他道祖面面相覷。
還有這等事?
這時候,蘇奕已主動道,“那份秘圖類似一個時刻會發生變化的羅盤,當進入混沌劫海時,秘圖就會發生變化,指向一個名叫‘劫墟’的地方。”
那錦衣老者喝斥:“放肆!你是個什麼東西,和雲絕少主說話,竟一點禮數也沒有!簡直該罰!”
在場那些道祖都得主動上前作揖見禮,這小東西卻一點禮數都沒有,也太放肆。
蘇奕瞥了那錦衣老者一眼,看出這老東西跟在太昊雲絕身邊作威作福慣了,活脫脫一條惡犬。
而還不等他說什麼,太昊雲絕已不悅道:“蔡供奉,你一個道祖,何須跟一個小輩計較?只要他能幫到我,就是再無禮,又如何?”
錦衣老者蔡供奉渾身一僵,額頭直冒冷汗,“少主教訓得對!”
太昊雲絕則和顏悅色地看着蘇奕,“那份秘圖呢,能否讓我看看?”
蘇奕攤開掌心,一股血脈力量涌現,掌紋中隨即浮現出一幅奇異的秘圖。
秘圖看似巴掌大小,可其內卻像一片浩瀚星空,閃爍着無數星辰流轉的痕跡。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可便是那些道祖,也看不出多少玄機,都不免一陣狐疑。
太昊雲絕也皺眉,“能否爲我解釋一二?”
蘇奕道:“按照我族先祖所留的叮囑,這份秘圖時刻會變化,當抵達混沌劫海時,就會衍生出一幅神秘的路線圖,直至一個名叫劫墟的地方。”
太昊雲絕眸光閃動,“是麼,可若這份秘圖沒有你所說的那般神奇怎麼辦?”
凰紅藥已冰冷開口:“敢壞了雲絕少主的大事,我親手殺了他!”
太昊雲絕頓時笑起來,很滿意凰紅藥的態度,“我太昊雲絕向來不是小氣之人,這次若能幫到我,記你們一筆大功!”
在場那些道祖都不免皺眉。
這凰紅藥準備得很充足啊,難道說她這位玄凰神族的道祖,也打算趁機攀附太昊雲絕?
凰紅藥和蘇奕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雖然沒說什麼,可都清楚,已經過了太昊雲絕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