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青兒腳下輕輕一踩,青皮葫蘆橫下身體,像一艘小舟似的載着她,朝劫雲深處掠去。
蘇奕跟隨其後。
他心中兀自有些異樣。
一個之前被三大陣營爭搶的青皮葫蘆,卻有一個嬌俏可愛的靈體,誰敢想象?
這倒是讓蘇奕想起兩個人。
一個是劍帝城小老爺,是佩劍小清歡的器靈。
一個是自稱“如意”的小人,是稱心如意的器靈。
顯然,小姑娘“青兒”也是類似的存在。
“之前,是你故意引起他們爭奪的?”
蘇奕忍不住問。
青兒一邊帶路,一邊道,“我家主上說,讓我考驗考驗那些人,若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就可以擁有登上不繫舟的資格,主上會親自接引他前往命河起源。”
蘇奕明白過來。
斗笠女子自稱“引渡者”,自然是要引渡有資格登船之人。
“不過,大人您和那些人不一樣。”
青兒忽地扭頭,笑嘻嘻看着蘇奕,“在你出現時,青兒就察覺到,大人這般存在,無須青兒來考驗。”
蘇奕饒有興趣道:“何以見得?”
青兒蹙着彎彎的秀眉,認真想了想,這才道:“直覺。”
蘇奕:“……”青兒眨了眨晶瑩的眸,道,“大人,青兒可沒撒謊,在您身上,青兒感受到一種神秘的氣息,宛如禁忌般不可琢磨,青兒乃是混沌紀元最初時誕生的先天道靈,直
覺最爲敏銳,絕對錯不了。”
蘇奕一怔,心中在思忖,這小姑娘究竟察覺到了哪一件寶物的氣息?
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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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鼎?
亦或者是……九獄劍?
思忖時,兩者已經抵達劫雲深處,一路風平浪靜,未曾遭受任何危險。
很快,遠處劫雲中浮現一抹亮光。
仔細看,那赫然是一座漂浮在劫雲中的山峰。
山峰不大,僅千尺高,通體青碧。
山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只修建着一座簡樸的石屋。
而在這座山峰上空,厚重的劫雲凝聚成一個神秘的門戶。
那神秘的門戶看似高懸在山峰上空,卻像有無盡遙遠般,給人遙不可及之感。
那艘神秘的不繫舟,就靜靜停靠在那一扇神秘的門戶前。
而山峰上的簡樸石屋前,則立着一道身影。
頭戴斗笠,一身灰衣,正是自稱引渡者的那個神秘女子。
“主人,客人來了。”
青兒駕馭葫蘆,帶着蘇奕飄然來到那座山峰上。
“你且退避。”
灰衣女子吩咐。
青兒乖巧地應了一聲,就一掠消失在青皮葫蘆內,隨即青皮葫蘆則飄然懸掛在了灰衣女子的腰帶上。
“見過道友。”
蘇奕作揖見禮。
眼前的引渡者長衣古樸,帶着一頂黑色斗笠,衣袖和衣袂寬大,如雲傾瀉,身上有一縷縷若霧靄般的光影氤氳,神秘如夢幻,以至於無法看清她的面容。
“不必客氣,請坐。”
灰衣女子擡手一指,空地上頓時出現兩個蒲團,她很隨意地便在其中一個蒲團上落座。
蘇奕也沒客氣,隨之落座,和灰衣女子之間的距離,也僅僅不過丈許。
可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依舊讓他無法看清斗笠女子的容貌。
灰衣女子掌心隨意一翻,在她和蘇奕之間的空地上,就多出一張四四方方的青玉案。
其上擺着一壺芬香四溢的茶,兩隻茶盞。
灰衣女子拎着茶壺,給蘇奕和自己分別倒了一杯。
“茶葉來自起源道墟四大天域之一的造化天域,其中有一株號稱‘造化祖根’的‘妙諦茶樹’,茶葉就來自這株茶樹。”
“每個修道者品嚐此茶時,因爲修爲境界的不同,所品嚐出的滋味也不一樣,你可以試試。”
說着,灰衣女子先飲了一口。
蘇奕則怔住。
他清楚記得,涅盤命土那條黑狗曾談起許多秘聞,其中之一就和“妙諦茶樹”有關。
按黑狗的說法,那株茶樹大有來歷,蘊生於混沌紀元最初時,是命河起源中屈指可數的“祖靈根”之一。
因爲誕生於造化天域,故而又被稱作造化祖根!
然而,早在很久以前,這株“妙諦茶樹”就被一位天譴者連根帶走,煉爲一件名喚“造化尺”的寶物,威能無比恐怖。
號稱命河起源中的至高的混沌道寶之一!
也正因如此,從那以後,命河起源中便再無人能品嚐到“妙諦茶樹”上的茶葉。
可現在,斗笠女子隨手就拿出了此等瑰寶煮茶待客,這讓蘇奕如何不驚訝?
“道友有心事?”
灰衣女子看了蘇奕一眼。
蘇奕坦然道:“我聽說這妙諦茶樹早被一位天譴者煉爲寶物,世間已再沒有此樹上的茶葉,卻沒想到在道友這裡卻見到了,以至於很意外。”
灰衣女子一怔,蹙眉道,“是麼,我已很久不曾再返回命河起源,倒是不知道這些。”
蘇奕心中默默盤算,早在蕭戩活着的時候,黑狗就跟隨在蕭戩身邊。
而黑狗則說,這妙諦茶樹很久以前就被煉掉。
那麼,灰衣女子又該有多久不曾回命河起源了?
在這漫長到無法估算的時光中,難道她一直孤獨地留在這宿命海上?
思忖時,蘇奕將茶水一飲而盡。
頓時,仿若有無數溫潤暖流擴散到通體內外,道軀、修爲、神魂,皆受到滋養。
甚至,連心境中都像下了一場甘霖!
蘇奕恍惚間憑生一種如置身混沌本源中的錯覺,飄飄然忘乎所以,心神空曠,念頭通達!
直至蘇奕清醒過來時,時間竟已過去一刻鐘。
而他清晰發現,自己一身內外的道行竟像被洗練了一遍,變得愈發圓潤堅固起來!
堪比歷經了一場大道洗禮!
蘇奕不由吃驚,這“妙諦茶樹”的茶葉,竟如此不可思議?
同一時間,灰衣女子也有些訝然。
第一次品嚐妙諦茶,就像飲下了一場大道造化,要真正煉化茶水中的力量,少則三五天,多則三五載!
一切,都要看各自的大道根基有多雄厚。
越雄厚的,耗費的時間就越少。
而蘇奕,僅僅在一刻鐘就清醒過來,這種情況,灰衣女子此生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第一次飲用妙諦茶,受益最大,之後就會漸漸變弱,直至再感受不到其中妙諦。”
灰衣女子輕聲道,“當然,若能挖一截妙諦茶樹的祖根泡茶,則另有大收穫,可以參悟到一部分混沌祖源的奧秘。”
蘇奕感慨,“這是好寶貝,就是可惜了。”
這等一株神異無比的茶樹,竟被一個天譴者煉爲寶物,簡直暴殄天物!
“的確可惜了。”
灰衣女子深以爲然,“在命河起源,每一株祖靈根,都代表着一種混沌祖源的力量,藉此能夠感悟到混沌紀元的原始大道。”
“可如此漫長的歲月過去,這樣的寶物,恐怕已經在命河起源怕是已經絕跡了。”
一邊交談,灰衣女子再次爲蘇奕斟了一杯茶。
她話中雖帶着惋惜之意,卻也沒多少感觸,就像所談的不過是一樁小事而已。
蘇奕敏銳察覺到了這一點,心中不免有些異樣。
這位神秘的引渡者究竟是無慾無求,還是並不把妙諦茶樹這等能讓黑狗眼珠子發紅的瑰寶當回事?
斗笠女子忽地問道:“上次和道友相見,我曾談起,道友身上有着一種屬於混沌紀元最初時的氣息,如今,可曾想明白?”
蘇奕一怔,想起了此事。
當時,正因爲自己不明白此事,被斗笠女子視作時機不對,強求不得。
並說等自己想明白時,再來此地。
“想到一種可能,不過卻無法確定。”
蘇奕想了想,道,“要不就由道友親自印證一下?”
斗笠女子卻搖了搖頭,“這是你自身的秘密,由你自己琢磨便可,倘若被我識破……”
說到這,她擡眼凝視蘇奕,“我說不得會立刻下死手,奪你大道。”
蘇奕心中一震,神色不動道,“何至於此?”
斗笠女子收回目光,淺淺地飲了一口茶,“那是你不明白,能夠掌握混沌紀元最初時的力量意味着什麼。”
“說句不客氣的,那五個天譴者作爲混沌初祖,雖然瞭解混沌最初時的一些真相,但也註定不懂何謂混沌紀元的最初之力。”
蘇奕心緒翻涌。
最初之力?
五個天譴者都不懂?
而在自己身上,則有這種力量?
“看來,道友是真的不懂。”
斗笠女子若有所思,旋即釋然般輕嘆道,“也對,你身爲命官,雖然掌握天道九敕,卻還未真正成爲命運主宰,自然不可能感悟到這些。”而後,她似猜出什麼,“我大概明白了,你身上那種屬於混沌紀元最初時的大道力量,必然和你的前世有關,纔會讓你在還未踏足成祖之路時,就擁有這等力量。”
蘇奕怔了怔。
他一下子就把命書、宿命鼎這些寶物排除,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斗笠女子所說的“最初之力”,必然是九獄劍!
因爲自己身上,只有九獄劍是第一世所留!
而目前爲止,他的確對九獄劍的來歷一無所知,根本不曾真正洞察九獄劍的全部奧秘。
“我明白了。”
蘇奕將杯中茶飲盡,擡眼直視着對面的斗笠女子,道,“可我猶自不解,即便我身上有這種力量,對道友而言,爲何要下死手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