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瑤秀眉蹙起，愕然道：“浮游兄，你這是何意？”
其他人目光看了看蘇奕，又看了看珞瑤，全都驚疑不定。
難道蘇奕認爲，珞瑤有問題？
氣氛也在此刻悄然變得沉悶、怪異起來。
蘇奕拿出酒壺，本想喝一口，旋即嘆了口氣，又將酒壺收起，道：
“阿瑤，若你今天不對溫青鋒動手，我會一直裝糊塗，在離開這無盡戰域之前，會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蘇奕眉梢浮現一絲悵然，“可你終究還是沒有沉住氣，在我打算對域外天魔進行復仇時……暴露了……”
珞瑤驚怒道：“浮游兄，你究竟在說什麼？我對付溫青鋒，是因爲他通風報信，背叛了我們！”
說着，她將那塊玉簡拿出，“這其中就是證據！你一看便知！”
其他人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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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簡內烙印的一幕景象，根本做不得假！足以證明溫青鋒是個叛徒！
“那不是我！”
溫青鋒氣得渾身哆嗦，咬牙切齒道，“我敢以性命發誓！！”
蘇奕擺了擺手，示意溫青鋒稍安勿躁。
“玉簡所記錄的內容，就一定是真的麼？”
蘇奕看着珞瑤，眼神感傷，“就如同現在，我眼前的你，就一定是你？”
珞瑤俏臉蒼白，顫聲道：“浮游兄，你……你真的認爲我是叛徒！？”
說着，她一咬牙，挺身而出，指着自己，“既如此，你現在就殺了我就是！我保證不還手！”
一字一頓，透着決然。
衆人皆驚。
連溫青鋒都有些懵，珞瑤的一舉一動、以及神態，完全沒有任何反常。
看得出來，珞瑤是真的很憋屈，很傷心，通紅的眼眸中有淚水蒸騰。
“浮游兄，依我看，此事還是冷靜處理爲好，不能急。”
溫青鋒道，“我感覺，這其中必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若一旦冒然動手，極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古怪。
珞瑤指責溫青鋒是叛徒，是有確鑿證據的。
可誰也沒想到，蘇奕會懷疑珞瑤的身份有問題！
五衰道劫還在肆虐，毀掉了這片天地，讓一切陷入崩壞消亡中。
只剩下城門這一處地方在劫難中保存下來。
只是，所有人都已無心關注，目光全都匯聚在蘇奕身上。
等待他的答覆。
沉默許久，蘇奕道：“好，那就再等一等再查此事。”
珞瑤抿了抿脣，淚水終究沒有控制住奪眶而出，從那蒼白清麗的俏臉滑落。
那種失望、傷心之情，根本掩不住。
溫青鋒失魂落魄，怔怔不語，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惘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神色複雜，也都心緒低落，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們都敢肯定，這其中必有隱情！
珞瑤和溫青鋒兩者中，必有一個身份有問題。
可此時……
無論是誰，都不願去相信。
也不願接受！
都曾並肩作戰不知多少歲月，一起歷經諸般險惡，一起把酒言歡，誰願相信那些值得自己以性命託付的袍澤會有問題？
之前，老墨等一衆故友被蘇奕親手送入輪迴，就已讓衆人黯然神傷。
而現在，他們在和域外天魔的對峙中明明都已佔據優勢，那三位主宰級存在都已死去，正是他們開始復仇反擊的大好時機。
誰能想象，在這節骨眼上，自己的陣營中竟還埋藏有隱患？
“走吧，先離開這裡。”
蘇奕神色平靜，以紀元火種的力量，帶衆人穿過五衰道劫覆蓋的這片區域，朝遠處掠去。
在他們身後，僅剩下的那一道城門，也在五衰道劫之下轟然傾塌。
至此，整座烙印着蘇奕和一衆袍澤過往記憶和痕跡的問道城，徹底消失。
一如一場大夢破碎。
而此刻夢醒時，卻發現身邊知交零落，隱患重重，只剩寂寥。
路上，蘇奕一直在沉默，一語不發。
其他人也如此，各懷心事。
一行人橫移虛空，橫跨不知多少山河，似乎誰都不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
顯得漫無目的。
忽地，有人聲音苦澀道：“我們現在所經歷的……莫非就是心魔老人所留的後手？”
衆人心中一震，神色忽明忽滅，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背脊。
珞瑤忽地頓足，道：“浮游兄，若我身上真的出了問題，你現在就殺了我！”
她清麗蒼白的臉龐上，盡是認真，“我不想成爲大家的隱患！”
衆人隨即頓足，心情壓抑。
溫青鋒也一咬牙，眼睛充滿血絲，一字一頓道：“我也是！”
蘇奕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最終只說道：“是我想多了，容我一個人靜靜吧。”
衆人一怔。
不等反應，蘇奕的身影已從虛空中落地，來到一座山坳處，坐在其上，斜靠着巖壁，目光怔怔地望向遠處。
無盡戰域沒有白天黑夜，天色永恆地籠罩在一種灰暗陰沉中。
一如蘇奕此刻的心情。
他獨自坐在那，拎出酒壺，卻沒有一點借酒消愁的興致。
這一刻，他隱約已經明白，心魔老人所謂的後手是什麼了。
也終於清楚，心魔老人臨死前那句話的意思。
自己贏了嗎？
沒有！
心魔老人、黃岐、幻魘這三位主宰級人物雖死，但……
他們留下的後手，反倒對自己的打擊最大、也最沉重！
甚至，讓自己一時都無法做出決斷。
心亂如麻！
世人都以爲，他劍心如鐵，無懼威脅，橫行無忌，快意恩仇。
可……
當所在意的故友身上出問題時，內心焉可能還能堅狠如石？3
悄然間，珞瑤的身影走來，立在一側。
“浮游兄。”
珞瑤眼神怔怔，“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也不明白，爲何你會視我爲叛徒。可既然你這麼認定，必是已經有了確鑿的把握。既如此……”
珞瑤目光看向蘇奕，“我選擇相信你的判斷。你……莫要再爲此猶豫和痛苦。”
蘇奕心中震動，神色鄭重道：“阿瑤，你別多想，我曾說過，要帶你們一起回神域，就一定會做到！”
說到最後，聲音中盡是決然。
珞瑤眼神頓時變得柔和，道：“我清楚你的秉性，但凡你有一絲挽救的辦法，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優柔寡斷。”
說着，她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
“浮游兄，你若無法做出決斷，就……由我自己來吧。”
蘇奕臉色頓變，霍然起身，道：“千萬不要——！”
說話時，他已出手。
可終究晚了一步。
珞瑤這次出現在他面前時，明顯已抱有自我了斷的準備。1
當她聲音還在迴盪，那綽約修長的嬌軀上，已燃燒起洶洶的神焰。
那是一身性命本源和道行自毀後燃燒的力量，無比驚人。
當蘇奕去阻止時，直接被震飛出去。
遠處，響起一陣驚呼，溫青鋒他們趕來，當看到被洶洶神焰籠罩的珞瑤，所有人臉色大變，全力出手阻止。
可都是徒勞。
當珞瑤這樣的九煉巔峰神主自毀性命和道行，誰……又能擋住？
當一個人選擇自我了斷，誰又能阻止？
“阿瑤——！！”
蘇奕眼睛泛紅。2
這一刻的他，心都像被劍鋒絞碎，瘋狂般衝上去，全力出手阻止，去挽救。
可無濟於事，反倒被珞瑤自毀的力量重創！衣衫染血，長髮凌亂。
“浮游兄，我瞭解你的秉性，你又何嘗不瞭解我？”
漫天大火，燃燒天地， 珞瑤的身影立在其中，正在飛快消失。
她目光凝視着蘇奕，疼惜似的說道，“今日我們所遭遇的一切，是個死結，若讓你親手殺了我，你定做不到，所以……就有我自己來吧。”1
這一刻，蘇奕悲痛欲絕。
腦海中，浮現出了各種紛亂的景象。
他想起當年在青吾神庭前，道侶羽心瑤在赴死時，也曾這般決然，根本不給易道玄阻止的機會。
想起就在半個月前，他還曾親手把老墨等一衆故友送入輪迴，那種痛苦、憋悶、煎熬，在此刻也隨之涌現，像風暴般肆虐心頭。
而現在……
珞瑤也毅然選擇自我了斷。
那般平靜。
就像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可帶給蘇奕的打擊，卻已到了痛徹心扉的地步。
“浮游兄，諸位道友。”
神焰肆虐，光照十方，珞瑤的身影已變得模糊而虛幻。
她舉起雙手，抱拳作揖，“我先行一步，告辭！”
沒什麼留戀，沒什麼訣別的感傷話語。
有的，只剩下一種平靜和從容。
一如將踏上遠行之人的道別。
“阿瑤——！”
猛地，蘇奕站直身影，長髮凌亂，眼眸中似有無盡神焰在洶洶燃燒，一字一頓道：
“他日，縱使以性命爲代價，我也要把你救回來！一定！！”
聲音如劍吟，響徹九天十地。
轟！
識海中，九獄劍鏘鏘而鳴，似感受到蘇奕心中那一股憤怒、悲慟和決然的情緒，與之共鳴。
腐朽劍鞘在這一刻無聲息地出現，鑿穿長空，衝入那無盡火海中。
可終究慢了一步。1
珞瑤那模糊的身影，在此刻徹底凋零消散。
一如塵埃歸於大地。
唯有肆虐的神焰明耀天地，照得衆人那寫滿悲痛的臉龐忽明忽滅。
——
ps：打個預防針，莫名其妙怎麼就把珞瑤寫死了？先別罵我……5
明天會寫原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