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沉悶下來。1
原本悅耳的蟲鳴窸窣聲,也似有些煩人了。
立在石柱前發呆的抱劍中年輕輕揉了揉眉宇,依舊默不作聲。
茶錦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這才說道:“公子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妾身深感欽佩,不過,公子能否聽一聽妾身許諾的條件,再決定是否拒絕?”
蘇奕擡手給她倒了杯酒,“請。”
一語雙關。
先喝酒,再說話。
而這一刻,石柱一側的抱劍中年終於有所反應,扭頭看向藤椅中的蘇奕,眼神冷淡道:“小姐從不喝酒。”
蘇奕置若罔聞,或者說,直接就無視了。
灌女人喝酒的確煞風景。1
可對蘇奕而言,茶錦的到來不止是煞風景,還帶來了麻煩。
他從不在乎讓一個自帶麻煩的女人喝酒是否有失風度。
茶錦沉默片刻,忽地盈盈一笑,柔聲道:“象叔不必擔心,我雖不喝酒,但不代表喝不了酒,若能打動蘇公子的心,那今晚就是爛醉如泥也值得。”
說着,已舉杯一飲而盡,那潔淨絕美的臉龐上登時暈染一層酡紅,嬌潤醉人。1
她舌尖舔了一下紅潤的脣,似品咂回味,旋即笑吟吟道:“公子以如今的年紀,便能劍殺宗師,抱負定然極大,以後說不準又是一位鎮嶽王。”
“可公子想必清楚,境界越高,所需的修行資源就越稀罕和珍貴,而這些高階修行資源,幾乎都被大周境內最頂尖的大勢力掌控。”
她剛說到這,蘇奕再爲她斟了一杯酒。
這次連一個“請”字都沒說。
茶錦微微怔了一下,就痛快舉杯飲盡,道:“若公子願意爲二皇子效命,妾身可以保證,公子不必再爲以後的修行發愁,另外,若公子立下大功,以後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
蘇奕輕嘆道:“你可知道周知離如何給我許諾的?”
“願聞其詳。”
蘇奕隨口道:“他曾許之以國師之位、潑天財富,蒐羅天下之奇珍爲我所用。”
茶錦神色一滯,錯愕道:“這怎可能?當今國師乃洪參商,地位之高,僅次於當今大周皇帝,豈可能是他六皇子一句話,就能把位置拱手相讓的?”
不遠處的抱劍中年似忍不住了,冷哼道:“八位皇子中,六皇子一來不受陛下待見,二來不曾掌握實權,在皇室的地位遠不如其他皇子。”1
“他信口開河,畫一張不切實際的大餅,你也相信?或者說,你是獅子大開口,打算趁機勒索好處呢?”
抱劍中年似對皇室情況瞭若指掌,言辭之間頗爲不滿,認爲蘇奕這麼說是別有用心。
茶錦也似冷靜下來,輕聲道:“蘇先生,象叔脾氣耿直,您莫要介懷,不過,據妾身所知,六皇子如今在皇室的處境,的確……有些尷尬。”
蘇奕又給茶錦又倒了一杯酒,道:“事不過三,飲了這杯酒,你們就走吧。”
茶錦精緻的眉頭一皺,蘇奕那雷打不動的模樣,令她內心也涌起一抹說不出的惱意。
自己主動前來,都已表達足夠的誠意,可這傢伙卻竟似是一點都不給面子!1
氣氛冷淡下來。
抱劍中年則轉身看向蘇奕。
那一瞬,他眸子如撕裂夜空的一對利劍般,寒光懾人,帶着可怖的冷冽之意。
附近空氣都宛如凍結,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是屬於武道宗師的威勢!
“年輕人,志存高遠是好事,眼高於頂就有些不知好歹了,茶錦小姐憐惜你的才情,纔會主動前來招攬,你卻似乎真把自己當做一號了不得的人物了?”
抱劍中年冷冷開口,言辭鏘然,咄咄逼人。1
蘇奕眼神變得冷淡起來。
“都說你有劍殺宗師之威,可你當時在樓船上所殺的那老傢伙,在你動手前,就已施展自毀生機的禁術,身陷強弩之末的處境中。”
抱劍中年眼神寒芒涌動,帶着不屑,“而你在當時,只不過是撿了個大便宜罷了!”
茶錦眼眸滴溜溜一轉,笑着出聲緩解氣氛,道:“象叔,蘇公子一劍斬宗師,怎可能會是尋常之輩?”
“這是自然,我只是告誡他莫要自視甚高罷了。”
抱劍中年神色淡漠。
“你們可知道昨天發生在青鼎校場的事情?”1
自始至終,蘇奕神色很平淡,目光一直看着桌上爲茶錦斟的一杯酒。
“青鼎校場發生了何事?”
茶錦一怔,下意識看向了抱劍中年。
抱劍中年皺眉道:“據說秦聞淵父子被一個極其神秘的厲害人物殺了,你說這些作甚?”
茶錦呆了一下後,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蘇公子,你總該不會是想告訴我們,那殺死秦聞淵父子的神秘人就是你吧?”
“你猜對了。”
蘇奕說着,將桌上那杯酒端起,灑在地上,“最後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否則……”1
他從藤椅中起身,微微一笑,道:“今晚可就再走不掉了。”
雖然是在笑,可那笑容卻毫無情緒波動。
茶錦臉色微變,退後數步,有些氣惱道:“蘇公子,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她自然不會相信蘇奕是殺死秦聞淵父子的神秘人。
抱劍中年卻禁不住笑起來,眸子中殺機涌動道:“那我也不妨直言,你今日不答應,爲避免我們的身份泄露,你和這座庭院內的所有人,都必須死!”
“是嗎。”
蘇奕眼神不悲不喜,“看來,我蘇奕真的是太好說話了。”
他朝前邁出一步。
茶錦俏臉微變,道:“蘇公子,何必執迷不悟?”3
鏘!
一縷劍吟響起,象叔抱在身前的劍鞘內,掠出一柄靈劍,如若一掛紫色閃電出鞘,耀眼刺目。
劍名“映紫”。
由玉京城大煉劍師柴庸親手煉製,耗費靈材八十一種,列入大周“名劍榜”第三十三!1
一劍在手,象叔氣勢驟變,威嚴淡漠,氣息直似滔天水勢,鋪天蓋地。
“在此劍下臣服,或者死,自己選一個。”
象叔冷冷開口。
見此,茶錦毫不猶豫退出涼亭,只是眼神看向蘇奕時,不免帶上一抹惋惜。
何必呢?
這大概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吧?
她心中幽幽一嘆。
“在我面前拔劍?”1
蘇奕眼神帶上一抹不屑,“聽好了,三招之內,自當斷你右腕,迫你跪地,取你首級!”2
說着,他那深邃的眸泛起一抹懾人的幽冷光澤。
而其右手,如劍般探出。
“不知死活!”
象叔臉色一沉。
鏘!
他那一身蓄積已久的滔天威勢,伴隨在一縷沉凝的劍吟聲中徹底爆發。
唰!
映紫劍掀起一道迷濛如幻的紫色劍影,在夜空中驟然刺出。
勢若奔雷。
匹練般的劍氣吞吐,恰似紫電橫空。
那一瞬,茶錦眼前刺痛,內心涌起說不出的驚豔。
象叔是二皇子麾下頂尖的高手之一,十多年前就已成名,一手“火雷劍術”,曾技驚四座,贏得同輩宗師爲之喝彩!
就如此刻這一劍,隨意一擊,就展現出一位劍道宗師的無上風采!
卻見蘇奕不閃不避,探出的右手一撥。
看似輕描淡寫,卻有撥雲見日之玄妙。
迅疾刺來的一抹匹練劍氣,頓時偏移出去三分。
嗯?
象叔瞳孔收縮。
他戰鬥經驗何其豐富,第一時間變幻劍勢,之前的劍勢若是閃電掠空。
那此刻的劍勢就是峰巒疊嶂,橫擋天地,給人以無懈可擊,無法撼動之感!
蘇奕探出的右手沒有任何變化,唯有那白皙的指尖驟然散發出刺目般璀璨的光。
鐺!!
當指尖和映紫劍碰觸,頓時響起黃鐘大呂般的巨響。
那峰巒疊嶂無懈可擊般的劍勢,就像重重泡影般,被這一指之力刺破,驟然破碎消散。
緊跟着,蘇奕的指尖在象叔右腕輕輕一拂。
噗!
明明是春風化雨般的輕柔一拂,此刻卻仿似鋒銳無匹的尖刀般,輕而易舉斬斷象叔右腕。
其右掌連同映紫劍飛落於地,斷腕平滑如鏡,血灑如泉。
象叔吃痛,驚得亡魂大冒。
輕描淡寫的探手一擊,卻竟有撥雲見日、破峰巒疊嶂之威,更一舉將自己右腕斬落!!
此子怎會如此恐怖?1
近乎出於本能,象叔剛要閃身暴退。
便在此時,蘇奕那淡然的聲音響起:
“第二招。”
他右手驟地於空中捏印,虛按而下。
恰似神人隻手搬山嶽,欲鎮九淵!
轟!
附近空氣炸開,似承受不住。
就見蘇奕的掌印璀璨如實質般,隨着按下,象叔縱然竭盡全力拼命對抗,可卻僅僅在瞬息,就被壓迫得轟然跪地,雙膝砸得地面龜裂,發出咔嚓咔嚓的碎裂爆音。
太快了,這一擊也過於霸道,就像一巴掌拍在蒼蠅身上,那等鎮壓之力,完全就是摧枯拉朽。
“這……”
象叔目眥欲裂,驚得亡魂大冒。1
遠處的茶錦此刻也似從震駭和惘然中清醒,脣中發出尖叫:“不要——!”3
蘇奕卻置若罔聞,掌指如刀,輕輕一劃。
象叔的頭顱拋空而起。3
自始至終,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更別談抵抗了。
臨死,那臉上都寫滿驚恐和難以置信。
耳畔,仿似兀自迴盪着蘇奕剛纔那番話:
“聽好了,三招之內,自當斷你右腕,迫你跪地,取你首級!”6
————
今天的第一更晚了些,給諸君道歉~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