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陰謀(上、下)

大約是長期積累的疲乏選擇了軒轅望最虛弱的時候一起發作,軒轅望在牀上躺了兩天後,身體不但沒有康復,反而發起高燒來。管伯不得不留下來照顧他,也顧不上劍聖戰了。

軒轅望心中有些歉疚,管伯都近七十的老人了,反而要他來照顧自己。幸好在華閒之門下除了學得了劍技,華閒之那第一自傲的醫術也多少學了些,軒轅望給自己開了個方子,病情漸漸好轉起來。

“管伯,你去看劍聖戰吧,說實在的,知道劍聖戰的確實消息我心裡才放得下來。”

病情一好轉,軒轅望就勸管擒龍,管擒龍知道這有一半是託辭,但他對劍聖戰確實有興趣,而且軒轅望也漸漸好起來,因此他便前去鬥劍場看劍聖戰了。

“阿望,你怎麼會這麼大意!”直到這個時候,緋雨纔開始責怪他:“曹縱鶴一代拳聖,他的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爲什麼面對他的時候還會這樣疏忽!”

“我……”

“我知道你是因爲好的對手難得,所以想與曹縱鶴好好交手,試試自己新創的劍式。但是,阿望,你知道我對你最不放心的是什麼嘛?”

軒轅望沉默無語,緋雨對他最不放心的是什麼,他隱隱有所覺察。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心太善太軟,對誰都是如此。這是好事,但你也得小心……害人之心雖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你是想與曹縱鶴切磋,但曹縱鶴想的卻是要你的命!”

看到軒轅望還想反駁,緋雨輕輕用手指按住他的脣:“聽我說完,你別插嘴!”

她的神情有幾分薄怒,看上去甚是嫵媚,軒轅望癡癡看着她,過了許久才“啊”了一聲:“你、你做什麼?”

“哼,我問你你聽見我說的話了麼?”

擰着軒轅望的耳朵,一股冷絲絲的氣息從緋雨手指頭上傳了過來,緋雨的神情既是嗔怒又是無奈。軒轅望裝出痛苦的表情:“好痛……我生病了啊……”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麼?”

“啊,你再說一遍,我就聽見了。”

“油嘴!”

緋雨用力擰了一下,軒轅望真地痛得哇哇叫了起來,緋雨才鬆開手:“阿望,人心難測,你應該明白啊。”

軒轅望輕輕揉着耳朵,嘴角露出了苦笑,緋雨只是在借題發揮而已,她不滿的遠不只與曹縱鶴對決這一次。翠兒姑娘的事情,還有在自己身上曾發生過的其他許多事情,都是如此。自己有的時候,確實過於心軟了。

“緋雨,我會小心的,象曹縱鶴這樣的事情,鬥劍時再也不會有了。”軒轅望沉吟了會兒,開口說道:“你曉得我不是沒有戒心的人,如果是那樣,老師也不敢放我出來了。”

“哼,只是鬥劍時再也不會有了麼?”對於軒轅望的回答緋雨有些不滿意,但她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小心眼女了,她明白,軒轅望有軒轅望的自尊,自己確實是引領他踏上了劍技之道,但至於如何個走法,那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自己要扮演的是同行者而絕非發令者。

“緋雨,有些時候,別人看起來我是吃虧了,但我不這樣認爲。”對於緋雨沒有說的話,軒轅望是心知肚明的,他繼續解釋:“相反,我認爲我是佔便宜了,我想做個好人,只要是沒有違背這個,即便是受了些損失,我仍然是佔了便宜。”

他的話說得很質樸,算不上什麼豪言壯語,卻讓緋雨不得不重新審視軒轅望起來。

跟在軒轅望身邊已經有好幾年了,自己是否真地瞭解眼前這個男子?

與此同時,劍聖戰中,崔遠鍾正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對手。

正如軒轅望猜想的那樣,命運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崔遠鍾這一戰的對手,正是鳳羽。

劍癡鳳羽,在家門突變後爲了生計就放棄了劍當了兵,本來他以爲自己會從此忘記劍,但是,與崔遠鐘的相遇,讓他那顆爲劍而生的心再次跳動起來。他的手又重新握在自己的劍上,爲了儘快恢復自己的劍技,他甚至忍着心底深處的屈辱,來到了華閒之府中,與華門弟子共同練劍。因爲他明白,手中的劍不再僅僅是自己的興趣,更是自己謀求榮華富貴的武器。

“我要打敗你!”

就象在東都開定時那樣,鳳羽驕傲地向崔遠鍾宣佈。

“說過很多遍了,但是你從來沒有勝過我。”崔遠鍾收斂住心神,他不象軒轅望那樣同情心氾濫——相反,他是那種愛之也深恨之也切的人,鳳羽對劍的放棄讓他失望,而爲了榮華富貴重新撿起劍更讓他厭惡,所以,他決心要用自己的劍教訓鳳羽。

“黃金之劍在手,我永不會敗!”

鬥劍場外人頭涌動,靠近些的人都聽到了崔遠鐘的話,雖然崔遠鍾是二十五歲以下組中公認的大熱門,但是聽到他這樣的狂言,這些圍觀者還是忍不住起鬨。

“哼……”

冷冷哼了一聲,鳳羽凝神聚力,將劍伸了出去。兩人的劍在空中輕輕撞擊,發出清脆的鳴聲。

“呵呀!”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在兩人行劍禮之後的一剎那,原本沉穩聖峙的兩人變得狂野起來,象是一陣風和一團火,猛烈撲擊向對風。隨着這兩人劍式大開大闔地展開,無數道氣流四散迸射開來,靠近的圍觀者被這無形的壓力逼迫,禁不住向後開始退卻。

“我一定要勝……一定要!”

鳳羽一面用力揮舞着劍,軍人的經歷、戰場的搏殺,讓他的劍式與在東都開定時比有了很大不同,那時他狂野有餘而凌厲不足,現在則不然。在華閒之府中這月餘的苦練,讓他驚喜地發覺,自己的劍技雖然生疏,卻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並進步了。

“有時,退幾步後反而能跳得更遠。”

對此,華閒之如此評價,鳳羽天資極佳,在放棄劍一段時間後,體驗了人間百態,再次拾起劍來反而突破了以前的瓶頸。也正是因此,鳳羽自覺能與崔遠鍾抗衡並且戰勝他。

“對於華先生那樣的人來說,最好的報答方法,便是擊敗他的弟子!”想起這段時間華閒之對自己的傾心指點,鳳羽手中的劍式更緊了,劍上紅光象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崔遠鍾整個人都裹在裡面。

但是,如果說鳳羽是火,那麼崔遠鍾就是那風,火勢表面上看猛烈無比,但凡是風所壓迫之處,火不得不避讓開來。崔遠鐘的劍上金芒象蛟龍翻騰一樣,吞吐變幻,每一攻都攻敵必救,每一守都一夫當關。

“好呵,這樣的鬥劍纔好看!”

圍觀者從起初的驚愕中清醒過來,紛紛發出叫好聲,他們中有內行的,能夠看明白這兩人出手的精妙,而那些外行,也因爲他們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式而覺得不虛此行。

“有些難呵,老師這段時間都不准我們與這鳳羽正式鬥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厲害呢。”

陽春雪擠在人叢中,她年紀小身材矮,踮着腳才能看到崔遠鍾與鳳羽的激鬥。

“唔。”

“老師也是的,留那鳳羽做什麼!”見到鳳羽的劍式,陽春雪雖然沒有明說,但口氣裡還是透露了她的心思,對於鳳羽,她還是有幾分忌憚的。

“唔。”

她身邊的石鐵山完全心不在焉沒有聽見她的話,只是本能地唔唔着。陽春雪側過腦袋看着他,心中覺得非常無趣,於是道:“鐵山哥,你擔心遠鍾哥麼?”

“不擔心。”

提到崔遠鍾,石鐵山倒是聽到了,他簡單地用三個字回答了陽春雪的問題。陽春雪有些好奇:“怎麼,你沒看出這鳳羽的厲害麼?”

“哼,再厲害也沒有遠鍾哥厲害,遠鍾哥說了,只要他黃金之劍在手,就絕對不會被擊敗!”

“呵呵。”陽春雪忍不住笑了起來,石鐵山對崔遠鍾幾乎是盲目崇拜,其實他自己的劍技已經與崔遠鐘相去不遠了,特別是他的“開天闢地”,即使崔遠鍾遇上了也只有退避的份兒。如果不是因爲這一劍動輒要傷人碎屍,華閒之嚴禁石鐵山在鬥劍中使出,或許石鐵山也將是劍聖戰二十五歲以下者有力爭奪者吧。

“閒之,這小子不弱啊。”

舉着一個泰西傳來的千里鏡,泰武帝陛下一面看着鬥劍一面對身旁的華閒之說道。今天華閒之輪空,泰武帝便把他召到身邊,當自己的鬥劍講解。

“單以劍技而論,鳳羽與遠鐘相差無幾,誰勝誰負都有可能。”

“哈哈,真的麼,我看你倒是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聽了華閒之的話,泰武帝哈哈笑道。

“陛下,鬥劍並不僅僅是在較量劍技,劍技差不多時,劍士的精氣神將在這樣的激鬥中起決定作用。”華閒之微一沉吟,考慮好如何措辭後說:“鳳羽天資極佳,但他心態未必有遠鐘好。”

“唔,你這當師傅的放心,那我也就放心了。”陛下放下千里鏡,回過頭來對華閒之說道:“你那個趕走的弟子呢?”

華閒之搖了搖頭:“不知爲何,他棄權了。”

雖然表情平靜,但華閒之心中還是有着深深的遺憾。這次劍聖戰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給劍士一個機會,更是轉移朝中頑固不化的大臣們的注意力、同時向天下百姓宣傳新政的一個機會,如果代表革新的劍弟子都能順利過關,那麼“變勝於不變”的道理將隨之傳來。阿望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他爲何要放棄呢?

華閒之終究不是神靈,他偶爾可以推測到未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卻無法象神一樣全知全覺。

“啊!”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鬥劍場中突然傳來了歡呼聲,華閒之一愕,難道說現在就勝負已分了麼?

崔遠鍾與鳳羽確實勝負已分,就象華閒之判斷的那樣,兩人劍技相差無幾時,決定勝負的便只有精氣神了。鳳羽好勝救勝之心異常強烈,這既是他的優點,同時也是他的缺點,他實在是太急於取得勝利了,崔遠鍾看出這一點,一點一點將他引入自己的設想之中,露出了自己的薄弱之處,鳳羽雖然知道這可能是誘敵之計,卻還是忍不住對勝利的渴望,結果反而被崔遠鍾擊飛了長劍。

“你錯了……”

看着面如死灰一片絕望的鳳羽,崔遠鍾收回了劍,淡淡地對他說道。

“我……我錯了?”

鳳羽茫然看着勝者,自己還有餘力,還能再戰,怎麼會自己敗了?

難道說,自己真的象崔遠鍾說的那樣,錯了麼?

崔遠鐘慢慢收回劍,看着鳳羽的目光也有些悲哀與同情,如果不是心態錯了,鳳羽應該還能支撐下去吧。而他之所以心態會錯,與他的遭遇有莫大的關係,他太需要劍聖戰的勝利了。

只是,自己比他還需要這場勝利,什麼東西都可以讓給他,但這鬥劍自己是堅決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象夢遊一樣從鬥劍場中出來,鳳羽對於接下來的鬥劍沒有任何興趣,他孤零零地從劍聖戰大場子出來,漫無目的地遊逛在大街之上。

自己該何去何從?劍聖戰負了,自己想借此飛黃騰達的夢想也破滅了,難道說,自己真的就只有去繼續當自己的小兵,最終戰死在哪個荒野中麼?

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人們常常會這樣問自己,當面對的困難超出了想象時,當前進的道路沒有了目標時,當艱苦的遠征失去了後援時,人們都會這樣問自己。有的人找到了答案,從失敗與陰影中走了出來,有人則在這樣的疑問中迷失了自己,最終成爲厄運的犧牲品。

“鳳羽!”

身後崔遠鐘的聲音傳了過來,鳳羽聽到了,卻不想回答。他追着自己做什麼,還想教訓自己麼,或者是看到自己敗了可憐自己同情自己?

我不需要任何廉價的同情!

因此,鳳羽沒有停下腳步,他甚至以爲,這個時候與崔遠鐘的對話,就是對自己的嘲諷與羞辱。

“終有一天……終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忍住似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鳳羽咬牙切齒地發誓。他加快了腳步,很快擠入人潮之中,將崔遠鍾甩在了身後。

崔遠鍾跟了好一會兒,卻沒能盯住鳳羽,人潮之中,他茫然站立,不知道自己擊敗鳳羽究竟是對還是錯。

的確,鳳羽的劍技確實有所突破,但比起幾年來屢戰強敵的自己,他還是落後了。自己想用劍說明的事情,他是否能懂?

鳳羽呵鳳羽,雖然在東都的時候總與你鬥氣鬥劍,但你可知道,在我的心中,我一直將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你能體會一顆朋友的心麼?

鳳羽就這樣從崔遠鐘的眼中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後,兩個人才能再度見面。命運象不定的海風,將海中的帆船吹得時聚時散。

這時崔遠鍾已經失去了再回鬥劍場看劍聖戰的興趣,自己是第一個進入二十五歲以下組前八的人,柳孤寒與石鐵山的對手相當強勁,他們會陷入苦戰,但最後勝利的必是他們,對於這兩個師弟崔遠鍾還是有相當的信心。至於陽春雪——她的“小雪”、“初晴”兩式,就算是自己也會頭痛無比吧。

可惜的是,阿望不知道爲什麼沒有繼續參戰,他知道這次劍聖戰事關重大,卻仍然半途退出,老師嘴中沒有說什麼,但心裡的失望,自己是能真真切切體會到的。

那個阿望,至少該帶個信來吧。

一邊沉思一邊在街頭盲目行走,也不知多久,崔遠鐘停住了腳步,眼前一個人讓他目光定住了。

“這不是左思斂劍宗麼,阿望就住在他那兒,我去問問他吧,他一定知道……”

崔遠鍾正想與左思斂見禮,但左思斂卻象是有什麼心事一樣,低着頭匆匆趕路,根本沒有正眼看他。崔遠鍾微微一怔,軒轅望對這位劍宗是讚譽有加的,但他現在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大麻煩呢。

難道說是和阿望有關?

崔遠鍾本能地想到了軒轅望。身爲劍宗的左思斂,單憑名聲就可以讓找他麻煩的人三思而行了,但軒轅望不同,他雖然劍技高明,卻正是那種容易遭人妒忌與壓制的年輕人。

沒有驚動左思斂,崔遠鍾悄悄跟在他的身後,左思斂匆匆拐進了朝東的一條路。這裡距劍聖戰鬥劍場並不遠,從宮城赴鬥劍場更是必經之路,所以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崔遠鍾跟在左思斂身後,也就沒有被他發覺。

在這居住的多是京城的富庶人家,因此臨街的屋子大多是兩層三層的樓宇,左思斂便進了其中一家大門。守在門前的僕僮模樣的人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後便將門緊緊關了起來。

“瞧上去似乎是專門在等左思斂的……要是有法子進去看看就好了。”

崔遠鐘的好奇心被鉤了起來,他原本就是除了在華閒之面前老實外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既然有了想進去的念頭,自然就要付出行動。他繞着那家院子轉了一圈,看見和隔壁圍牆之間有條死衚衕,就快步走了進去。

衚衕裡沒有別的行人,軒轅望看看沒有人注意,伸手扒上了一棵大樹。那樹亭亭如蓋,藏在枝葉之間,別人很難發覺得到。

從樹上向院落裡看去,院落里布置的相當幽靜,證明屋子的主人並不是那種簡單的暴發戶。崔遠鍾看到左思斂在一個人的引領下,走進了後院的一處宅子,崔遠鍾心中一動,從這去那宅子倒不算遠,而且院子中的假山樹木正好可以給自己做掩護的。

他象貓一樣輕輕從樹上躍下,悄無聲息地在院子裡移動,這種潛行的方法柳孤寒最爲拿手,幾年的相處崔遠鍾也學到了幾分。

“……劍聖戰結束在即,這是天賜良機,如果不能抓住這機會,以後再動的就難了……”

崔遠鍾隱隱聽到有人這樣說道,這聲音很陌生,但有種說不出的磁力,讓人一聽就覺得說話者是個堅定而沉穩的人。

崔遠鍾又靠近了些,雖然這話裡與軒轅望沒有關係,但提到了劍聖戰,而且口氣中隱隱有陰謀的味道在裡面,這讓崔遠鍾大爲興奮。

“……根基已穩……且有子嗣……時不我待……”

那人壓低了聲音,爲了不被他們發覺,崔遠鐘不敢靠得更近,因此聽得模糊起來,但從這幾個詞中他還是嗅到了一股可怕的味道。這些人在此謀劃的,不僅僅是劍聖戰那麼簡單,牽涉到根基、子嗣的,崔遠鐘的第一念頭就是泰武帝陛下。

“難道說,這些人是廢太子或秦楚二王的餘黨,在這密謀起事?廢太子與秦楚二王雖然都已被囚死,但打着他們的旗號起事,現在或多或少還可吸引一些支持者……”

心念電轉間,崔遠鍾做出了判斷,有左思斂在,自己不可能在這羣人手中討得便宜,既然是聽到這麼一樣大事,只要將之告訴老師,自然有人來對付他們。

只是,這樣會不會連累住在左思斂家中的阿望?

心中有些困惑,讓崔遠鍾稍遲疑了一下,這短暫的遲疑,立刻驚動了屋子裡的人。

“誰?”

斥問的並不是開始說話的那個聲音,而是另一個簡短、有些壓抑的聲音,一個“誰”字並不大,卻讓崔遠鍾心怦地狂跳了一下。

“跑!”

這個人短短的一個字就給自己帶來了如此的壓力,他對自己的威脅,應當還在左思斂之上!因此,崔遠鍾本能地彈起身軀,飛快地從假山與花樹之間奔過,還沒有幾步,他就聽到背後傳來的破門之聲。

對方追出來了!

屏息狂奔的崔遠鍾猛然躍起,伸手拉住一棵大樹的旁枝,藉着衝力在空中一蕩,向前躍出了足足十丈,落地之時他雙腳一彈,飛快地又奔了起來。

“前頭是圍牆,那圍牆有好幾丈高,我跳不過去……爬的話對方一定會追上來!”

一邊狂奔,崔遠鍾腦子裡一邊想,只要再拐過去就是圍牆了,如果不能翻牆而過,自己便會被堵死在這裡!

身前的一根毛竹竿讓崔遠鍾眼前一亮,他沒有減速,而是從毛竹竿旁掠過,順手將毛竹竿抓在手中,衝到圍牆前他用毛竹竿的一端點着地,藉着毛竹竿的彈力,人高高躍了起來。

“成了!”

當他身軀翻過圍牆時,高興地想。身後追趕的人在數息之後就趕到了,但除了一根仍在地上顫抖的毛竹竿,他們什麼也沒有見到。

“該死,這兒不能呆了,原先的計劃取消!”那個有着磁性的聲音憤怒地道:“事不宜遲,雖然錯失了良機,但總會還有機會的,收拾好東西,別讓官府找到任何證據。左劍宗,你就不必回去了,立刻和我們一起出城。”

“是……”

正在狂奔中的崔遠鍾如果聽到左思斂的話定然會再吃一驚,左思斂說話時非常恭謹,幾乎是以下屬對官長的態度與那人說話。

“哼哼,得趕緊將此事告訴老師!”

狂奔了半條街之後,崔遠鍾攔下了一輛馬車,飛快地趕往聖劍戰鬥劍場。雖然擔心會連累軒轅望,但他明白事關重大,軒轅望個人安危還可以另想辦法,而自己聽到的事情卻必須立刻解決纔好。

趕到鬥劍場時,他正看到華閒之與柳孤寒、石鐵山、陽春雪出來。柳孤寒與石鐵山身上都帶着傷,石鐵山更重些,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都應是獲勝了。

“怎麼了?”

見到崔遠鍾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華閒之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中一驚,立刻想到軒轅望身上。阿望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他在劍聖戰中中途棄權,一定有他的理由,難道說他出事了?

“老師……”

看到這附近人多口雜,崔遠鐘沒有急着將自己的發現說出來,當他們來到僻靜之處時,他纔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了華閒之。

華閒之的兩道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心中那種不祥的感覺再次滋生起來。雖然與軒轅望沒有直接關係,但牽涉到左思斂,住在他那的軒轅望不受連累纔怪,更何況阿望突然不參加劍聖戰了,難道說是他發現了左思斂的秘密被左思斂滅口了麼?

還有,這事情非常古怪,這些人真的是廢太子和秦楚二王的餘黨麼?

現在的局勢比起泰武帝即位前還要複雜,因爲當時敵人在明自己在暗,而現在卻是自己在明敵人在暗……

“明?暗?”

華閒之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看向柳孤寒:“孤寒,你回京城時那羣人的身份……”

柳孤寒搖了搖頭,當初爲了挑起太子與秦楚二王的爭鬥,自己奉命潛入京城,暗殺了不知多少人,接着在爭奪傳國玉璽的血戰中,遇上了一羣古怪的傢伙,他們的身份,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

華閒之又想起陛下從扶英回來,途中遇到人刺殺的事情,那一次刺殺自己留下四個弟子協助陛下的幕僚展修將刺客全數擊殺,但除了知道其中有一位長林劍門的劍師外,他們背後是誰也是一無所知。

“似乎有股別的力量呢。”此前自己一直將這些人當作廢太子或秦楚二王一黨,現在看來似乎有些出入。

華閒之目光一瞬間炯炯有神起來,他向崔遠鐘擺了擺手:“你領着大家先回去,今天聽到的別跟任何人說起。”

回華宅的馬車上,劍道四弟子都默不作聲,如果事情真向最壞的方向發展,那麼軒轅望現在生死未卜。軒轅望性格極好,是那種與誰都談得來的人,甚至曾屢次要殺他的柳孤寒,也覺得同門中軒轅望與自己最親近,因此,每個人都在替他擔心。

“怎麼樣,鐵山,今天的對手還成吧?”

許久之後,壓抑的氣氛讓崔遠鍾覺得難以適應,他起了個話題,將衆人的注意力調開。

“今天的對手是安嶺武家的武浩,那傢伙的力氣倒真不小!”談及今天的對決,石鐵山臉上開始浮出興奮的表情:“他的劍比我的劍還沉,我們硬碰硬對砍了二十劍,到後來我幾乎連劍都握不住了!”

目光移到石鐵山的巨劍上,因爲石鐵山走的劍技路子與其他同門決然不同,所以他的劍也是特製的,沒有開鋒,但沉重的重量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劍刃。普通的劍,與他的劍全力交擊的話,如果不脫手飛出就會從中折斷,那個安嶺武浩與他硬碰硬對砍了二十劍,想來用的也是一柄堅固厚重的巨劍了。

“還說呢,象兩個傻瓜一樣,你砍一劍過來,我再砍一劍過去,換了我,早將那姓武的踢出去了。”

陽春雪撇了撇嘴,同門中她與石鐵山年紀相差最小,其他三個師兄,崔遠鍾慷慨豪爽,軒轅望平易機敏,柳孤寒冷傲孤僻,都沒那麼好捉弄,唯獨石鐵山憨厚老實,也就成了她捉弄的對象。

“那是自然,我都怕你……”石鐵山嘀咕了一聲,卻不敢讓她聽見。柳孤寒嘴角**了一下,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

“不行。”

崔遠鍾與石鐵山幾乎異口同聲,雖然柳孤寒沒有說出聲,但他們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石鐵山用出“開天”“闢地”,那麼擊敗武浩就不會這麼麻煩,但對於石鐵山而言,這是出手必碎人屍的禁式。

“孤寒哥哥的對手才真的強悍,孤寒哥哥刺中他十六劍,那傢伙還是要戰……不過,若是依着孤寒哥哥的性子,那不知進退的傢伙早就死十六次了。”

這一次劍聖戰,華閒之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柳孤寒也明白這不是多結仇怨的時候,因此到現在爲止還沒有取人性命。這對於出手必傷人的他來說相當艱難,每次鬥劍他要對的除了對手外還有自己的殺心。因此,柳孤寒是最辛苦的一個,幾乎每一戰都是苦鬥,並不是因爲難以擊敗對手陷入苦鬥,而是如何留住對手性命的苦鬥。

“那你呢,小雪,你的對手如何?”

見陽春雪對柳孤寒與石鐵山的對手都作了評論,卻沒有說到自己,崔遠鐘有些奇怪,這丫頭古靈精怪,早年的經歷讓她性格有些偏激,遲遲沒有談到自己這倒是件奇事。

“我的對手?根本不值一提嘛!”

丫頭露出狡猾的笑,似乎在等着崔遠鐘的問題,她驕傲地回答,街道兩側的行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禁不住向她投來注視的目光。

第八章 怒其不爭(上)第五十三章 劍聖(上、下)第三十二章 戰無可避(上)第八章 怒其不爭(上)第二十九章 不殺之劍(上)第三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第五十四章 窮則變(上、下)第三十六章 爭奪(上)第四十三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上、下)第十八章 城市森林(上)第三十五章 擺脫(下)第九章 小試(上)第十六章 重逢(上)第十九章 拳聖來襲(下)第三十六章 爭奪(上)第四十六章 一怒拔劍(下)第四十八章 仁者愛人(上、下)第三十六章 爭奪(上)第一章 小試(下)第三十七章 動搖(上)第二十一章 人之異於禽獸者(上)第二十一章 人之異於禽獸者(下)第二十一章 人之異於禽獸者(下)第十二章 爲何習劍(下)第十五章 世事浮沉如轉篷(上)第五十四章 窮則變(上、下)第九章 小試(上)第十一章 連勝(下)第十二章 爲何習劍(下)第一章 夢劍(上)第二十三章 髒人遺患(上)第二十二章 劍之道(下)第四十一章 生人傑兮死鬼雄(下)第三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第十四章 暗夜襲(上)第三章 劍中自有顏如玉(上)第五十一章 縱鶴擒龍(上下)第三十章 萬水千山總關情(上)第三十三章 變(下)第二章 滄海月明(下)第四十一章 生人傑兮死鬼雄(上)第十五章 世事浮沉如轉篷(下)第十七章 入門(下)第三章 劍中自有顏如玉(上)第五章 求師(上)第二十六章 遠望寒山雪(下)第一章 夢劍(上)第八章 怒其不爭(上)第四十七集 破門(上、下)第五十三章 劍聖(上、下)第三十八章 豬也有夢想(下)第四十四章 他鄉遇故知(上、下)第八章 怒其不爭(下)第十五章 世事浮沉如轉篷(下)第十四章 暗夜襲(下)第十二章 爲何習劍(下)第四十一章 生人傑兮死鬼雄(上)第十七章 入門(下)第四十章 受命於天(下)第三十五章 擺脫(上)第二十章 血戰(下)第四十五章 禁戰(上)第十八章 城市森林(上)第十五章 世事浮沉如轉篷(下)第八章 怒其不爭(下)第二十三章 髒人遺患(上)第十六章 重逢(上)第六章 習劍不易(下)第四章 東都開定(上)第四十一章 生人傑兮死鬼雄(下)第三十九章 故土(下)第五十一章 縱鶴擒龍(上下)第二十六章 遠望寒山雪(上)第十三章 毒蛇心(上)第四十一章 生人傑兮死鬼雄(下)第五十四章 窮則變(上、下)第二十六章 遠望寒山雪(上)第二十七章 強敵(上)第四十八章 仁者愛人(上、下)第二十一章 人之異於禽獸者(下)第三十六章 爭奪(上)第十二章 爲何習劍(上)第二十八章 生與死(下)第六章 習劍不易(上)第二十四章 扶英劍客(下)第三十五章 擺脫(上)第二十六章 遠望寒山雪(下)第四十四章 他鄉遇故知(上、下)第五十八章 柳暗花明(上、下)第三十九章 故土(下)第十二章 爲何習劍(下)第五十六章 國殤(上、下)第二十二章 劍之道(上)第三十四章 不測之風雲(上)第二十二章 劍之道(下)第七章 爾虞我詐(下)第十四章 暗夜襲(下)第五章 求師(下)第十七章 入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