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月道:“不用了,你擱這兒歇息去吧。”
“是”
瑞成擱下手裡的帖子,退了山去。
李燕月把一大疊紅燙金的帕子往懷裡一揣,跟着也出了簽押房到了前院,派個人把大班領白鳳起請了過來。
白鳳起三腳並兩步趕到,躬身一禮道;“總座,您找我?”
李燕月道:“後天我在順來樓宴客,請的都是王公親貴,你派幾班弟兄負責禁衛,一早就去設立崗哨,閒雜人等不許近順來樓。”
“是。”
“弟兄們經驗歷練都夠,用不着我多交代,總之一句話,絕不能出半點事。”
“您放心交給我就是。”
“就這麼說了,我出去一下,會兒就回來。”
“是。”
李燕月出了查組營,又去了神力鷹王府,他沒多耽擱,把貼子往鐵王手裡一交,說了幾句話就辭出了。
回到了查緝營,營裡沒事,只見白鳳起召集了幾班弟兄在前院裡訓話心知一定是爲後天請客禁衛的事,他也沒多停留,受了大家一禮就回到他的小院子。
口口口
當夜,初更剛過,李燕闖正在燈下坐着,忽然就見院子裡來了人,他一聽就知是誰來了,輕微一聲道:“請進。”
微風颯然,香風襲人,司徒霜翩然而入。
李燕月含笑而起:“姑娘請坐。”
司徒霜道:“不坐了,我待不了多久,主人你也不會留客多久。”
李燕月聽出話中有話,剛要問。
司徒霜又道:“有我的份兒麼?”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是指——”
“你不是後兒個要在順來樓宴客麼?”
李燕月又一怔:“姑娘怎麼知道的?”
司徒霜微一笑道:“說穿了不值一義錢,窮家幫有人告訴我。”
李燕月更說異了:“窮家幫北京分舵怎麼知道姑娘住在這。”
司徒霜含笑道:“北京城裡,很少有事能瞞得過他們那個分舵的。”
“他們又怎麼會把我請客的事告訴姑娘?”
“怎麼,不能說,能瞞我?”
“倒不是,假順來樓請客,還能瞄準,我是說他們怎麼會白無故的告訴姑娘這個?”
司徒霜微一搖頭:“不是平白無故。”
“咂,那是——”
“他們讓我過來給你送個信兒。”
“他們託姑娘給我迷信兒,送什麼信兒?”
“他們託我告訴你,張家口有人來了。”
李燕月心頭一震。
“還有,他們攔過,但是攔不住。”
李燕月心頭又一震:“張家口來人,現在在哪兒?”
“我就不清楚,但窮家幫的人還在我那兒等回話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李燕月沒有猶豫,道:“走。”
司徒霜深深一瞥,轉身走出去了。
李燕月擡手熄燈,快步跑了出去。
司徒霜前行帶路,兩個人翻牆而過,一進堂屋堂後用站起個人劉天池、歐陽奇,還有一個窮家幫弟子,那窮家幫的弟子,赫是阮玉。
劉天池、歐陽奇分別招呼,阮玉機靈,只躬了躬身,沒做稱呼。
李燕月招呼過劉天池、歐陽奇後,徑向阮玉道:“聽說張家口有人來了?”
“是的。”阮玉道:“是趙風送來的消息,他們這趟來京,是分批行動,來得極秘密,不是趙風送來消息,我們還不知道呢。”
“來了多少人,都是誰?”
“馬大爺親自帶領,好手都來了。”
李燕月心頭震動,道:“在哪裡落腳,住哪家客棧?”
“他們沒住客棧,落腳在前門大街一個宅子裡。”
“知道地方麼?”
“知道。”
李燕月道:“走帶我去一趟。”
“是。”
阮玉抱拳向司徒霜、劉天池、歐陽奇施一禮轉身走出堂去。
李燕月打了個招呼跟了出去。
司徒霜沒理,也沒說什麼,送客送到院子裡,望着李燕月身影不見她嬌靨上深現了一片不解的疑惑神色-一口口口
爲防碰見查緝營的弟兄,李燕月跟阮玉專走僻靜小衚衕,沒一會兒就到了前門大街。
阮玉帶李燕月拐進了東邊一條衚衕裡,他沒往裡走,往後一招手人貼進了衚衕邊的暗影裡了。
李燕月心知必有緣故,也跟在阮玉之後貼進了暗影裡。
阮玉擡手一指,衚衕深處一家門前有個賣小吃的小攤兒掛一盞風燈,在黑衚衕盟既亮又顯眼。
阮玉低聲道:“就是攤兒後那一家擺攤兒的是他們的人。”
李燕月明白了,當即道:“剩下就是我的事,你回去吧。”
阮玉恭應一聲,悄悄退出了衚衕。
李燕月從眼影處走出,直往那賣小吃的小攤兒行了過去。
走近三丈內,看清楚了,那賣小吃的是個中年壯漢,一臉的絡腮鬍,頗爲威猛。
任何一個賣東西的,見有人走近,總會哈腰陪笑,這個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個。
他不打招呼不要緊,李燕月走近招呼他:“辛苦!”
那威猛漢子還不擡眼:“好說!”
李燕月沒說話,走過去就要敲門。
那威猛漢子這回不但擡了眼,而且動作還挺快,伸手就攔住了李燕月,:“找誰?”
李燕月道:“找朋友!”
“這兒有你的朋友?”
“不錯。”
“我在這兒多年,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是頭一回拜訪!”
“是麼?”
隨着這聲問話,威猛漢子胳臂一翻,手掌揚起,劈胸就抓。
李燕月微一笑:“這是幹什麼?”
擡掌一封,順勢搭上了威猛漢子的腕脈,五指一緊,威猛漢子在悶哼聲中,半截鐵塔的身軀矮了下去。
李燕月手一鬆,道:“代我叩門,往裡通報,後生晚輩李燕月,拜見馬大爺。”
威猛漢子沒敢再動,聞言卻一變:“你找錯了人家,這兒沒什麼馬大爺。”
李燕月含笑道:“何必呢?朋友,我要是沒摸清楚,也就不會上這兒來了,恐怕你還不知道。我來京之前,經過張家口,曾經拜訪過馬大爺,我叫他一聲馬叔。”
威猛壯漢微一怔,上下打量了李燕月兩眼,沒再說話,舉手叩了門環。
門環一陣響,夜靜時分能傳出老遠。
只聽門裡有人沉聲問道:“誰?”
威猛壯漢應道:“擺攤兒的。”
門裡響動,兩扇大門開了,只開了一半門裡一前二後站着三個人,藉着攤兒的燈光月以看得很清楚。
三個人,前頭一個,是個豹頭環眼的絡腮鬍壯漢長相比擺攤兒的還威猛,後頭兩個,左邊是個英武小鬍子右邊則是個瘦高如竹,一張臉白得泛青的漢子。
這三個,李燕月認得,經過張家口的時候朝過面,是索超、崔玉衡跟馬天風。
三個人見李燕月一怔,索超濃眉一掀,兩道如炬目光直逼擺攤兒的威猛壯漢。
威猛壯漢一驚忙道:“他說跟大爺是故舊。”
索超怒聲道:“他說你就信?”
李燕月淡然笑道:“這位不認識我還有可說三位不該也不認識我?
三個人再看李燕月,都一怔,崔玉衡脫口道:“是你?”
李燕月道:“還好,終於有人認出我來了。”
索超沉聲道:“這個門裡的,沒人認識你。”
隨話就要關上兩扇大門。
李燕月一怔,擡手抵住大門,別看索超個頭兒大,壯得什麼似的,可是這時候他就是難把兩扇門關動分毫。
李燕月道:“這是什麼意思?”
索起臉上變了色,道:“沒什麼意思,沒人認識你,就是沒人認識你。”
崔玉衡上前一步邁:“再不收手,咱們可要動手。”
李燕月一聽不對,還待再說。
只聽一個冷冷話聲傳了過來:“什麼事,是誰在那兒嚷嚷,也不怕吵了左鄰右舍。”
李燕月一聽就聽出來是誰來了,索超還沒來得及答話,他就開了口:“祁老,李燕月拜望馬大爺.”
話聲方落,人影疾閃,索超身邊多了個人,一個手持旱菸袋的鄉巴瘦老頭兒,不是祁奇是誰?
索超等忙躬身:“總管。”
李燕月道:“祁老,是我。”
祁老臉上閃過一陣激動,剎那間恢復平靜,近乎冷漠的平靜:“後站。”
恭應聲中,索超、崔玉衡、馬天風一躬身,退後站立!
祁奇也側身退了一步讓出了進門路:“請。”
李燕月更覺出不對來了,想說什麼,但轉念一想,待會兒有的是說話的機會,當即邁步行了過去。
祁奇道:“關上門。”
轉身往裡行去,沒再招呼李燕月。
李燕月沒在意,隨即跟了進去。
相當大的一座老院房,轉過了影壁場,兩邊的廂後有燈,廊檐下排滿了,冷肅地站着十幾廿個人。
堂屋遙遙在望,堂後門口,揹着燈光,一前二後地站着三個人,後頭兩個是精壯中年漢子,前邊一個老者隱透攝人威嚴,正是“洪門大地會”的雙龍頭馬鴻元馬大爺.只見馬大爺擡手一擺,兩邊廂房廊檐下的,立即退入了廂房。
李燕月則跟着祁奇直到堂屋之前。
祁奇站在一旁沒說話。
李燕月躬了身:“馬叔!”
馬鴻元沒答話人冷地看了李燕月一眼,也沒說話,轉身進了堂屋。
李燕月邁步跟了進去。
祁奇站在院子裡沒動。
李燕月跟進堂屋,大爺馬鴻元揹着手,揹着身站和兩個精壯漢子,看着李燕月,充滿了敵意。
李燕月雙眉激揚:“馬叔,麗珠的事我比您還心疼,還難過!”
馬鴻元冷冷道:“沒人比得了我,她是我的獨生女。”
李燕月還待再說。
馬鴻元話鋒忽轉,問道:“我行動夠機密,沒想到還是讓人知道了,是窮家幫的人告訴你的吧!”
李燕月道:“是的。”
“我跟他們一向井河不犯——”
“馬叔,不能怪他們,是我的交代。”
“你料準了我會上京裡來?”
“不只對您。我交代他們監視任何一個組合。”
“哦”
“馬敘,麗珠的事——”
馬鴻元用始轉身過來,剛纔揹着燈,看不真切,現在看清楚了,馬大爺憔悴了,兩眼裡也有了血絲。
李燕月爲之一陣難受。
只聽馬大爺冰冷道:“不要再提麗珠的事!’李燕月道:“您來的就是爲她的事,怎麼能不提?”
“我來京裡是爲她的事,你來見我又爲什麼?”
“馬叔——”
“我並沒有怪你,你來見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馬叔主要是沒有怪我,上下不會以這種態度對我。”
馬大爺沒說話,臉色冰冷蒼白。
李燕月道:“現在談怪誰,那是多餘,也是令人痛心的事,但是我實在想不出您有任何怪我的理由。”
馬大爺臉上閃回抽搐,神情一黯,道:“我不怪你,不但任何人,但要說起來,怪我,怪我自己出了眼,惜用姓郎的,還打算把麗珠許給他——”
“馬叔,事用已經過去了,我剛說過,這時候再談怪誰,那太多餘——”
馬鴻元雙眉忽掀,眉宇間殺機洋溢,道:“不管怎麼說.麗珠是死在滿虜手裡,這仇我不能不報,因爲你殺了姓郎的,代我懲治了洪門不肖,還派人回來通知我,我很感激,基於這一點,你今天自己到我面前來,我也不動你,可是從此你我扯平,再見面便是仇敵,你走吧!”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馬叔,您既不怪我,怎麼——”
“你總已是滿虜的人了,而且位居查緝營的總班領,不是麼?”
原來是爲這!
李燕月吁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只是,馬叔.小月是老人家的傳人,您也等於看着我長大,您以爲小月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人麼?”
“難道你不是?”
“如果小月真是,別說是您,就是老人家也燒不了我,是不是?如果小月真是,窮家幫素稱忠義,又怎麼前聽小月的了”
“可是你位居——”
“馬叔,難道您還不明白——”
馬鴻元目光一換:“真的?”
李燕月道:“老人家能容我至今,就衝這一點難道還不夠?”
馬鴻元老臉上再門抽搐,微徽擡起了手:“小月你坐。”
不用多說什麼,就這一句,應該已是說明一切。
“謝謝您。”
馬大爺、李燕月雙雙落座,李燕月要說話。
馬大爺一擡手:“不談過去,談眼前,談未來,你明知道我怪不着你,那麼你來見我,就絕不是來跟我解釋的。”
“我是來請馬叔回張家口去。”
“誰讓我回去是你還是——”
“是我,別人還不知道。”
“爲什麼要我回張家口去?”
“您的來意是什麼?”
“我剛纔已經告訴你了。”
“您打算怎麼做?”
馬大爺道:“血債血還,以滿虜的鮮血,爲我女兒報仇雪恨。”
李燕月道:“郎玉奇已經死了他的頂頭上司也已經下了獄,下場比死還慘。”
“滿虜還有別的人。”
“馬叔,冤有頭,債有主。”
“對,我沒有能手刃冤頭債主,若加上國仇家恨,他們每一個都該死,我殺他們並沒有錯。”
“馬叔,您不可能殺盡他們。”
“我知道,可是殺一個是一個。”
“馬叔,您的心情我能體會,可是我不能讓您這麼做。”
“你不能讓我這麼做!爲什麼?”
“馬叔可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馬大爺緩緩道:“我聽說了,你現在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總班領。”
“您也一定知道,查緝營的職責是什麼。”
馬大爺目光一凝道:“小月,你不會當真——”
“當然不是當真,我剛纔就已經告訴您了。”
“但是——”
李燕月正色道:“馬叔只因爲我有我的計劃如果此時此地有任何一個組合鬧事,會影響我整個計劃。”
馬大爺微一搖頭:“你做你的,我幹我的,我想不出會影響你什麼計劃。”
“馬叔只談一樣,您既然知道查緝營的職責,我又是查緝營的總班領,洪門天地會一旦在京團鬧出事來,我是身不由已,不能不管,您想,那是不是親痛仇快的事。”
“你會真管?”
“我是身不由己,不能不管,否則我一旦有虧職守,被撤了職,或者是吃了罪,我的計劃就全完了。”
馬大爺道:“你是什麼計劃,說給我聽聽。”
李燕月道:“馬叔,我的計劃是幫愛新覺羅皇家,逐一消除那四大輔政。”
馬大爺臉色一變:“小月,你怎麼說?”
“馬叔,出虎口而入狼吻,對咱們漢族世胃,先朝遺民,那更是不幸,是不是?”
“那你爲什麼不乘他們之間的爭奪。”
“不可能,馬叔,不管他們之間怎麼爭,怎麼鬥,他們總是滿人,一日咱們乘亂而起,不但對匡復毫無助益,反而會促使他們化敵爲友,攜手並肩,馬叔,他們絕不會讓這大好江山落人外人之手的。”
馮大爺軒眉道:“這大好河山本是屬於我漢族世胃,先朝遺民。”
“話是不錯,但是他們人關不易,方事人主華夏的豐碩成果,怎麼甘心咱們再從他們手中奪回去。”瀟湘書院,,,,瀟湘書院“照你這麼說,他們分,咱們不能動,他們合,咱們更不能動。”
“事實如此,要動,則須等四大輔政消除之後。”
馬大爺微一笑,笑得有點冷:“你可曾想到,到那時候,他們的根基又深植了多少?”
“我想到了,但是,馬叔,情勢如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馬大爺微一擡頭道:“那是你的想法。”
他沒多說,但也就是說他不敢苟同。
李燕月道:“馬叔,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還有誰也這麼想?”
“窮家幫、大刀會——”
馬大爺不等說下去就截了口:“人各有志,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那麼馬叔的意思——”
“一句話,我既然從張家口率衆來此,兵不刃血,絕不回頭,否則對洪門的弟兄,我都無法交代。”
李燕月道:“馬叔,您可知道,您這麼做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我剛說過,我不這麼想。”
“馬叔——”
馬大爺一擺手道:“小月,你我說的都夠多,夠明白了。”
“馬叔——”
馬大爺猛然站了起來:“小月,時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
顯然。他下了逐客令。
李燕月站了起來籲一口氣道:“馬叔就沒有一點回心轉意的餘地?”
馬大爺一瞼冷肅之色:“別人或許不知道,你該知道我這說一不二的脾氣。”
“馬叔——
“小月,除非日出西山。”
“馬叔——”
馬大爺沉聲道:“管家,送客。”
祁奇跨步而人,鍋凝重,一臉肅穆神色,道:“大爺,我能不能說句話?”
馬大爺眉鋒一皺。
祁奇道:“恕我斗膽,李少爺說得對——”
馬大爺兩眼一睜光芒外的人聲道:“任何自己人,再提這件事逐出洪門。”
祁奇臉色一變,轉向李燕月,黯然道:“李少爺,您請吧。”
李燕月道:“祁老,我馬上就走——”
轉向馬大爺,道:“馬叔,您原諒我的不得已,我要動用‘日月令’——”
馬大爺勃然色變,仰天大笑,笑聲洪烈,震得屋頂籟籟作響。
祁奇驚聲道:“大爺——”
馬大爺笑聲忽落,臉色冰冷,兩眼寒芒暴射:“小月,枉你還算知我,馬鴻元不惜一切,祁總管,送客。”
他居然連號令大下,權威無上的“日月令”也不遵了。
李燕月心神震動,道:“馬叔——”
“祁奇,送客!”
“李少爺——”
“馬叔,既是這樣,有句話我不能不說,倘若洪門在京團有任何風吹草動,您千萬原諒,我要傾查緝營之力對付洪門!”
馬大爺身軀暴額,鬢髮皆動,一點頭道:“好,小月,隨你,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燕月心中絞痛,沒再說話抱拳躬身一禮,轉身行出堂屋。
祁奇忙跟了出去。
李燕月走得很快轉眼間已轉過影壁牆,祁奇快一步趕了上來,啞着聲音說道:“李少爺——”
李燕月停了步。
祁老臉上抽搐,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李燕月道:“祁老,我不得已,也心痛。”
祁奇低下頭又擡起了頭:“我知道,我會再勸大爺——”
李燕月道:“馬叔的脾氣您知道,最好不要再勸——”
“剛纔大爺是在下頭上——”
“但願過一會兒他老人家能消氣。”
“您不知道,姑娘的死,給大爺的打擊太大——”
“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連我都疼,何況大爺,總是父女親骨肉。”
祁奇遲疑了一下,道:“李少爺,要是萬——還是請您手下留情!”
李燕目心痛如割,沉默了一下道:“但願馬叔給我留些餘地。”
祁奇低下了頭。
李燕月伸手握了握祁奇的手,他清晰地感覺出,祁奇顫抖得很厲害,他心裡又一陣痛,轉身行去。
祁奇沒跟過來。
李燕月自己開了門,行了出去。
擺小攤兒的還在,忙衝李燕月躬了躬身。
李燕月勉強點頭打了個招呼,頭也沒回的走了。
祁奇出現在大門口,望着李燕月遠去臉上沒一點表情——
口口日
剛轉過衚衕一條人影從衚衕口閃出。
李燕月應變何等快速,擡手就抓。
只聽那黑影低聲道:“少令主是我。”
李燕月馬上聽出是誰來了,一震收手,黑影在眼前的是一臉的驚慌色是趙風。
李燕月剛還在想怎麼沒瞧見他呢,忙叫道:“兄弟——”
伸手拉住了趙風的手。
趙風笑得好勉強:“您見過大爺?”
“是的。”
“大爺怎麼說?”
李燕月心裡一陣痛,把見馬大爺的經過說了一遍。
還聲方落趙風立即驚聲道:“怎麼說,少令主,大爺他——”
李燕月向後瞪着眼,站在身旁的趙風點了點頭,並且伸手拍了拍趙風的肩頭,以表安慰。
突然,趙風的身軀起了顫抖,兩眼之中涌現了淚光,他眼瞪的很大,可是就沒讓淚水奪眶而出。
李燕月知道他心裡難受,那種難受恐怕更勝於自己當即又道:‘兄弟——’兩字‘兄弟’剛出口,只聽趙氏啞着嗓子顫聲說道:“少令主,請您手下留情,我給您磕頭。”
話落,矮身就拜。
李燕月應變不能算不夠快,可是他伸手去攔,仍然沒來得,眼看着趙風在地上雞鳴地磕了兩個響頭,正打算伸手扶起他來。
趙風跪勢不變,竟斜裡一竄,低着頭,帶着一聲哭聲往衚衕裡跑去。
李燕月沒叫沒追,難過着暗暗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他以爲,趙風年輕,血氣方剛,發泄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
趙風一口氣奔到了那座宅子前,擺攤兒的大漢一句:“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了?”
他理也沒理砰然一盧撞開了兩扇大門,往裡就跑。
在裡頭當值的馬天風三個發現趙風不對,要攔。
趙風卻已從他們身邊跑過直奔堂屋。
索超一聲沉喝:“趙風,站住!”
這一聲驚動了正在堂屋的劉奇,擡眼一看,趙鳳已到堂屋門口,祁奇何等經驗歷練,還能看不出趙風神色不對?閃身跨出堂口,正好攔住趙風:“你幹什麼?”
趙風自知或許過不了祁奇這一關,退到了石階下,瞪着眼,白着臉.兩眼已佈滿了血絲:“我要見大爺。”
祁奇道:“你有什麼事要見大爺?”
趙風臉上閃過抽搐,沒答祁奇,突然扯喉嚨大叫:“大爺,您不能讓親痛仇快,姑娘泉下有知,也會攔您!”
“大膽,住口!”
堂屋裡傳出了大爺馬鴻元的厲喝。
趙風話未完,抽出一把刀子,高高揚起,向着自己胸脯要害猛然紮下。
兩邊廂房裡聞聲剛跨出人來,望見立時怔住。
祁奇大驚,手裡旱菸袋起了地:“趙風。”
搶步下階,矮身扶住趙風。
趙風嘴脣動了兩下:“總管千萬勸阻大爺。”
一口鮮血涌出,身子一挺不動了。
“趙風!”
祁奇一聲顫呼,現趙風在懷,身軀暴顫。
堂屋裡猛然跨出了大爺馬鴻元,兩眼暴射威棱,冷肅逼人:“趙風抗命不遵,本應逐出本門的,念他年輕一一一厚葬”
立時有人過來擡走了趙風。
祁奇猛然站起:“大爺——”
馬大爺冰冷道:“令諭不變。誰要離去,我也絕不阻攔。”
祁奇臉色大變,兩眼暴睜。
馬大爺的日中威棱直逼祁奇。
祁奇威態漸斂,終於低下了頭。
馬大爺擡眼,兩道威棱再掃規院中。
兩次廂房前的,散立在院子中間的,盡皆低頭。
馬大爺沒再說話,轉身又進了堂屋。
院裡好靜。
掉根針都聽得見。
堂屋門口石階下,有一攤血跡——
口口口
李燕月懷着一顆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查緝營。
就因心情沉重,他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回到了自己那個小院子裡。
他知道馬大爺的脾氣,說一不二絕無更改。
但是他也暗暗安慰自已,或許,馬大爺只是一時固執,自己全過這一趟。或許是會改變馬大爺的心意。
不管怎麼想,這一夜他沒睡好。
口口口
又是一天。
夜色降臨。
“北京城’萬家燈火。
“順來接’——外圍,戒備森嚴,幾條街都布了崗,大街上小衚衕裡,佈滿了查緝營的好手。
而“順來樓’前,則是車水馬龍。
車,甲套,雙轡的豪華、考究馬車。
馬,鞍配鮮明的蒙古種位騎。
冠冕雲集,鬢影欽光。
王公大臣,福晉貴婦,貝勒、貝子、嬌格格,各大府邸的該來的全來了。
瑞成經過特意挑選,帶着幾個幹練人手,在樓前迎賓。
頭一個見各位貴客就是他。
可是這個差事井不好乾,任何一個來頭都大,見一個得打幹,見一個得請安,半個時辰下來腰也酸了,背也疼了。
“順來樓”下,實開十幾桌,全供跟隨貴賓來的侍衛、聽隨吃喝。
樓上,更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克,珍貴的,值錢的,輕易不露的,全出了籠。
大紅織錦般的桌面,配上發亮的銀器,再經滿樓燈光一照就是不同。
順來樓,打有這座樓以來,這麼大的排場,這種樣的賓客,這是頭一遭兒。
不管賺不賺錢,都是極力巴結。
順來樓的東家,今兒晚上親自監廚,南北的名菜,東西的奇珍,並不是絕無僅有,可也差不多了。
據說,順來樓的掌勺大師父,早年還進宮當過皇差呢。
早年究竟是什麼時候,是本朝,還是前朝,那就不得而知。
做主人的,查緝營的總班領李燕月,帶兩個臨時隨從,樓頭迎賓。
人家李總班領沒怎麼考究,可是不管什麼衣服,穿在人家身上都好看,都俊逸挺拔,還用刻意的排揚麼?要是刻意的排場了,那還的了?
鐵王半個主人身分,陪李燕月迎賓,也帶李燕月介紹各賓客。
玉倫也來湊熱鬧,春風滿面,喜上眉梢,生似,李燕月已經是她的了,瞧那得意的模樣兒。
也別說,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可不是天造一雙,地設的一對壁人?
再看魁偉威猛的鐵王,則又讓人覺得,天下英雄唯此二位了。
客人中,沒有一個特別的。
因爲站在一旁的鐵王,沒加提醒。
也就是說,沒有一個是鰲拜那方面的人。
是真沒有,還是鐵王也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
賓客到齊了,剛到齊,瑞成匆匆上了樓,在李燕月耳邊說了兩句話。
李燕月一擺手:“告訴他們,應付不了再來找我。”
“是。”
瑞成下樓去了。
鐵王、玉倫雙雙投過探詢一瞥。
李燕月一個哈哈打了過去:“該開席了,走。”
傳令開席,酒菜如流水。
做主人的李燕月幾句話贏得滿樓掌聲,沒拍手的無不暗暗點頭。
就憑這個人,這幾句話,就把朋友全拉過來了,從今後,不管官客、堂客,恐怕是無不爭着結交這位李總班領。
話後舉杯,做主人的敬了大夥兒頭一杯。
兩個臨時隨從來的一個,過來附耳。
李燕月雙眉微動點了頭:“好,繼續盯着點兒。”
臨時隨從恭應一聲走了。
鐵王、玉倫又沒過探詢目光。
李燕月裝沒看見,又舉了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客人們有人要來敬酒,恰好這時瑞成焦急地上樓了。
瑞成還沒敢過來,站在樓梯口直往這邊望。
李燕月看了看,眉梢兒揚了揚,低聲對鐵王道:“王爺我出去看看,敬酒的來了,您幫我擋着點兒。”
鐵王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低聲道:“我想去幫你個忙。”
李燕月笑笑道:“不方便的,您還是留在這兒吧,敬酒的事我應付不了,這種事我應付得了。”
沒再跟別人打招呼,起身往外行去。
玉倫正跟別人說話,沒留意剛纔李燕月跟鐵王說話,此刻一見李燕日往外走,扭頭過來就低聲問鐵王。
鐵主附耳低語,似乎告訴了她實情。
玉倫臉色一變,就要往起站。
鐵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低聲又說了幾句,玉倫這纔不動了。
李燕月到樓梯口瑞成附耳低語,李燕月一句話沒說,帶着瑞成就下了樓敬酒的過來了,找不着李燕月,直嚷嚷,鐵王舉杯知起一拍胸膛全接下了,一笑一鬧也就岔了過去。
這時候,李燕月已到了門口,順來樓門口停滿了車馬,四下裡散立着幾個查緝營的弟兄。
班領秦大運就站在門口,一見李燕月帶着營管事瑞成出來忙迎過來射了身:“總座。”
李燕月道:“哪一路的?”
“不知道,對方不肯答話。”
“多少?”
“現身的有七八個,恐怕還不只這個數。”
“弟兄們擋不住?”
秦大運既羞愧又惶恐:“來的都是好手。”
李燕月沒說什麼,又問:“在哪兒?”
“四面八方都有,主力似乎在正南。”
‘帶我去看着,走。’
“是。”
秦大運一躬身,轉身疾行。
李燕月跟了去。
瑞成留在順來樓門口,他跟去也派不了用場,再說順來樓這也需要他照顧。
當了多少年的營管事瑞成當差辦事是好手,唯獨這拿刀動劍,他是一點用也沒有。
秦大運帶着李燕月一陣疾行,轉眼工大,到廠一處街口,這條街在淨街範圍內,空蕩蕩的,除了查緝營的弟兄,不見一個行人,可是穿過衚衕,前面那條街,則是華燈繁盛,行人熙攘。
也就是說,淨街的範圍,是以兩條街之間爲界。
但是兩條街之間有不少條橫豎的衚衕,裡頭亮少用暗多,誰也不知道那裡頭有沒有人。
李燕月剛往街口一站,龔天鬆就過來一躬身道:“總座卑職等無能。”
李燕月像沒聽見,道:“人呢?”
秦天鬆往對街那些黑衚衕口一指:“都在那邊衚衕裡頭。”
“現身的是七八個?”
“是的。”
“見過面動過手了嗎?”
“如今他們又退進去了,剛剛兩次朝面動手,傷了幾個兄弟職怕他們是調虎離山計,所以沒敢帶人過去。”
“問不出他們的路數?”
“他們不肯說。”
“怎麼知道他們是主力?”
“各方面都有動靜,惟獨這方面露了面。”
“又怎麼知道他們還沒退?”
龔天鬆呆了一呆,道:“這就不知道了。”
李燕月想了一下,道:“你們留在這幾,嚴守各處,找一個人去看看。”
在龔天鬆、奉大運恭應聲中,李燕月邁步走向對街,也剛到街中,驀地——
“打!”
一枚暗器映燈生光,從黑衚衕裡飛出,閃電似的直奔李燕月打到。
李燕月擡手抄住,原來是一隻飛鏢。
飛鏢是飛鏢,可比一般常見的飛鏢長了幾寸,也重得多,顯見用鏢的人腕力相當不錯。
隨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鷹爪孫,站住,再過來手底下就不客氣了。”
李燕月道:“要我不過去也可以找你們一個能說話的站出來答話。”
“找一個能說話的出去答話,憑你也配。”
李燕月沒再說話,握着那隻鏢邁步又行過去。
只聽沉喝又起:“好鷹爪孫,要你的命。”
話落,還沒見暗器打出來。
李燕月就趁這一剎那間,抖手把剛接的那隻鏢打了出去,去勢更疾,光亮一間就進人了黑衚衕。
一聲悶喝,隨即寂然。
鏢是傷着人了,傷着哪兒了連李燕月也不知道,不過,他聽聲辨明,打得是那人的右膀,以他的聽覺,心眼手法,應該是不會錯。
李燕月沒停地往前走幾步就進了用衚衕。
黑衚衕裡並不是真黑得伸手難見五指,而是跟外頭比起來黑,而且乍進衚衕也確實有一瞬間的伸手難見五指。
對方既是好手,就應該是老江湖。
任何一個老江湖不會放過這暴起發難,下手襲擊的一個好機會,除非,那老江湖自矜身分的。
但是,對方就放棄了這個稍縱即逝的不再機會。
是怕有損身分,還是有別的原因?
不知道。
只是知道,等李燕月可以依稀的看出衚衕用事物時,他只看見一條空蕩寂靜的衚衕,沒看見人。
李燕月不相信衚衕裡沒人,因爲他不相信對方七八個看似主力的好手,會因爲他一像傷了人而全部退走。
如果這麼輕易就退走了,他們也就不會來更不會兩次跟弟兄們朝面動手,雖遇進衚衕卻仍逗留不去了。
是放,李燕月邁步直往前行去。
他兩手空空沒帶寸鐵,慣用的一把劍留在營裡,輕易不用,今晚做東請客,身爲主人,也沒帶劍的道理,儘管僅防有變,還有部署了那麼多的弟兄就算有弟兄們應付不了的情況,他不相信京畿裡,九城之中,除了神力鐵鷹王,還有他必須用劍的對手。
他緩步往前走泰然而從容。
但是,任何人都應該知道這位李總班領一定是功凝周身,力貫雙臂,觀四路而聽八方。
事實上是如此。
就在他剛近一條橫着的小衚衕時,他已經覺察,小衚衕兩邊躲的都有人。而且是一邊一個的。
他仍往前走,腳下連頓都沒頓一下。
剛過那條小衚衕,沉喝暴起:“鷹爪孫,納命。”
兩條黑影,一左一右,疾撲而出,矯捷異常取的是身後重穴。
李燕月一笑道:“你們還知道出聲招呼。”
霍然提身,左掌一揮,原在右邊那黑影悶哼聲中摔了出去,赫然一聲一屁股坐在溝上,許是頭撞了牆,往下一倒不動了。
同時,右手一圈,“哎喲’一聲,原在左邊那黑影已半跪在眼前。
李燕月一隻右掌,已把他的左胳臂扭到了背後。
依稀可看見他的瞼,赫然是在馬大爺住宅子門前,那個擺小攤兒的絡腮鬍壯漢。
李燕月一怔,幾乎要鬆了手:“是你們?”
“不錯。”
絡腮鬍壯漢咬着牙道:“要殺要剮任你了。”
馬大爺畢竟還是動了;
顯然他是執意非讓親痛仇快不可。
李燕月心裡一軟痛,道:“誰帶領,誰在這兒?”
絡腮鬍壯漢沒說話。
李燕月因病而氣,手上一用力,喝道:“說。”
非等這一下不可。
絡腮鬍壯漢道:“祁老。”
李燕月心頭一震:“郊老在這兒?”
“祁老不在這兒。”
李燕月心裡爲之一鬆,只因爲,對祁奇,他還保留着兒時一份濃厚的情感,道:“那麼誰在這兒?”
“我”
一個話聲從前面傳了過來。
擡眼一看,只見前面二前四後行來五條人影,後頭四個裡有一個吊着右胳臂。
李燕月手上微鬆,那五條人影轉眼來近,李燕月卻都沒見過.不認識。
幾人近兩丈,一起停住,五對眼睛發着光。十道目光直逼李燕月,目光之中,充餓了仇恨,充滿了敵意。
李燕月道:“你們是——”
爲首那人冰冷道:“你不配問。”
仔細看那爲首人那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但壯,混身上下透着勁道,而且透着一股逼人的剽悍。
李燕月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那人逍:“鷹爪孫。”
似乎,他們不知道。
應該是,李燕月沒見過他們,也不認識他們。
需知此時此地,李燕月必須讓他們知道,進又道:“你們沒聽說過李燕月——”
那人截口道:“聽說過怎麼樣,沒聽說過又怎麼樣?”
回答得還不夠明顯。
李燕月道:“恐怕你們不知道,我跟馬大爺——”
那人又冰冷截口:“我們沒有必要知道那麼多。”
顯然,他們知道。
這也證明,馬大爺是的確不顧一切了。
李燕月心頭一震道:“這兒是你領頭?”
“不錯。”
“撤回去,聽我的。”
“聽你的?”
爲首那人大笑:“聽你一個鷹爪孫的,憑什麼?”
他們明知道,還故意這麼叫,甚至裝糊塗。
李燕月聽了,也忍了,道:“撤回去,要不然就找祁老來。”
他不得不找祁老。
“你想見祁老?憑你也配?”
李燕月還待再說,爲首那人冰冷又道:“要我們撤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你自己該明白的,不過單憑脣舌,絕對辦不到。”
那個頭兒高一點,吊着右胳臂那人突然道:“把你手上的人放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可以,不過——”
爲首那人道:“沒什麼不過,別以爲我們在乎,放不放在你。”
他擡手微一擺,緊隨身後那兩個,閃身踏步而前,右手各按腰間。
也不知道是明知道李燕月不會傷那擺攤兒的絡腮鬍壯漢,還是根本不在乎絡腮鬍壯漢的生死了。
李燕月畢竟不忍,忙道:“慢着。”
五指微鬆,往前一推。
絡腮鬍壯漢一個踉蹌,然後就地一滾,翻身躍起,竄出去近兩丈,到了那五個人身邊。
李燕月道:“我已經把人放了——”
爲自那人道:”我們看見了,你沒聽見麼,放不放在你,現在,返回去,別管這檔子事,這檔子事你管不了。”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們奉有令諭身不由己,我剛說過,讓我見祁老。”
“我也剛說過,祁老不會見你,你不配。”
“我一定要見祁老。”
爲首那人冷哼一聲,越前那兩個人按在腰間的右手一抖,一個扯出一根鏈子槍一個扯出一根鋼絲軟鞭。
李燕月忙道:“你們——”
爲首那人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見祁老不可能,要我們撒手撤回去,也不可能要不你退回去,不要管這檔子事,要不你就把我們幾個全撂倒在這兒。”
他話聲方落,那兩個邁了步,直逼李燕月。
看來大爺馬鴻元是鐵了心了,這件事真不是他李燕月單憑脣舌能夠解決的了。
李燕月心中一陣痛,痛歸痛,但是,他能退回去麼?也不能他要是退了回去,今夜這件事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就在他心裡刺痛,意念轉動的當兒,那兩個匕逼到近前,近大處一起停住。
只聽爲首那人道:“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
李燕月吸一口氣,忍了忍道:“你們應該都是明理的人,不要壞了大事,不要便親痛機快讓我見祁老——”
爲首那人大笑:“姓李的,我們一再容你,是衝着你跟大爺往日一點淵源,你已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說什麼壞大事,說什麼親痛仇快,既然這樣,好吧!”
他那裡“吧’聲方落,這裡那兩個疾快地動了手,一抖鏈子倉,一抖鋼絲軟鞭,分左右招呼李燕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兩個手裡傢伙科得筆直,出手神速,深得快,狠、準三昧,算得上是兩個好手,難怪查緝營的弟己,有幾個傷在了他們手裡。”
無如,他們碰上的,是李燕月,查緝營的總班領。
眼看槍尖、鞭梢兒就要沾衣。
李燕月突然一吸氣退後半步,鏈子槍、鋼絲軟鞭同時落空。
兩個人招式用老,剎那間變用來不及。
李燕月本可以伸手抓住兩件兵器,但是李燕月沒有,雙手連動都沒動,道:“諸位要三思而行。”
他算是一忍再忍了。
但是,那兩個像是沒聽見欺上半步,沉腕一抖,鏈子槍、鋼當軟鞭靈蛇似的揚起、疾吐,分襲李燕月兩肋要害。
李燕月忍不可忍,要忍的只是忍痛,雙眉揚處不退反進身叵閃處,比電還快同時兩手疾探微現。
就這麼一下,兩聲悶哼,那兩個抱腕暴退,鏈子槍、鋼絲軟鞭向兩邊飛出,撞在兩邊牆上,進起一陣火星,掉了在地下。
儘管衚衕裡暗,看不見臉上的人情,那六個臉色一定全變了。
爲首那人兩眼厲芒暴射,大喝道:“姓李的,你果然是好身手,難怪你能當上查緝營的總班領-一”
他話還沒說完,怒喝聲中,那兩個猛撲又進,各人手裡多了柄明亮的刀子,瘋狂似的揮舞亂扎。
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李燕月爲之心痛,也爲之心驚,躲了兩躲,二度出手,這回,那兩個手裡的傢伙沒掉但是各用左手捂着肚子,再也站不直身。
他道:“諸位,現在撤離,或者現在讓我見祁老,都還來得及。”
爲首那人厲喝道:“跟鷹爪孫拼了!”
四個人,連吊着右胳臂的,以及那絡腮鬍壯漢在內,各亮兵刃,猛撲李燕月。
李燕月心神猛顫,就在他心神猛顫的當兒,突然一陣金刃破風之聲由身後襲到。
這是誰,難道洪門天地會來了援手。
心中念轉,吸氣騰身,下頭揚起一聲慘叫,李燕月橫掠落地,他怔住了,那六個也全都怔住了。
地上躺着一個,身上幾處傷痕,處處足以致命,身子抖動了兩下就不動了,赫然是撞在牆上昏過去那個。
也就是說,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傷了自己人。
這就是血的開始、血的教訓。
李燕月定了定神,剛要說話,暴喝聲中,那六個,捂着肚子也動了,六個人瘋了也似的轉身撲到。
一雙的掌對六把鋒利長刃,只見李燕月身軀如電,在六個人之中閃了幾閃,六個人躺下了五個,剩下吊着右胳臂的,他站得遠,撲得輕,還能勉強站着,他神色淒厲:“姓李的,幹得好,好。”
李燕月跨步欺到,劈胸揪住了他,沉喝道:“睜大眼給我看清楚,他們的命還都在……”
那漢子怔了一怔,他看清了,另五個只是躺在地上起不來,還都直哼哼,他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李燕月猛一揪,把他揪了過來:“說,祁老在那兒?”
那漢子停硬:“不知道!”
李燕月左手反手一個嘴巴子抽了過去,同時右手五指猛一緊。
那漢子一聲大叫,兩腳離了地,別看他個子挺大如今一個人已經被提起來了。
只聽爲首那人在地上帶哼哼道:“姓李的,別發狠,狠就把我們幾個的命拿去,我們真不知道祁老在哪兒。”
“據說你們幾個是主力-一”
“我們這幾塊料哪配稱主力,你可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這不過是誘敵之計除了我們這幾個,另外的都是主力,恐怕這時候”
話剛說到這兒,一牌雜亂哈喝,夾帶着女聲尖叫遙遙傳來,傳來的方向,正是順來樓的所在地。
剎時,李燕月明白了,心神狂震,痛急交加,猛一推那漢子,翻身飛掠,直撲衚衕外。
剛出衚衕,龔天鬆迎面掠到:“總座,順來樓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