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梅寶兒愣愣地擡頭,什麼意思?難道此間最危險的不是那頭猛獸,而是這個男人?對了,鬧了半天,這人是誰?
看着梅寶兒後知後覺的防備,姚宸的雙眼閃過一絲笑意,“我的意思是,藏獒是種絕對忠誠的動物,它只聽主人的命令。”
“哦,嚇我一跳,我還以爲遇上綁匪了…”梅寶兒鬆了口氣,一副誤會你我很不很意思的樣子笑着。
“怕我吃了你?”姚宸睨着她,上挑的眼尾盡顯風流,琥珀色的瞳仁水光瀲灩。梅寶兒看見他瞳孔裡的自己有點呆,愣愣地說:“吃我?”她眨眼,這人思維跳躍性好強。
“呵呵,沒什麼。”姚宸鬆開梅寶兒的手,“大概是非雪也覺得我應該賠你一頓宵夜吧,它一拗起來我也沒辦法,要麼你和它商量看看能不能放你出去。我餓了,該吃晚餐了。”
姚宸果真丟下梅寶兒,施施然往餐桌走去。梅寶兒站在原地,看看姚宸背影,又看看玄關處那根正不時甩動的大尾巴,開什麼外星玩笑,讓她去和那個大型猛獸協商,不如直接與主人和談來得快。
梅寶兒挪過去,姚宸正慢條斯里地喝着湯,看她過來,下巴揚了揚示意她坐下。梅寶兒坐下,習慣地看了看菜色,紅燒碎肉茄子、糖醋排骨,香菇燜冬瓜,還有一沙鍋的牛腩正冒着勾魂的香氣。梅寶兒頓時兩眼放光,這都是她愛吃的菜啊,這人的口味居然和她如此相似。
“如果不介意,陪我吃一頓晚餐好嗎?”姚宸笑,那隻玲瓏的細白瓷碗在他修長的指間有如異花,釉光如暗香浮動。
梅寶兒順着他的目光看,她面前有一碗湯,蘿蔔糯軟牛腩香滑,像是等待帝王臨幸的嬪妃,玉體橫陳於她面前。□□裸的勾引,慾望的味道,梅寶兒掙扎地咽口水。
“不好吧,我們不認識。”梅寶兒在心裡加了一句,雖然我認識這桌子菜。
“悅景花園18號樓1單元302室,戶主姚宸成員非雪,品種優良的青年和寵物兩尾,請多關照。”
姚宸放下碗,用紙巾拭了拭嘴角,朝梅寶兒伸出一隻手。梅寶兒將手遞過去,說:“梅寶兒。”想想又說:“吃飯就可以走了?”
姚宸瞪着梅寶兒,嘴角似在抽筋,良久才重重點頭。梅寶兒高興地喝湯,奇怪,最近飯量見長,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涼爽的原因。
“你的手藝和我媽有得一比呢。”薑片放得恰到好處,尤其是他居然也知道在湯裡放幾枚蜜棗添加甜味,她還以爲這是她媽媽的獨門絕技吶。
“烹飪食物和談戀愛一樣,只有投入足夠的愛心,纔有豐美的回報。”姚宸拿過梅寶兒手中的碗,又給添了一勺子清湯,再放回她面前:“多喝點,秋天好進補。”
“幹嘛你們都攢着勁地勸我吃喝,好像養肥換錢好過年似的。”梅寶兒似真似假地抱怨,低頭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肉。
“你這小身板能換幾個錢?還遠着吶。”姚宸瞅着她的白膩手腕,回想剛纔抓在手裡細滑,骨子纖細得很,脆生生的一根,像是一捏就斷。這女人瞧着不瘦,從臉到胳膊腿都是圓潤的,偏偏鎖骨又玲瓏浮凸得像是蝴蝶,一動一靜間似要振翅欲飛。
手腕連着的細長手指很美,指尖末端微微翹起,白裡透粉似是一攏半開的曇花。最可愛的是,她每個手指的指腹都有一坨嫩生生的肉,粉嘟嘟的,像是小貓爪子上的肉墊。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未經勞苦磨礪。
梅寶兒,呵,還真是人如其名。
後來梅寶兒打着飽嗝在姚宸和非雪的執意護送下回到自己的家,死命攔着想強行闖入的非雪,好說歹說才讓姚宸帶着他的寵物離開,哪裡還記得宵夜這碴。
倒是趕緊泡了一壺鐵觀音,美美地喝上一口,飯後茶不是健康的習慣,可惜她已經上癮。然後開了電視,十點鐘的晚間新聞正在播報,天下無事,家宅平安。索性抱了筆記本電腦半躺在沙發上,上論壇開QQ。
也許是節日,大家都玩去了,在線的人很少,發帖子的更少。論壇裡只有六七張新帖子,原創帖子只有無良饕客的節日美食推介和眸色傾城的情感絮語。
未來得及細看,QQ便嘀嘀跳動。點擊,對話框跳出。
無良饕客:寶兒,飯莊子有新菜,記得去試吃。
煙域:女人,中秋節快樂。
妖骨:寶貝,上線Q我。
還有幾個是Q羣,三三兩兩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插科打渾,梅寶兒也不吭聲,潛水,上論壇看帖子。
無良饕客的帖子永遠與美食有關,他本身就是做這行的,張口閉口自稱廚子。誘人的高清美食圖片,漂亮的文字說明,饕客就算是廚子也是最風雅的那個。
梅寶兒管理帖子給了經典,饕客出品一直是她這個休閒版塊最亮眼的特色,美食版塊的版主曾經大刺剌地上門挖牆腳,讓饕客給駁了回去。
當時饕客是這麼說的:爺做的菜不是賣錢的,是拿來酬知己的。
梅寶兒每次都形象全無地對着饕客做的菜垂涎三尺,兩人在他的美食帖子裡灌水,居然生生灌上了年度最熱榜榜首,因此被人戲稱爲極品雙豬。
饕客在這個省級最大的綜合性網站頗有名氣,他至情至性,喜歡的任你踩着玩,不喜歡的正眼不瞅,管你天王老子。就不識擡舉這點而言,饕客和梅寶兒還是挻臭味相投的。饕客說寶兒,你不像她們,你活得純粹。
梅寶兒不知道他所謂的活得純粹指的是什麼?她從未在網上公開自己的真實資料,他們所認識的木莓木寶不過是個數據虛擬出來的ID,再純粹也不過是虛無。
這個版塊還有另外一個經典,就是眸色傾城的文筆。梅寶兒曾跟帖開玩笑說,傾城要是擱古代青樓,準是花魁。詩歌散文雜文小說臨帖工筆攝影他樣樣都玩,而且樣樣都精,每每令人驚豔。
政府某官員玩文學出書,去求傾城寫序言,傾城也不推辭,洋洋灑灑幾百字下來,竟比人家十萬字出彩,生生搶盡風頭。可憐那人不自知,尤自喜枚枚地四處賣弄。
寶兒說,傾城,你骨子裡有的是欺世的才華,可惜你僅僅把他當成情感的渲瀉。傾城這人不好相處,脾氣古怪,上一秒和你熟絡,下一秒就能當你路人。
他說寶兒你笨得不太讓我反感,我要是三十歲還單身,咱倆就勉強湊堆吧。
梅寶兒發了個兩眼冒紅心的花癡表情過去,好啊好啊,我都快等不及了。他又說寶兒你沒一句真心話。天地良心,她說的是真話。
可惜沒能等到傾城公子三十歲寶兒小姐就結束了單身,莊軼海橫空殺出,將她收入囊中。
梅寶兒這幾天在想,到底爲什麼是莊軼海,在當時追求她的人之中,他不是最好的那個。甚至之前,她還有點瞧不上他。
當莊軼海還是碧海無量的時候,他喜歡在文學版塊寫文章,和一堆自詡文學青年的自成一個圈子。梅寶兒不喜歡那些人老在拿捏文學腔調,活像沒有詩經楚辭就不會說話了,非得揣着秦磚漢瓦去勾搭調情才顯得雅緻似的,簡直是辱沒先人智慧。
後來梅寶兒進了外企上班,和莊軼海有了業務往來。他在某海運集團上班,任集裝廂部經理,梅寶兒的公司每個月都要出口幾個集裝廂的貨物,都是由他一手經辦的。
工作上有了往來難免接觸頻繁,通電話聊QQ,便漸漸相熟。大家住同一個城市,卻從未想過要見面。
但一年前的夏天,某個炎熱的晚上,在餐桌前,梅子良突然對梅寶兒的獨身主義進行抨擊。說話間竟不禁老淚閃爍,說你連煮個面都不會你讓爸媽百年之後怎麼走得安心?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身爲梅家獨女的她竟然鬧獨身,怎麼一個不孝了得!偏偏梅寶兒最看不得兩樣東西,一是美女嫁了豬最後還被豬拋棄,二是梅子良的眼淚。這廂梅子良眼睛一紅,那廂梅寶兒乖乖投降。
投降的結果是當晚抓了莊軼海的壯丁,至於爲什麼是莊軼海,梅寶兒想了又想,也只能說是命了。怎麼不是命?梅子良逼婚的當晚,莊軼海就像個善於營鑽的投機份子,在QQ裡上竄下跳。這下好了,連抓鬮都省了,逮誰是誰。
莊軼海說的,是你先招惹的我,我一大好青年,上班下班踢球跑步睡覺上網灌水聊天寫文章,我沒想着去殘害誰家姑娘,孰不料姑娘倒上門殘害我了,我只好從了。
只是不是所有的東西信手拈來都能完美得無可挑剔,人無完人,事無完事。莊軼海的好,好到讓人即使在分手多年之後,仍會不時掛念。同樣的,莊軼海的不好,也足以讓人念記多年。
像一朵垂敗枯糜的蓮花,你能說它沒有給過你清雅脫俗的美嗎?
才消停一會兒,QQ又彈出對話框。妖骨發了個大大的豬頭過來,說,潛水不是乖寶寶。
寶兒發了個驚恐萬狀的表情過去,說,你怎麼知道我在線!
妖骨:我可以遠程監視控制你的電腦。
木莓木寶:真的假的?
妖骨:…寶貝,你真是我的開心果。
木莓木寶:很多人都這麼說耶^ ^
妖骨:…
妖骨:寶貝,有時候我真懷疑你人格分裂。
木莓木寶:對啊,我是AB型血,身上兼備兩種血型的性格,人格分裂很正常啦。
妖骨:哦,謝謝解答…
木莓木寶:不客氣。
妖骨:明天怎麼過?
木莓木寶:慣例,燒烤曬月亮拜月神放河燈放孔明燈。
妖骨:聽起來不錯,在哪?
木莓木寶:在我家樓下的大草坪啊,問來幹嘛,H市離我這遠着吶。
妖骨:對於一個戀愛中的男人,距離連個屁都不是。
木莓木寶:哎,有夫之婦你都調戲,這孩子學壞了。
妖骨:小樣,你沒失戀那會兒我就先知道了。
木莓木寶:說得好像是你丫勾引我男人導致我失戀似的。
妖骨:乖寶寶,把那臭男人的口水洗乾淨,等哥哥來親親哈。
木莓木寶:…
…
例行調情過後,梅寶兒關了QQ,打開文檔碼字,昨晚熬夜到凌晨四點才寫了不到3千字。沒有靈感,越是抓耳撓腮越是文思枯竭,反覆寫寫刪刪,就是達不到編輯想要的效果。
這是日報社要的稿,平實又要生動,淺顯易懂又要有足夠的細膩經得起推敲。難啊,比數學考試還難。
有次她把陪朋友去相親的經歷寫成帖子發在論壇上,不知怎的就被市日報某編輯看上拿去刊登了。後來得了幾十塊錢稿費,給梅爸買了糖,他居然激動得拿着樣報逢人就獻,他這個女兒居然也能拿稿費的。
後來梅寶兒被這個報社編輯誘騙成功,答應供稿,一週一篇,每篇3-5千字。以爲編個把故事易如反掌,結果寫的時候才發現,以她的水平,親身經歷都未必寫得精彩,更何況是憑空想象?
實在沒有辦法,梅寶兒把她所知道的人,包括自己爹媽的戀愛故事也出賣。再不行,她把自己一些童年軼事寫了出來,生生從都市情感寫到百姓生活,讓某編輯頭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