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歌看一眼胡仙兒:“仙兒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咱們只是尋常的衛士,可惹不起孟什長。”
“卻是小女子的錯,孟什長。”胡仙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孟軒轅擺擺蒲扇般的大手,呵呵笑道:“仙兒姑娘哪裡的話,我老孟可沒怪你!”
他眼睛朝宋雲歌與梅睿一瞪,哼道:“算你兩個小子曉事!”
梅睿一用力便要站起,卻被宋雲歌一把拉住袖子,沒能站得起來。
孟軒轅一愣,呵呵笑道:“喲,好硬氣的小子,怎麼,你一個小小的衛士,還想跟我這什長較勁?”
“你又不是咱們朱雀衛的什長!”梅睿冷冷道:“瞎逞什麼威風!”
孟軒轅玩味的微笑:“喲,我玄武衛的什長就不是什長,還壓不了你啦?”
“哼。”梅睿沒有吱聲。
四靈衛雖分成四支,其實是一軍,什長的職位不僅僅在本衛,在別的衛也是屬於什長。
什長不僅僅是官職,也是級別。
所有尋常的衛士,見到任何一位什長都矮一級,即使不必聽什長的,也不能冒犯,否則便是以下犯上,是要受罰的。
宋雲歌能感覺到梅睿在輕顫,彷彿隨時要爆發出來。
他用力按住,不讓梅睿發作。
孟軒轅撇撇嘴:“武功不咋地,脾氣倒不小,都是梅瑩給慣的!”
梅睿頓時勃然大怒。
宋雲歌搶先開口:“仙兒姑娘,還是隨孟什長過去吧,咱們不要緊的。”
梅睿怒扭頭瞪他,覺得他太軟骨頭,原本的桀驁哪去了?欺軟怕硬!
“算你小子識趣!”孟軒轅指了指宋雲歌,滿意的點點頭,衝胡仙兒笑道:“仙兒姑娘,那我老孟便在那邊等你啦。”
“仙兒馬上便過去。”胡仙兒嫣然笑道。
孟軒轅轉身離開,屋子頓時寬闊了不少。
“鬆開!”梅睿狠狠甩開宋雲歌的手。
宋雲歌鬆開手:“梅兄,你能打得過他嗎?”
“打不過也要打,士可殺不可辱!”梅睿哼道。
宋雲歌道:“以下犯上,他把你打殘都是無罪的,他看着莽撞其實陰險着呢,就等着你主動出手!”
胡仙兒歉然說道:“二位公子,都是小女子的錯,下一次過來,提前跟小女子說一聲,我會推掉其他應酬,專門陪二位公子。”
“好,好。”宋雲歌笑眯眯的道:“多謝仙兒姑娘,那仙兒姑娘就先去吧,別讓孟什長等急了再過來發作。”
“容仙兒先告辭。”胡仙兒輕盈起身,襝衽一禮之後退出去。
梅睿臉皮火辣辣的,雙眼不敢看胡仙兒,即使胡仙兒仍舊溫柔相對,他卻能感覺到胡仙兒心底對自己的輕視。
這讓他極痛苦。
宋雲歌親自送胡仙兒離開,關上房門,坐到梅睿跟前:“梅兄,想什麼呢?”
“沒什麼。”梅睿冷冷道。
他還生宋雲歌的氣,沉得宋雲歌太軟弱,簡直就是軟骨頭一個。
宋雲歌道:“這位仙兒姑娘還真是……,離她遠一點兒爲好。”
“胡說什麼!”梅睿頓時忍不住,冷笑道:“咱們無能怨仙兒姑娘什麼事?”
“梅兄,這事顯然是仙兒姑娘故意所爲,試一試咱們的成色罷了。”宋雲歌搖頭失笑道:“你不會陷入溫柔鄉,喜歡上仙兒姑娘了吧?”
梅睿覺得他的話刺耳無比,無法相信如此冰清玉潔,美貌無比的女子會使出這手段,用這心計。
他頓時瞪向宋雲歌,便要反駁。
“篤篤。”妙月在外面敲門,輕聲道:“二位公子,有一位陸公子說是二位公子的朋友。”
“陸什麼?”宋雲歌問。
“陸崢公子。”
“進來罷!”宋雲歌道。
房門打開,陸崢走進來,笑眯眯的道:“好巧,真是你們!”
宋雲歌道:“是梅姑娘不放心,讓你盯着咱們的吧?”
“呵呵,什主也是一片好意,”陸崢笑着坐下來,沒有客氣:“既然來了,怎麼不找姑娘相伴,孤零零乾坐着有什麼意思?”
梅睿哼一聲,卻有些心虛。
小妹一定會嘮叨,自己耳根子甭想清淨了。
“看你們臉色不對,怎麼回事?”陸崢笑道:“可別在這裡亂來,要給城主幾分薄面。”
梅睿臉色更陰沉幾分,握着玉杯的手青筋賁起,恨不得把玉杯捏碎。
宋雲歌卻若有所思在出神。
他在想胡仙兒與孟軒轅的異相。
用望氣術望去,胡仙兒有四道光環,除了紅綠藍三道精氣神之光,第四道不是黑色的罪孽之光,而是一道白光,類似於劍光。
隨着他講述,不停削弱自己在殺李青池一戰中的作用,這道白光環並沒什麼變化,仍舊強烈,顯然是不信自己的話。
而孟軒轅的身上卻有五道光環,紅綠藍黑四道,再加上這道白光。
對梅睿說話時,這道白光消失,跟自己說話時,這道白光則出現。
這道白光應該就是殺意,難道自己的望氣術不知不覺精進,到了避兇吉的地步?
望氣術這門功夫心法很簡單,就是依照一個特定的路線運功,一直運功,第一層到第九層都是這一條運功路線,沒有變化。
一個周天循環下來,生出一點兒奇異氣息鑽進眼睛,沒有什麼內景,無法通過內景斷定望氣術到了第幾層。
評斷望氣術的層次,就看眼睛能看到哪一道光環。
能看到精氣神三光,是前三層,罪孽之光是第四層,怨氣之光是第五層,殺意之光是第六層。
這胡仙兒是對自己有濃烈的殺意,看來自己沒找錯人,此女確實是李青池的弟子,也是一位魔尊。
原本想削弱一下她報仇衝動,把仇恨拉到梅瑩身上,借梅瑩的手除掉她。
這胡仙兒不愧是魔門六道中人,凡是參與殺她師父的,一個不想放過,很可能就從殺自己開始,杮子挑軟的捏。
但胡仙兒應該不會親自動手。
她與其師李青池的目的一樣,都是爲了大天魔珠,一旦親自動手留下魔息,除非施展偷天換日神功,否則斷難再留在大羅城。
所以她也要跟自己一樣借刀殺人的。
借哪一把刀?這個孟軒轅?
——
“哈哈,來來,喝酒喝酒!”孟軒轅大步流星迴到自己的屋子,對桌邊的諸人大笑道。
他們房間與宋雲歌的房間僅有一壁之隔。
桌邊一共三個年輕人,正笑呵呵看着他:“哪一個把仙兒姑娘留住了。”
“嗨,倆廢物,一個是天嶽山的宋雲歌,一個是無量海的梅睿,倆廢物湊一塊去了,還敢纏住仙兒姑娘,簡直是自不量力!”
“什長,這梅睿還是要小心的,那宋雲歌也不能小覷,一個後面是梅瑩姑娘,另一個是馮晉,都晉入劍尊啦。”
“哼,劍尊又如何,有膽子的來咱們玄武衛,個個膽小如鼠,我老孟就鄙視他們,有膽的來跟我打啊!”
“還是別惹他們的好。”
“惹都惹了,我幾句話一說,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哈哈……,倆軟骨頭!”孟軒轅不屑的撇撇嘴:“來來,咱們喝酒,仙兒姑娘馬上便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好,聽什長的!”三人見他不聽勸,也不再掃興,端起酒杯痛飲。
胡仙兒輕盈進來,抿嘴嫣然笑道:“孟爺好大的威風喲,好生嚇人!”
她一進屋,衆人覺得屋子一下變得明亮許多,氣息一下不同了。
他們以爲是胡仙兒美貌與容光所致,卻不知這是迷情道的手段。
胡仙兒輕盈坐到孟軒轅身邊,保持一段距離,沒貼得太近,讓孟軒轅心癢如撓。
“哈哈,這算什麼威風!”孟軒轅越是心癢,越想表現自己的神威:“仙兒姑娘,別看他們倆俊俏,卻都是繡花枕頭,草包兩個,還是咱們這些玄武衛是真漢子!”
“是,仙兒最佩服玄武衛的諸英雄。”胡仙兒笑舉酒杯,優雅的一飲而盡:“仙兒先陪罪啦!”
“哈哈,仙兒姑娘就是痛快,巾幗不讓鬚眉,比那倆草包強得多!”孟軒轅大笑。
胡仙兒笑道:“孟爺也不能說他們是草包,至少是殺了魔尊的人。”
“哈哈哈哈……”孟軒轅笑得更歡。
其餘三人也都搖頭失笑。
一個青年笑道:“仙兒姑娘你的消息應該也靈通,該知道其中的內幕,那位宋雲歌確實是厲害,不過厲害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臉皮厚膽子大,竟然敢摻合進劍尊一級的廝殺中,還能全身而退,這本事確實不俗。”
“但也盡此而已!”另一個青年笑道:“關鍵還是卓仙子與梅姑娘二位厲害,不愧是奇才,比得上咱們的朱師兄了吧?”
“朱師兄英明,可惜他的弟弟卻遠不如,貪功太甚死在了魔尊手上。”
“朱師兄對弟弟感情極深,當初兩兄弟父母雙亡,是他帶着弟弟長大,如兄如父,這一次朱師兄一定會受不了。”
“朱師兄也難吶,肯定想報仇的,可怎麼報這個仇?魔尊死了,卓仙子與梅姑娘都不好惹。”
“那就宋雲歌唄,嘿嘿!”孟軒轅嘿嘿笑道:“他死定了!”
“宋雲歌背後有馮晉,新入的劍尊,不能小覷。”
“馮晉只是新晉劍尊而已,朱師兄成劍尊已經一年,況且兩人資質相差巨大,不值一提!”
“可還有天嶽山……”有人遲疑。
“咱們還有紫極島呢,怕他天嶽山什麼!”
胡仙兒輕笑道:“聽着怪嚇人的,小女子可不想聽啦,難道還能殺了宋雲歌不成?”
孟軒轅笑道:“哈哈,誰知道呢,仙兒姑娘不該聽這些兇惡之事,還是聊些別的。”
胡仙兒嘆一口氣道:“就是覺得可惜,那位宋公子還是挺好的。”
“他——?”孟軒轅擺擺手:“甭看長得俊,武功差得一塌糊塗,仙兒姑娘難道也跟別的庸脂俗粉一般只重皮相?”
“仙兒就是庸脂俗粉,不過不對吧?好像他已經是劍主了。”胡仙兒笑道:“都說他在陣前悟劍,踏入劍主境界。”
“那是他看到卓仙子與梅姑娘突破,沾了光。”孟軒轅語氣泛酸。
要是換成自己在一旁觀戰,恐怕已經踏入劍尊了,苦苦追索而不得,殺那麼多的天魅高手也沒能突破,自己的境界卡得太嚴實了!
——
宋雲歌的屋內氣氛沉悶,梅睿低頭不說話,受此屈辱,也沒心思再找美人兒做陪。
陸崢樂得如此,梅睿不叫女人最好,也能跟什長交待得過去。
他不緊不慢的喝着酒,這裡的酒可是整個大羅城最頂尖的。
宋雲歌則一邊漫不經心的喝着酒一邊在思索,推敲着胡仙兒的行動。
這胡仙兒顯然是故意利用孟軒轅來刺探自己,探得虛實然後再動手。
胡仙兒要借孟軒轅來殺自己?
如果在從前他是一個劍士的時候,受到孟軒轅如此羞辱,只會忍住,化憤怒爲奮鬥的動力。
可如今他卻不必再忍。
但出手並不意味着魯莽衝動行事,也得講究一個手段才更能出氣。
“砰!”梅睿忽然重重放下碧玉杯,喝道:“宋雲歌,你真咽得下這口氣?他是劍主,你也是劍主!”
“當時直接跟他翻臉動手,便是以下犯上。”宋雲歌搖頭道:“要受重罰的。”
梅睿哼道:“挨罰也比這麼窩囊憋屈得好!”
“梅兄所說正是!”宋雲歌點點頭。
他說着一飲而盡,然後“砰”的一擲碧玉杯,將杯子砸成粉碎,忽然發出一聲大笑:“哈哈哈哈……,好酒好酒,痛快!痛快!”
梅睿嚇了一跳。
宋雲歌仰天大笑,雙眼迷離,指着梅睿大笑:“梅姑娘,咱們再喝,不醉無歸!哈哈……”
梅睿目瞪口呆的看着宋雲歌,宋雲歌指着他仍舊大笑,笑得他心裡發毛,不由看向陸崢。
陸崢也驚奇的看向宋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