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各處,悽慘無比。
院外與院內,隔了一堵生死壁,一側是市井人間,一側是修羅地獄。
腥風撲鼻,如針刺面。
院中血流成溪,榕樹樹根飽吟鮮血,晨風搖動枝葉,蕭蕭聲分外陰森。
“師妹!!”
儀清悲呼一聲,撲伏在一名恆山弟子身旁,那弟子緊閉雙目,早登極樂。
似乎經過幾場血戰,華山弟子在初初不適後,也很快在兩派掌門的招呼下翻動屍體尋找活人。
“怎會這般?!”
甯中則探了一位泰山弟子的鼻息,雙眉緊鎖。
“這些屍體不只是我五嶽弟子,”莫大先生撥開一面月牙鏟,發現了下方武僧,“這是在嵩山見到的那幾位少林僧衆。”
嶽掌門伸手朝一名身穿道服的武當弟子胸口摸了摸,發現他死去多時。
又看到旁邊的武當佩劍插在一個陌生漢子身上。
“還有魔教賊人的屍體。”
“正邪兩道的江湖人來了不少,一些人還在嵩山大殿與我們有過眼緣。”
“這人好生眼熟,”甯中則略微思索,瞧見他手上的奇特兵器,頓時反應過來,“是他!”
“三晉之地浮山奇兵門長老玉凌風,這是他的風火五行輪。”
“奇兵門副門主羅禮堂!他也死在了這裡”
甯中則連見兩位高手殞命,不由一嘆。
莫大先生與嶽掌門湊了過來,趙榮也走近,瞧見了寧女俠身邊的那具屍體,手上還握着分水娥媚刺。
浮山奇兵門是奇兵門中的一支,源頭在崆峒派,奇兵門擅長陣法,手中兵器又詭異難防。
奇兵門長老與副門主配合起來,威力可想而知。
但他們卻死在一起。
趙榮連翻幾具屍體,很擔心看到針傷。
搶在莫大與嶽掌門之前,主動幹髒活累活。
這玉凌風與羅禮堂面目乾淨,死狀不似其他人那般猙獰。
胸口有一灘血紅,看來致命傷就在此處。
可是,血液朝外流得極少。
矮身蹲下,將兩人身上的同款圓領窄袖直掇左右發力撕開。
二人傷口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以他們四人的眼力,立刻便發現異常。
趙榮瞧了傷口,手順勢往下摸其肚腹,微微一晃,聽到嘩嘩水響,如一水囊。
肚中不是水,而是血。
瘀血破脈內積,已到這等程度!
四人眼中露出了忌憚之色,這浮山奇兵門長老副門主是嵩山派的朋友,他們自然是死在魔教高手之下。
“傷口全在鳩尾穴,皆是一劍斃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這打穴手法極爲高明,”莫大先生又推測道,“看來魔教是昨夜子時打到這裡。”
嶽掌門朝周圍招呼一聲,衆弟子又在附近發現七八人都是一樣傷口。
每日子時氣血會注入鳩尾穴,一旦中招便成死穴,登時肚內翻騰,氣串於肋,心區絞痛,其血泄痢,沉沉淤積。
奇兵門的兩位高手怎可能不防死穴?
唯有一種可能,他們防不住。
功力也遠不及對手,這才被氣勁衝得這般兇狠。
四五間院內的屍體,怕是接近兩百。
夜裡的廝殺何等慘烈。
“啊~!”
“啊~!”
就在衆人還在檢查有沒有活口時,兩聲慘叫從屋中傳來。
“荊師弟,遊師弟!”高根明痛呼一聲。
幾人立刻跳入隔壁院落,只聽“噹噹噹”交劍聲響,凌兆恆與郭玉瑩二人出劍相助,高根明肩膀帶傷,沈波大腿冒血,他們忙從屋中逃出。
“哐噹~!”
苔瓦碎片亂飛,兩名黑衣人劍上帶血,衝破屋頂。
莫大先生與嶽掌門追了上去。
甯中則從院中進入房內,令狐沖與嶽靈珊跟着後方,又搶過趙榮身位,來到甯中則身邊。
“師弟!”令狐沖連喊兩聲,地上躺着的二人氣息漸弱,很快歪倒在一邊。
荊象曾,遊士珣這兩名弟子入華山兩年,第一次參與五嶽盟會,也是第一次參與這等廝殺。
二人心脈中劍,回天乏術。
“師弟,你怎樣?”
沈波看着趙榮,吸了口氣,道:“師兄,我沒大礙。”
“窗戶封得嚴密,裡間卻躺了人,我就感覺有問題。”
“果然是裝死的!”
一旁的高根明捂着傷口,“沈師兄,若不是你出劍援我,那二人一起對我使劍,我怕是退不出門外。”
聽這幾句話,趙榮就明白個大概了。
儀清跑了過來,給他們用上了恆山派專治外傷的寶藥天香斷續膠。
“我們剛將院中屍體檢查完,那兩位師弟以爲屋中也是死屍,這才上當。”
沈波又道:“這兩人有點古怪,起先沒見着兵刃。”
“原來他們的劍一直藏在袖中,一等人靠近,出劍便刺。郭師姐與凌師兄一出手,他們一刻不拖延,馬上運輕功逃跑。”
“這手法很像刺客。”
趙榮一聽,立刻聯想到百藥門那兩個老人。
“不好!是百藥門的人,可能有毒!”
“你們可有不適感覺?”
高根明瞳孔放大,“趙師兄伱一說,我突然感覺有點麻癢。”
“我也是,定然有毒!”
寧女俠聞聲立刻跑來,運氣點穴封堵毒性。
趙榮三步並兩步跑到馬邊,將自己的小包袱拿來,取來兩個小瓷瓶,分別遞給二人。
正是百藥門的大虎酒。
藍妹子的五仙大補酒能解一些五仙教的毒,這大虎酒也是百藥門的寶酒,兩派藥理雖有高下,但頗爲相似。
即便不能解毒,抑制一些毒性也是好的。
因爲香味太濃,攜帶不便,趙榮也只叫程明義從馬車那邊取來兩小瓶。
這時遞給二人,叫他們連同裡面的毒蜂一道吞了下去。
找了個死人少的地方,他們開始運功抗毒。
趙榮則是與令狐沖帶人一間間屋子排查,以防還有魔教的人暗中隱藏。
少頃。
兩派掌門返回,帶回了一具黑衣人屍體。
這兩名黑衣人輕功都不差,又熟悉城內地形,他們殺掉一人,擔心對方調虎離山,不敢再追。
毒性上涌,高沈二人手腳發寒,身體顫抖,
就要頂不住了。
似乎是藥酒起了效果,二人度過最不適的階段,發寒的感覺越來越弱,直至毒狀全消。
衆人鬆了一口氣,生怕他們有事。
纔到正道駐地,先見屍體,又死傷同伴。
щщщ ▲тт kan ▲℃ O
大家心情又沉重,又憤怒。
遠遠能聽到廬州城內的叫賣聲,江湖廝殺也吹不散煙火氣。
一番查探,院落中無一生者。
慶幸的是,沒找到熟悉的五嶽前輩。
“方纔那人定然會去報信,此地不宜久留,”嶽掌門道,“待滅了廬州魔教,再來收斂諸位同道的屍首。”
“嗯,只能如此了。”
莫大應了聲,又安慰道,“師侄不用過於憂慮,定閒師太與少林武當的高手們聚在一起,此地也死了不少魔教賊人,可見正道同盟是沒敗的。”
“打聽到他們在哪,我們立刻趕去。”
“多謝兩位師伯,”儀清趕忙行禮。
莫大先生沉着臉輕輕搖頭,大家有同盟之誼,這是分內之事。
儀清心中急切,見到此間場景後,卻也不敢叫兩派直去逍遙津。
魔教已經反攻到正派駐地,這邊情況搞不清楚,貿然衝到人家總壇,搞不好會把兩派的人全都害死。
大家快速商議一陣,決定分成兩股人馬。
勞德諾、南善時、沈波,高根明四個受傷的找地方住下,順便看管馬匹雜物。
甯中則本想將嶽靈珊也留下,但她執意不肯.
“向師兄,走了。”
陸大有在院落門口喊了一聲。
別人看了一堆死人都心悸得很,這向師兄卻是個膽大的。
只見向大年將幾位少林僧人的月牙鏟撥到一邊,雙手合十,恭敬地道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走吧,”向大年跑向陸大有那邊,“少林武當乃正道魁首,幾位大師死在此間,我便多送他們一程。”
“若非情形不對,定要叫兩位師弟吹響嗩吶,助諸位朋友輪迴往生。”
陸大有不禁點頭,心道“向師兄是個對生死頗爲敬畏之人”。
聽到趙榮呼喊,他們立即跟上。
尋到一家悅來客棧,安置馬匹貨物,四位受傷最重的弟子在此安頓。
兩派弟子分批朝外打探消息,莫大與嶽不羣暗中守在客棧附近,查探是否有可疑人士。
約摸一個時辰後,衆弟子在客棧後方的小院中碰頭。
“你們有沒有碰到本地的武林人士?”
“沒有!”
“尋到的幾個都與我們一般從外地趕來,今天才到,難怪清水官亭那邊探不到消息,就連這廬州城內的武林人都難找。”
“……”
江湖漢子大多喜歡湊熱鬧,哪裡事大他們去哪,南來北往絲毫不怕顛簸。
廬州城尋不到他們的蹤影,只能說明熱鬧不在城內。
“朝逍遙津那邊去吧,”寧女俠道,“少林武當與五嶽的朋友們,不太可能在城內了。”
莫大先生則是建議:“與駐地死掉的人相比,我們兩派到場的人數少之又少。”
“避人耳目,才能達到奇效。”
“正該如此,”嶽掌門當然同意,又對兩派弟子囑咐,“此行兇險萬分,你們務必小心。”
“是!”
“……”
日頭高高升起時,衆人沒有騎馬,在儀清領路下,朝着逍遙津而去。
他們走回城北,不從城內走。
逍遙津連着淝水渡口,南淝河水穿過廬州城,城中一共有七道門戶,互相環衛,扼守要衝。
除非是高來高去的武林高手,一般人想登牆入城可沒那麼容易。
城外有一條寬闊的護城河,他們登上兩條舟楫,沿水路繞行,比城內更安全,也更快。
城東最爲低窪,水路可直抵城門之下。
若攻城,多半要東衝威武門。
兩派弟子沒下船,過了東邊的威武門,再到時雍門。
時序雍和,四季平安,此門意象甚佳,付了船錢,大家上了岸。
“嘩啦啦啦~~!”
提氣一聽,遠處能聽到奔騰的水流聲。
前幾日下過雨,大河水流湍急。
淝水出自將軍嶺,一支出壽州入淮河,向東南流的另一支則注入巢湖。
遠遠能瞧見教弩臺,正是阿瞞點將揮鞭之處。
“轟!”
這一道轟鳴之聲叫所有人都擡頭看向東北,平地跳雪山,晴空下霹靂!
已至晌午,日頭正大。
一聲旱天雷,不是好兆頭。
衆人不由摸着劍柄,互道小心。
魔教廬州分舵總壇距此大概還有十里,一路上,他們看到路旁有不少屍體。
“前面是覺悟山,過了這山,便能看到渡口。”
“魔教廬州駐地就在那邊。”
儀清朝前一指,那覺悟山不算太高,不過林木茂密,蔭蔭成片。
又靠近一些,衆人神色一緊。
他們已經聽到打殺聲。
“走,從這邊上。”
他們錯開大道,跳入道旁草叢,順着山側朝打鬥方向摸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
“啊啊~!”
數聲慘叫乍起。
有人從陡坡上滾了下來,到了半截,一動不動了。
又聽到“轟隆隆”聲響,有大石頭從山上滾下,一路衝下大道,中間又有慘叫,若衡山華山的人順大道上去,這會兒就要倒黴了。
兵刃碰撞聲音越來越響!
透過那穿透林間縫隙的光芒,影影綽綽瞧見人影晃動。
“快!”
儀清急急道:“那是我恆山同門!”
趙榮聞言一瞧,果見七八個恆山弟子在與一羣使着諸般兵刃的賊人對戰。
再朝周圍看,各處都有廝殺聲!
他跟在儀清身後也衝了上去。
與恆山弟子交戰的足有十幾人,地上還有屍體。
可七名恆山弟子擋在前面,不僅能護住後方一個受傷同門,還能不斷反擊殺敵。
“欸~!”
又是一道壓着嗓子的慘叫,一名用流星錘的大漢被刺中大腿。
他發怒間瘋狂甩錘。
四名恆山弟子長劍連舞,她們個人實力恐怕不及這流星錘大漢,一個人沒擋下,四人連續出劍卻又穩穩防住。
跟着一人刺頭,一人刺胸,劍法刁鑽。
那大漢連躲,腳下失了分寸,被最後一名恆山弟子刺中另一條大腿。
之前負責防備的四名恆山弟子各提一口氣,朝其喉、腹、腰、脅刺去。
“啊~!”
流星錘大漢避之不及,屍體朝旁邊一滾。
若不是場面不對,趙榮定要大喊一聲好。
北嶽劍陣!
這是北嶽恆山的鎮山之技,五嶽年輕弟子碰到老一輩弟子大多要被秒殺,可是恆山派跳出來七八名小尼,卻能鬥太保。
之前只是聽聞,趙榮從未親眼見識過。
此時連瞧數眼,已覺奧妙。
這劍陣凝式不動,七柄劍既攻敵,復自守。
就像恆山劍法圈劍爲圓的手段,這劍陣七劍連環,也像是一個圓,圓到無破綻可尋。
實在是恆山劍法精要中的精要。
“師兄,”程明義提醒一聲,趙榮趕緊收攏心神,上前相助。
人家雖有劍陣,卻已體力不支。
他是衡山大師兄,豈能在一旁看戲。
“又有人上來了!”
“來人,來這邊!”
魔教那邊吼了一嗓子,山上竟然衝下來二三十人。
可見魔教在此地的人馬要超過正道聯盟。
恆山派雖有劍陣,但若沒有他們這批助力,恐怕還是會被這十幾人耗死。
魔教現在又叫來援手,幾乎有一旗人馬。
本該佔據優勢,可兩邊的高手在此地難成對比。
兩派掌門與寧女俠一出手,很快就殺了四五人!
見到這等高手。
那些魔教賊人也不傻,各甩出一大堆沾毒暗器,邊打邊退。
又朝着上方大喊:“放、放,放!”
山道上一陣“轟隆隆”巨響,連續有巨石滾下。
又有數位光膀大漢站在山頂,手舉尖頭巨木,從上往下,狠狠朝趙榮這個方向拋來!
這要是被戳在身上,不死也要殘!
衆人全在躲閃。
“殺!”
這一聲響,卻是正道聯盟發出來的。
早在此地的泰山、嵩山弟子與滅魔而來的江湖人一起衝頂,與那些光膀大漢鬥在一起。
“轟~!!”
忽然,猶如一聲雷響。
衆人耳膜一震,卻是山頂一大塊山石被魔教用火藥炸塌,沒及時躲開的要麼被炸死砸死,要麼被四射的石塊崩傷吐血。
那煙塵朝下蔓延,跟着隆隆聲不絕。
大地像是在震動!
一塊巨大的石頭以無匹之勢朝山下砸來!
莫大先生與嶽掌門運全身氣力,趕忙跳躍躲閃。
前面一名華山弟子當場被壓死。
之前受傷被護在劍陣之後的恆山弟子跟着慘死,衡山派這邊的李未錦師妹已被彈跳而起的巨石籠罩,就要成爲肉餅。
趙榮身體急竄出去,一腳將她踹向側邊。
程明義與向大年順勢一拖,帶着她一起朝旁飛撲,這才保下她的小命。
“不要命了嗎,別分神!”
趙榮低喝一聲。
魔教狡詐狠辣,先用爆炸聲吸引,再借助煙塵滾巨石。
未錦師妹連道謝緩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起身拔劍招架,魔教賊人又是一陣毒釘飛射。
莫大先生、嶽掌門與寧女俠已經殺入魔教人羣中,華山恆山弟子顧不得傷心,隨着衡山弟子一道衝殺對方一旗人馬!
三派人數不差魔教多少,以致魔教沒法圍攻,那三大高手便難尋敵手。
山道上人頭滾滾,魔教潰敗!
餘下七八位魔教賊人拼命朝山頂逃去,衆人也不去追。
那七名恆山弟子喘着粗氣,“多謝諸位師伯、師兄相助。”
“師妹,師父此時在何處?”儀清趕忙詢問。
儀荃又喘了一口氣,“師父她們都在逍遙津中心。”
“應該還在魔教廬州總壇與魔教高手相拼。”
嶽掌門問道:“那你們怎會打到山上。”
“沒錯,”莫大先生又朝廬州城方向示意,“廬州城駐地又怎麼回事。”
“回兩位師伯的話,”儀荃一臉疲憊,“丁師伯本打算三天前就去攻逍遙津總壇,但少林武當兩派前輩要等兩位師伯,師父與天門師伯也是這個意思,我們便又等三天。”
“沒想到昨天夜裡,突然有魔教高手殺到。”
“丁師伯帶人追了出去,說要先殺魔教高手。駐地的高手被引走,魔教突然大舉來攻,咱們就在駐地與其苦戰,雙方都死了好多人。”
“魔教高手去而復返,與後來殺入駐地的那批人聯手,與丁師伯他們大戰。”
“魔教被打退,丁師伯說是滅掉廬州魔教的好時機,於是趕着夜色直奔逍遙津。”
“天明時分,我們就打到這邊山上,在林中與魔教廝殺。”
“師父與諸位師伯則是與魔教高手戰到了總壇。”
她語速極快,卻講得明明白白。
又拱手恭敬道:“多派高手正與魔教高手僵持,兩位師伯與寧師叔此時一到,我正道高手立時要勝過魔教!”
她話語中難掩振奮,似乎身上的疲憊都少了三分。
衆恆山弟子也是一副把希望放在他們身上的樣子。
到了這個份上,兩派掌門都沒二話。
“你們在此地也要小心。”
“是!”
“爹孃莫大師伯,你們要當心!”嶽靈珊一臉擔心。
“嗯,”寧女俠衝她笑了笑。
又看了令狐沖一眼,“衝兒,照顧好你的師弟師妹。”
令狐沖一臉鄭重,“弟子就是拼死也不會讓小師妹他們出事。”
“什麼死不死的,說不了好話。”甯中則瞪了他一眼。
嶽不羣看了看華山弟子,與甯中則一樣與趙榮來了個眼神交流。
趙榮朝兩位師叔拱手,已明白他們的意思。
華山夫婦這纔算放心。
趙榮還準備說一些關心話,莫大先生卻朝他擺了擺手。
師徒二人相視一眼,無須再多言。
三人轉身朝逍遙津總壇方向,衆弟子聽見他們離開時的說話聲。
莫大先生攥着胡琴,“魔教究竟派出何等高手,竟難住了少林武當兩派高人,莫大好奇得很。”
嶽掌門還是那副書生打扮,“黑木崖長老皆是武林頂尖高手,今日一戰,嶽某也不知是否會給師父丟臉。”
寧女俠抱着寶劍:“管他高手低手,除魔除惡,雖死亦無悔。”
三人語氣各有不同。
他們在江湖上闖蕩多年,見識豈是幾個恆山弟子能比。
逍遙津總壇的局勢,絕對沒她們想象中那般簡單。
衆弟子也能聽出他們話語中的一絲凝重。
令狐沖露出擔憂之色。
‘師父師孃定有一場惡戰,可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讓他們分心。’
‘令狐沖令狐沖,平時怎得不好好練武。’
他心中後悔,又看向趙榮。
‘趙師弟定是能幫上忙的,只是此時被我們牽絆,得快些將覺悟山上的正道朋友聯合起來,定下大局。這般一來,趙師弟便能安心。’
‘他是什麼南方不敗的,如果去了逍遙津總壇,師父師孃與莫大師伯他們定能多一分安全.’
在這個覺悟山上,令狐沖瞧着前方消失的背影。
心中的那絲無力感,讓他多了一絲覺悟。
當下不再廢話,立刻把周圍的華山弟子召集過來,與衡山、恆山弟子商議下一步行動。
恆山弟子緩了一口氣,很擔心師父安危。
她們此時的狀態,到了魔教總壇絕對是累贅。
此時聯合走散的同門與各派朋友,一道殺下山去纔算威脅。
衆人稍微歇息一陣,聽見周圍多處喊殺聲。
從下而上,他們先朝山陰最近的一處聲源衝去。
趙榮遠遠看到拼在一起的兩夥人,竟分不清哪邊是正道,哪邊是魔教。
奔行間又朝早在此地的恆山弟子問:“可知廬州城的江湖人去了哪裡?”
“有的被魔教嚇走了,有的則是成了魔教爪牙。”
儀荃朝人數更多的一邊指去,“那夥人我們之前碰到過,不少是焦湖馬幫的人,他們便投靠了魔教,成了馬匪。”
又一恆山女弟子道:“那些新加入魔教的勢力,急於表露忠誠,下手極爲狠辣。”
“廬州駐地那邊,一些五嶽同門便是被他們殺死的。”
“類似這樣的幫派可不少。”
華山和衡山弟子一聽,這才恍然。
難怪魔教在廬州多出這許多人手。
趙榮曾在衡陽見識過魔教的手段,大江馬幫的人被逼成馬匪,再幫魔教做惡事。
“那些與馬幫相鬥的,又是何門何派?”
恆山弟子帶着敬意:“是江湖義士!”
“聽說除魔除惡,全都拔刀相助,連魔教的威脅也不怕。”
一名恆山弟子帶着近似哭腔的顫音,
“駐地那邊,死.死了好些人。”
“他們都是懷着熱血而來的好人。”
趙榮聞言,也是心神一震。
“好!”
“咱們這就除惡,給他們報仇。”
“好漢子們的血涼了,卻不叫這些好漢子們的心也涼。”
令狐沖聽了他的話,立刻大喊:
“諸位江湖英雄,五嶽劍派與你們一道除惡!”
那邊本處於劣勢的江湖漢子們大喜,紛紛大喊:“哈哈哈,痛快!”
“兄弟們,咱們的幫手來了,殺光這羣賊鳥!”
“哈哈哈,殺!!”
這些人鬥了許久,華山與衡山派的人可是生力軍。
如今勞德諾與南善時不在,沒人會盯着他們,衡山弟子殺意爆發,手上的招法就要比之前兇狠多了。
助拳的江湖漢子們氣勢大盛,魔教賊人也有不少露出拼死狠勁,但終歸被壓了氣勢。
雙方頃刻間鬥在一起!
“小鬼,你是什麼人?!”一名魔教賊人手持兩柄長斧,對着趙榮厲喝。
他見趙榮臉嫩,企圖用一聲吼喝與殺氣嚇住他。
沒想到,這少年的臉上卻毫無波瀾。
只平靜道:“殺你的人。”
“就憑你?”他怒揮雙斧,“去死!”
然而,這雙斧齊砍,卻在空中碰到了一柄劍。
那劍在空中像是左右擺動了兩下,他覺得眼前一花,沒瞧見劍尖,但左右手各傳出一股大力。
雙斧偏斜,登時中門大開。
他心驚膽戰,一個照面過後,一柄長劍已經晃到眼前,依然沒能看清劍尖,可喉嚨上的疼痛卻清晰入骨!
雙斧賊人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嘴中只咕噥出悶哼聲。
他旁邊一個拿文醉劍的人甚至沒反應過來,架劍相幫。
等他一劍刺出後,才發現雙斧男倒地。
他心中微驚,手上劍招更狠辣。
搖搖晃晃似乎帶着一分醉意,那劍卻飄向趙榮心脈!
“噹!”
可是
這一劍的飄忽與商素風的摩雲三十六番比起來差遠了,趙榮一眼便瞧出他是真醉假醉。
用文醉劍的男人感受到虎口一震,登時知曉對方內力強勁。
他一個跌僕騰跳,先朝後撤。
趙榮提氣追劍,後發先至,給這賊人一種自己招法被提前洞悉的感覺。
實則雙方差距過大!
文醉劍這套劍法脫胎於醉拳,帶着幾分醉意。
可這點醉意飄忽在趙榮面前,屬實是班門弄斧。
“誒~!”
醉劍男正後躍,趙榮的劍已急追上來。
他沒刺中趙榮心脈,
自己的心脈卻被刺個通透!
中劍那一瞬間,醉劍男瞳孔放到最大!
死死盯着那張嫩臉,
靠着死亡那一瞬的感知,他切實體會到彼此之間的巨大差距!
“怎.怎麼可能”
到死前也搞不明白,這是從哪冒出來的恐怖少年。
趙榮掛心逍遙津總壇局勢。
師父雖有一身本事,但畢竟年紀大,經不起大折騰。
他心中如何能不牽掛。
此時雖還沒盡全力,但多少有點沒分寸了!
一個,兩個,三個.
殺!
殺殺殺!
第六個.
第七個.!
“你你是誰!”
一名穿着短打的魔教賊人帶着一絲驚悚之色大叫!
但凡衝上前與這少年交手的,死得比那些被圍攻之人還要快。
少年的身邊已經多出了一堆屍體。
“啊~!”
下一刻,他也步了後塵。
連一招都沒有接下。
馬匪才入魔教不久,實力參差不齊。
這人給趙榮的感覺,估計只有長瑞趟子手水平。
披上了魔教外衣,多了分兇性,他就敢作惡。
馬匪被殺乾淨,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趙榮突然發現,那些江湖漢子都瞧着自己。
“敢問這位少俠是哪一派的人物。”
一位大漢上前拱手打招呼,趙榮收起對敵人的冰冷,笑着從一堆屍體中走上前。
周圍江湖人瞧着他溫善和煦的模樣,有種恍惚之感。
再看向那一堆屍體中的幾位,就更加恍惚了。
方纔五嶽劍派的人沒來,他們與這些賊人殊死拼殺,怎能不知道這些人的水平。
貌似最難纏的幾位.
都被這如沐春風的少年郎殺掉了。
可真是叫他們吃驚得很。
“兄臺,在下衡山派趙榮。”趙榮執劍拱手。
那大漢愣了一瞬。
令狐沖道:“趙師弟是衡山派大師兄,又是我五嶽劍派年輕一代第一人。”
“原來如此,難怪這般厲害。”
忽然,一位操着中原口音的漢子眼睛一亮:
“衡山大師兄,豈不就是衡陽莫大先生的高徒?”
那漢子瞪大眼睛,“中原之地早有傳言,莫大先生親傳弟子在衡州府一人獨鬥魔教八大高手!”
“難道.”
“難道就是少俠!”
趙榮不去解釋,只拱了拱手。
他周圍,正好就是八具屍體。
魔教賊人的屍體無法開口,彷彿又對衆江湖人道出了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