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瞧姐姐,白生了一回氣,鄭琰回到家裡還在不痛快着,氣得手都哆嗦了。自家不和外人欺,這句話不是說着玩的!這要再狗血一點,或者說她跟她姐兩人裡有一個炮灰一點,就該是姐妹反目成仇,不是她弄殘了她姐,就是她跟她姐因爲不和被人利用一起玩完!蠢炮灰都是這麼幹的!
鄭琰憤怒地表示,以上絕不是她腦補過度——狗血八點檔都是這麼演的!鄭琰咬牙切齒,這個樑子就此結下。
咬完牙,她又陷入了深思:姐姐說的是啊,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些家業怎麼個分法,它是個大問題!春華的嫁妝要開始攢了,宅子鋪子不能少,田莊也要有,最好還要給小丫頭弄個封號。家業主要就是長生來繼承了,可是三個小的,一想到要讓他們分家出去住還要得到比較少的家產,鄭琰就很難過。她想,她忽然能夠理解“偏心老太太”們的心理了。
哀聲嘆氣一回,鄭琰只能暗暗給自己打氣,努力多賺一點錢,把學校開得好一點,把孩子教得好一點,求池家列祖列宗保佑,這些孫子們能有本事闖出一片天來!想到這裡真是淚流滿面!
哀嘆完了,鄭琰又把家裡的賬本兒翻出來看了一看,池家的家產比她的嫁妝還是少得很,別的不說,光掛在她嫁妝名下的玻璃作坊就值了天價。要說這些產業都諸子平分了吧,好像對於現在已經很努力做個小小男子漢的長生也很不公平,鄭琰的心,左右爲難。
愁眉苦臉的樣子引起了阿肖的好奇:“娘子這是怎麼了?今年家裡收成不錯呀!”
鄭琰道:“不夠分的呀,春華的嫁妝不能少了吧?起碼不能比我當年少了,那這還能餘下多少?”
阿肖抽抽嘴角:“娘子,這些家業,刨去你的嫁妝。這些年來的出息,每年就得上百萬貫,上個月才又置了兩處宅子、一個莊園、一處別業,這還算少?”
鄭琰還是覺得不夠:“每年還有花銷呢。”
阿肖心說,我不跟腦補過度的人說話,順手撈了塊抹布去擦光亮如新的桌子去了。
鄭琰想了想,又取了幾個空匣子來,依次編上了號,每個裡面均放了些田契、錢庫的鑰匙一類。果然這一分,就顯得少來了,鄭琰看着就覺得寒磣,又都給收攏了起來。再接着擺弄,先把與自己嫁妝等值的一些錢幣、田宅的契紙給裝了一個匣子,池家的產業不動,又把這些年賺到的錢和田宅一均分作五份兒,再統放到一個櫃子裡鎖了,這樣分配完了才覺得好了一點兒。
阿肖看得好氣又好笑,心說,這是受什麼刺激了呢?這些年掙下的這份家業,真不怕孩子們吃苦來的。
鄭琰忙活完了,心中升起了很大的急迫感:孩子多了,不好養啊!當爹媽的必須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當天下午,鄭琰就跑到學校裡跟老師們商議:“畢竟男女有別,以前是我疏忽了,女孩子總要學一些女紅,也要識得家裡親戚好走動,如今一年到頭都拘到學堂裡,似有不妥。”
男老師們根本就沒覺出這事兒有什麼不對來,於顧益純來說,鄭琰的功課與她的哥哥侄子們是一樣的,也沒覺得她待人接物有何不妥。於李俊來說,他是個甩手掌櫃,周邊與夏侯霸更好,宅得兩耳不聞窗外事。
聽鄭琰說起來,幾人都說:“小娘子們的事情,還是山長懂得多些,就這樣辦罷。”
正好快到新年了,新學年說些新規矩。女生們得到了優待,每旬放假一天回家學習主婦課程。
女生的課程裡,在中級班增加了廚藝和女紅,預計高級班教些經濟學問。崇道堂的課程裡本來就有經濟類課程,主要是“如果你任某地郡守,賦稅多少、役夫多少,要如何籌劃發展經濟”這樣的問題,現在又加了“家庭套餐”。
顧益純想了一下道:“這樣男子學堂與女子學堂的課就差了一天,旬日差一天,一月就要差三天,幾年下來,就差得多了,”摸摸下巴,“就用這一天,讓男學生們考個試吧!”
李俊道:“旬考?不錯不錯!我就說這些小子們平日吃苦太少!”
“……”師叔,學生們會恨你的!
夏侯霸又說:“我那個助教過年要回老家娶妻,向我告了假,要換個人來,還得請山長跟門上招呼一聲,再新發一個腰牌給他。”
崇道堂的學生既富且貴,一個不小心溜進個壞人來隨手綁一個毛團子出去就能換好大一筆贖金,所以校規極嚴,嚴禁學生偷溜,逮到兩次就勸退。當然,崇道堂的門禁也就嚴得一塌糊塗,沒有腰牌就別想進。腰牌上不但有各人的姓名,還寫着體貌特徵。換了新人進來,就得新發腰牌。
自從鄭琰有感而發要增加助教之後,崇道堂就又多了一筆助教的開支。鄭琰的意識裡,助教是學校的員工,但實際操作起來助教這個職位卻極具時代特色。最後助教成了一個教師學徒式的存在,就住在老師們院子的廂房裡,幫着跑上跑下,侍奉着師長。
由於助教們也會對學生有影響,鄭琰也很重視這個,最終助教也是經過她把關的。夏侯霸、周邊的助教都是曾與他們有過專業方面交流,把他們當作半個老師的人,李俊帶了族侄李康,顧益純的助教是另一師侄上官奇,只有鄭琰自己的助教還是沒個着落。
聽說夏侯霸要換人,鄭琰問的就多了:“是從此之後都換過來了呢,還是以後要回來,王沉回來之後,現在這個新人又要怎麼走?”學校不能總換老師不是?
夏侯霸道:“王沉還是要回來的,這個……眼下這個,說好了呆幾個月就走。”
鄭琰道:“那就領來看看吧。”
新來的是個蠻精神的小夥子,據說是夏侯霸的表弟,姓李,名廉,字守仁,卻與李俊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因有夏侯霸作保,便留下來做了助教,就暫住在夏侯霸的院兒裡。
忙完了學校的事兒,鄭琰回家就讓阿肖開庫房取一份結婚禮物給夏侯霸的原助教馮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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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跟鄭瑜約好了來家裡坐,鄭琰先抽空回了趟孃家,意圖在家裡給沈氏上上眼藥先。沒想到在鄭府門口與鄭瑜的馬車碰了個正着,姐妹們隔窗相望,都笑了。
兩人一齊下車,鄭瑜捧着手爐子道:“今天可真是巧了!”
鄭琰亦笑道:“可不是,就應在今天了。”
兩人攜手入內,家裡聽說兩個出嫁了的女兒都回來了,大大小小的媳婦兒們都涌了出來,聚在杜氏的上房裡,點點人頭夠開好幾桌麻將的了。其時的娛樂也不少,什麼賭棋啦、打牌啦不一二足,不過杜氏嫌吵,鄭家不開局而已。人多了,就是說說話、交流一下消息,如果人多了,再聽歌看舞一回,也是自得其樂。
一屋子的人,互相問候就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杜氏見了女兒也高興,問道:“你們怎麼想起一塊兒回來了?池女婿眼下不在京裡,七娘多回回孃家也沒人說什麼。四孃家裡婆婆妯娌一大家子,你婆婆允了?”
鄭瑜道:“我婆婆這回是攔不了我的。”
杜氏聽這話頭不對:“難道有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我婆婆的心尖子說錯了話,攔我,倒像是心虛了。”
關氏因問:“誰還給我們四娘臉色看不成?”她隨鄭琦回京敘職,因州里事務不多,到得卻是比池修之要早。
鄭瑜看一下鄭琰,鄭琰心說,反正我回來就是要告狀的!張口就道:“不就是昨天麼,我也在呢。”一長一短把話說完了,聽得杜氏很不開心,她與丈夫都沒什麼活親戚了,就指望着兒女能夠團結,現在有人居然言辭挑撥,杜氏的臉沉了下來。
方氏隨鄭琇返京,此時亦在,皺眉道:“這沈氏也是大家子,怎麼說話這樣不中聽?”
趙氏笑道:“但凡拿捏着點兒的人,就算吵架也不肯露出粗鄙,必要引經據典的方顯斯文,久而久之,凡說話就要繞個彎兒。未必是真存了壞心,真要是心毒的,就不會這樣在你們姐妹倆的面前說了,背後多少話跟四娘說不得?我看她心裡不痛快倒是有的,說出口來呢,聽不懂的也不覺得,聽得懂的就更討厭她。”
杜氏道:“這卻是了,”又說鄭瑜,“你心裡明白就好,甭管別人說什麼,自己心裡要守得住。”
鄭瑜笑道:“她不仁,我不能不義。”我用仁義襯得她二缺!
方氏和趙氏齊贊小姑子有教養,雖然脾氣火爆直爽了一點,做事也略霸道,然而能做到現在這個樣子,性格上的小缺點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關氏卻道:“讓她一回兩回,再多了,就不能讓了,不然還道你好拿捏,日後家中僕役也不把你的話當回事兒了。”郭氏、蕭氏一齊點頭。
鄭瑜也接受了她的好意:“我省得,做事有分寸就是了。小事兒讓着她,大事兒我得站得住。”
鄭瑜的目標是回家告一狀,以後沈氏孃家連着沈氏的丈夫吳喆,只要名字出現在孃家人面前,就要受點兒虧。真好,大哥做吏部侍郎呢。
鄭琰卻看着嫂子們的臉色,心裡暗爽:再不八卦的人,回到孃家也要多說兩句。尤其是趙氏,回孃家一趟不容易,自是能囑咐的都囑咐了。沈氏也是世家,與趙氏難免有交集,一說到沈氏,想不提鄭瑜那個弟妹都難。沈氏女的名聲就要小受影響,過不兩天沈家就得把沈氏接回孃家去回爐重造一回了——嘖,就算重造也晚了。
鄭琰擺擺手:“不提這些掃興的了,今年人可全了呢!過年都要玩什麼?”
氣氛重又活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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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事、告完狀,池修之也該回來了。
入京述職的人先是要住到驛館裡,見過了皇帝才能回家,以示先公後私。池修之返京這一天不是鄭琰入宮給蕭復禮講課,徐瑩這些天也懶得動,躲在昭仁殿裡貓冬,鄭琰沒能在第一時間跟池修之見面,只好在家裡等,希望池修之下班之後趕緊回家!
池修之是在午飯後到家的,蕭復禮留他吃了頓午飯,讓他詳細說明一下北邊的情況,並留鄭靖業作陪兼講解。在蕭復禮的印象裡,池修之一直是風度翩翩,像是從古書中走出來的風流人物,今日一見,風度仍在,人卻憔悴了不少,心中大是感嘆,治國當真不易!
吃過了飯,池修之才得以回家。遠遠地看到自家大門,一路打馬奔馳的他居然勒住了馬頭,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絲躊躇:家中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呢?
別猶豫了,老婆孩子都在等着呢!
池春華與池憲姐弟們還沒放學,只有鄭琰和三小在家,爲了歡迎池修之,鄭琰特意把小東西們裹得毛茸茸的。中門大開,池修之跳下馬來,努力剋制着用正常的步伐邁進大門,鄭琰已經帶着三個孩子等在門內了。
這個時候,已經集合起來的僕役們識趣地默默行禮,並不出聲。
鄭琰先開口:“可等到你回來了。”
池修之止不住笑道:“不讓你白等的。”
衆目睽睽之下,兩人就這麼擁抱在了一起。直到下襬被拉來扯去,低頭一看,三個小東西正在刷存在感。
池修之彎下腰,一手抱起一個,三郎、四郎猛然間沒認出他來,胡亂掙扎了一下。鄭琰抱起二郎:“還不叫阿爹?”
二郎歪着頭,咬着手指頭看了一下,猶豫了一下下,才堅定地開口:“阿爹~”
三郎四郞跟着一齊叫:“阿爹阿爹~”
鄭琰嘲笑道:“終於認得啦?白讓你們看畫兒了。”天天拿着素描讓孩子認爹,就爲了防止孩子太小,記不住親生父親的樣子,沒想到見面了還是差點掉鏈子。
三郎抱着池修之的脖子嘀咕道:“畫上黑乎乎的。”鄭琰腳下一個踉蹌,個呆貨,那是素描啊!
四郎抱着池修之的腦袋也嘀咕:“阿爹也不白,”扭着小身子與池修之打了個照面兒,“沒有阿孃白。”
萌物×3,池修之看着三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抖抖胳膊,把小四兒抖下腦袋,又把懷裡的兩個孩子抱得再緊一點,一個親了一下,湊過頭去又大大親了一口次子:“進去說話。”
到底是血親,不大會兒功夫,三個小東西就在他們已經換完了衣服的爹的身上亂爬了。池修之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手在三個小傢伙毛茸茸的腦袋上亂摸一氣,縱容他們抱他的大腿扯他的胳膊。
鄭琰從旁道:“明日要拜訪先生,然後是我孃家和外婆那裡,接下來就要設宴,政事堂諸人也不能少了,你的故交我也下了帖子了,今天你就在家裡跟他們撒歡兒吧。”
“那敢情好,”池修之抱抱這個拍拍那個,“春華長生怎麼樣了?”
“春華明天有旬假,長生明日旬考,放學早。”
“他們都還長進?看着信裡寫得倒是不錯。”
“那是當然。”
三郎爬下榻來,池修之彎腰撈起了他:“做什麼去呀?”
“我也有寫功課!”
經他提醒,一兄一弟也跟着嚷嚷要取功課來,池修之又做一番評委:“二郎寫得最多,三郎最工整,四郎卷面整潔。”竟是每一個都誇了,大大地滿足了寶寶們的虛榮心。
冬季日短,宵禁的時間也比夏季略早,學校放學也早,不多會兒池春華與池憲也回家了。兩人穿着鑲毛邊兒的青鍛校服,一身毛茸茸的。小春華衝上來抱着池修之的胳膊就喊:“阿爹,我好想你~”一隻手往身後亂抓,抓起她弟弟就往池修之懷裡塞。
招了池修之稀罕地又一手一個摟了過來:“我也想你們呢。”
兩個傢伙很給面子地沒有跟他們爹告訴,說鄭琰不吃午飯等等等等,擁抱過後才退開兩步,又行了個禮。池修之招招手,他們這才往榻上跟弟弟們滾作一團。池憲一直繃着的“長男風範”也扔到一邊了,靠着他爹,眼睛一眯,跟池修之的神情要多像有多像。
鄭琰心道,這大概就是天倫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沈氏就是忍不住順口酸了那麼一下,當然能夠看得出來這人水平就這樣了。世家也不是一水兒的什麼什麼都好來的,世家女的水平當然也有高低。沈氏這個,只能說不幸遇到了鄭家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