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廢立進行中

帝國連續失去了三位繼承人,即使只是三個嬰兒,也讓許多流言在宮廷、宅邸間飛躥。此後的帝后一度失和,關係日漸冷淡似乎是這些流言的佐證。然而,實際的情況並不如陰謀論者想像的那樣複雜曲折,不過是小孩子的抵抗力比較差,又趕上了流行病而已。

宮中連喪三子之後,京中也有一些小孩子生病,似乎是同一批次的,也有一些人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使得鄭琰對自己的兒女非常的緊張,如此多的小孩子生病,大概是流行病又或者是傳染病。爲此,她幾乎足不出戶,每次出門回來必得先換了衣服進行一些簡單的消毒處理才肯抱抱兒女。自家自池修之往下,都被她勒令照辦。事關小主人,葉遠執行得尤其給力。

葉遠對池家的忠心讓鄭琰頗爲動容,數次與池修之商議,是不是想辦法讓葉文出仕,最後都被否決了。不是池修之不樂意,而是葉氏父子不願意,真是奇也怪哉!

進入應天五年的秋天,庭院中的樹葉漸漸枯黃落下,每天早上都能聽到僕役們掃着落葉的沙沙聲,與平常掃地的聲音不同,入耳就能讓人覺得這是在掃着一大堆的東西。池修之愈發忙了,前線前陣子打了一仗,一應的物資調配有大半經過他的手,現在戰事稍停,他還在忙着善後,前朝的忙碌雖然勞累,他仍然很開心,多做事就是多撈資本。

回到家裡,自覺地先換完衣服洗臉洗手,才跑來抱抱孩子,鄭琰看着他抱着兒子要“飛飛”的樣子,絲毫不懷疑,兒子再大幾個月,他會讓孩子騎在脖子上。池蘿莉坐在榻上,非常不甘心地拍着坐榻,對於她爹現在不把她放在第一位非常地不滿,兩條腿還真蹬。鄭琰不得不撈起女兒,抱着安慰:“你鬧騰什麼呀?有我還不夠啊?”

池修之大笑:“哎呀呀,不要嫉妒嘛,你天天跟他們在一塊兒,他們纔想我的。”

鄭琰白他一眼:“來來來,都稀罕你,你一下抱倆。”

池修之抱着兒子坐了過來,一手兜着兒子,一手伸過去讓女兒練拔河,臉上滿是幸福和滿足。

池修之的笑容很歡樂,鄭琰還是察覺到了這歡樂底下的疲倦:“把他放下來吧,你也夠累的了。”

“也沒什麼,”池修之小心地把兒子放到了榻上,這個小東西暫時還不具備像他姐姐那樣的行動力,基本上放在什麼地方就呆那兒移動無能,“忙些總是好事,仗打完了,府庫裡的東西去了不少有些要留意填充,還有頒賜將士的錢帛也要準備一下。除了這些,就沒有什麼大事了,反正我做得順手了。”

鄭琰嘀咕道:“雙鷹王真是中看不中用,雷聲大雨點兒小,先前我還道他有多大能耐呢,現在讓個新手給打跑了,狄人真就這麼無能?”

池修之晃晃脖子:“蕭正乾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人,你是沒見過他,從面相上看,就是一個心地堅毅的人,他能打贏,也不奇怪。雙鷹王再如何,也得顧及天氣。他們逐水草而居,不似天朝,雖有豐歉,總有收成。再者,北邊傳來的消息,天降大雪,狄人扛不住,這才退了,不知道到哪個山窩裡避雪去了。今年雪還不小,只怕牲畜要被凍死許多,折了這麼多東西,明年化雪了他還要捲土重來。”

鄭琰被池蘿莉不老實的小手拽着衣襟,低頭挽救了自己的衣服,順手拿了個小布老虎給她玩:“蕭十七還真是運氣,前陣兒還嚷嚷着要廢后,挾戰勝之威,要是再讓他生出什麼事兒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他也就說說了,”池修之十分不願意提及這個讓人頭疼的老闆,“他成不了事,杞國公家可不是吃素的,杞國公近日來與不少人結交,魏王也四下活動,兩人也接上了頭。”

鄭琰道:“他們兩個搞在一起,魏王還好說,於杞國公又有何益處?”

“那眼下,於杞國公又有何益處?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江陰大長公主也是魏王的姑祖母呢。”

鄭琰發愁道:“到時候,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呢,以前魏王也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最後先帝還不是選了蕭十七?再說,到時候京裡還不定亂成什麼樣子呢,這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的,可怎麼是好?”

池修之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許沒那麼亂。”

鄭琰定定地看着他:“這麼說,蕭十七要有大麻煩了?要是蕭正乾領兵回來了呢?”

池修之彈彈衣角不存在的塵土:“自從狄人退後,糧草就改成一月一派了,留了些守城兵士,其他的都各還本營。他又是初掌一軍,未必使得動。想來魏王也不會蠢得在這個時候動他,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的?”

鄭琰擔心地道:“這麼說,魏王可能在今冬發動了?”

池修之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蕭正乾。就算是再捱上兩三年,越挨下去,蕭正乾就越要倒黴。”

“?”

“榮安長公主、晉王數次提及,蕭正乾一個宗室扔在外面不太像話,我倒真有幾分相信她私通狄人了。聖上對自家人就是心軟,自家兄弟姐妹說的話,他總是相信。蕭正乾與晉王,還是晉王更親近些。蕭正乾若再立大功,則非但雙鷹王受創不得不遠走休養生息,大功臣也要被召回來安置享福的。聖上想對誰好,那是真的好!可惜了蕭正乾,將軍不在疆場馳騁,能回來養老已是萬幸,我只恐他功高震主,聖上再寬容,經不起不小人挑唆。”

鄭琰聽他言語之間似是已舍了晉王系,對魏王系比較親近了。這正與鄭氏與魏王系聯姻之意相合,鄭琰也很不喜歡榮安長公主與狄人之間那些似是而非的關係。雁過留痕,以前賣糧的事兒就不說了,也許是冤枉的,現在榮安長公主的門客又幹起了皮貨的買賣。而且幹得比別人還起勁兒,南北交戰,北方流入南方的皮毛就少了許多,價格上漲,榮安長公主大賺一筆,還揚言:“已背了名聲,那就背下去好了!”

蕭令先知道了,也只當是她的氣話。南北貿易,別的猶可,就是宮中的皮毛供應也覺吃緊了――上好的皮毛總是從北邊過來的,本土羊皮牛皮也有,卻是不如北邊的各種皮貨。是以哪怕是在關係最緊張的時候,某些物品的走私貿易,也是沒有斷過的。賣糧給狄人,蕭令先會生氣,但是如果是在冬天的時候從狄人那裡弄皮毛回來,蕭令先也是持歡迎的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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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池修之所料,第二年春雪剛化,餓了一冬的狄人就傾巢而出。這一回,他們沒有從正面進攻,反而避開了交鋒已久的威遠、耀武、寧遠三軍,從東線出發,兵分兩路,一路佯攻寧遠軍像是報仇的樣子,實則虛晃一槍,從東線的鎮遠軍防線進攻。

鎮遠軍年前還看着寧遠等三軍打了勝仗升官發財眼紅不已,心裡YY了許久如果是自己遇上了狄人要如何如何打,一定發揮得更加出色云云。真等到狄人突然打到家門口,鎮遠軍卻慫了,先是列陣出去被人一頓狂虐,折了兩千多人――他們已經有好二十年沒打過仗了――幸虧主將反應及時,把城門給關了,才被讓人一鍋端。

先前嘲笑別人首戰失利損兵折將的威風統統丟了去,鎮遠軍龜縮不出,由着狄人在家門口耀武揚威,順便把周圍的村鎮搶劫一空。不但搶糧食還是搶人、搶牲畜。直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鎮遠軍點起烽火,派人趁夜往寧遠軍等處求援,又往京中傳遞軍報。

鎮遠軍求援的信使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寧遠軍的援軍,卻是蕭正乾很快發現了狄人是虛張聲勢,於是主動出攻,俘虜了幾個頭目,審出了雙鷹王的佈置,得知這一支是疑兵。爾後,蕭正乾不顧勸阻,判斷出了雙鷹王主力的方向,親自帶兵援救來了――蕭正乾的確是爲戰場而生的動物。

這一仗,雙鷹王該搶的都搶完了,收穫雖然不如預期――預期是把鎮遠軍也打劫掉的――但也勉強湊合了,見對方援軍又至,顯見是個有力的對手,也不糾纏,拋下了幾個不是很服從他的部族小王墊後,他自己並不戀戰,帶兵回去了。

蕭正乾把幾個小王逮個正着,一路砍殺,斬殺、俘獲頗豐,鎮遠軍這時也來了精神,打開了城門趁勢掩殺,倒也挽回了幾分顏面。鎮遠軍接了蕭正乾,非常感激地道:“將軍高義,前來相救。”蕭正乾謙虛一番:“你我同爲國效力耳。”

兩人再一番寒暄,鎮遠軍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尼瑪這貨根本不是接了我的求援信來了啊,他是自己算出來的!早知道這樣,我還派什麼人求援吶!還特麼腦抽地點了烽火、派人送信上京!坑爹啊!現在大家都知道我“力戰不敵”了,要是沒宣揚出去,那就是“在友軍的配合下打了大勝仗”……一時間,鎮遠軍把死裡逃生的喜悅拋到一邊,開始後悔沒有撈到軍功,還可能要挨訓了。

由於雙鷹王動作迅速,這一場仗在朝廷裡剛剛引起一番熱議,又被捷報給打斷了。蕭令先久未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好!好!好!該賞!”

朝臣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邊境平定,憂的是宗室勢力大漲,廢立這事不太好辦。魏王沒有宗室方面的顧忌,卻是擔心蕭正乾,他派去向蕭正乾示好的人沒有得到積極的迴應。蕭正乾客客氣氣地把人給送了回來,再沒提這茬兒,把魏王弄得雲裡霧裡,又是懷疑蕭正乾是有意合作否則何以不把人綁了來交給蕭令先呢?又是擔心,蕭正乾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兒,終究是少了些膽氣。

蕭令先沉浸在獲勝的喜悅裡,雖然只是“斬首千五百級,俘三百二十七人”,己方的鎮遠軍死的比這個數還多,分明是“傷敵八百,自傷一千”,畢竟是把雙鷹王給打跑了。更兼蕭正乾展露的才華向大家表明,他不是一個水貨,蕭令先如何不喜?

蕭令先接了蕭正乾的奏報,裡面還附了一份奏章,乃是建議:狄人去冬遭雪,人牲凍死凍傷者衆,今春來犯乃是必然,只恐待其秋高馬肥,又有一場惡戰,我軍不如乘勝追擊,令其無力再犯。同時表示,雙鷹**剛統一狄部,雖然看起來已經是一體了,畢竟時日尚淺,多少會有叛徒,天朝不須要叛徒去跟雙鷹王火拼,事實證明,他們拼不過。但是,他們可以當帶路黨!我方有能跟雙鷹王扛得起的兵,不出擊只是因爲路不太熟,現在有帶路黨,完全可以出擊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蕭令先看得熱血沸騰,考慮起這場勝是不是可以打一下,於是召來相當大臣商議。衛王對軍政等事一竅不通,他給自己定位很清楚,就是個和稀泥,看着皇帝別在小事上犯糊塗的,雖然樂見親戚建功立業,他還是忍着沒有附和,在一旁當壁花。

韋知勉已經當佈景板很久了,跟他的親家衛王湊作一對泥菩薩――就是不開口。葉廣學猶豫了一下:“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蕭正乾領兵才幾年?又是初掌一軍,上下未必齊心,再建言北上,他能掌得了這樣的局面嗎?邊軍久未經戰陣,與狄人初戰,勝少敗多。冒然出戰,恐不妥。”

鄭靖業看着蕭正乾的奏章,上面條理明晰地說着:雖然根據蕭正乾的推斷,國家庫存很豐富,應該是很早就有準備的,但是這幾年收成不好,天朝拖不起。再拖,到了秋天再打一打,明年再打一打,三不五時來回打,國庫就要耗空了。到時候內外交困,情況就很不妙了。現在打一仗,讓雙鷹王知道厲害,不要動不動就南侵,國家就能省下很大一筆常備軍的開支,也能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意見很對,而且就鄭靖業的判斷,蕭正乾是個能人,如果不追求一戰而平狄的話,給蕭正乾一支奇兵,對雙鷹王進行打擊是足夠的。而且,這樣的打擊必須不是一次完成的,必須要你來我往幾回,保守估計需要至少五年的時候,才能形成一種建立在實力之上的恐怖平衡。雙方互通使節,互相嘲諷,講一講價錢。再交換國書,開互市。

但是這需要一個上下齊心的情況,現在……鄭靖業眼角斜了一下正在殷切看過來的蕭令先,君臣同牀異夢。打?不打?鄭靖業拿不定主意。

這一次的討論,沒有結果。

蕭正乾又氣又怒,如果國內情況好,他也就不說什麼了,擴軍備戰,來次大決戰唄。現在雙鷹王雖然氣勢如虹,卻是剛剛興起,扼殺在搖籃裡是最好的選擇。兩月間,蕭正乾七上奏疏,封封要求出戰。爲了達到目的,他還把袁大郎的功勞誇大幾分,一場仗下來,袁大郎連升五級,惹得樑橫在蕭令先耳邊天天唸叨。

與此同時,蕭正乾又致信諸王、宰相,尋求支持。他的願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給人一種“誰攔着他,誰就是他的敵人”的錯覺。即便如此,還是無人肯應。直到蕭正乾的人逮到了幾個形跡可疑的商人。

蕭正乾一心想主動出擊,對於北邊的情況異常關心,他手裡扣着幾個狄部小王,隱約知道一些雙鷹王與朝廷中有人勾結的消息,便廣灑斥侯、嚴查來往商客,甚至不惜得空就親自往關口跑,就爲逮到人。

終於,讓他撬開了商客的口,榮安長公主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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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正乾看着來往書信,拿着供狀,請旨赴京,於大正宮中慷慨陳詞:“將士們不惜命不畏死,最怕的就是從背後射來的箭!臣忠心爲國,力主一戰,七上奏疏,朝中無人響應,今日始知因果!”

通敵,罪名不小,雖然高層不少人心裡都明白,如果逼不得已也會去做上一做,但是,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拿出來明着說!有時候就算做了,當時不得已還讓很多人知道了,事後還要想辦法洗白。

蕭令先大受打擊,朝臣在這樣的事例之下,無法再沉默,也不能對蕭正乾的提議再提異議,他們只能通過了蕭正乾的提議。蕭正乾也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他列明瞭需要的物資,需要的人手,以防止有人下黑手陰他。同時,又點了二三宗室――其中就包括蕭深――傅宗銓、張亮等人編入麾下,把各利益相關方都綁上了自己的戰車。

榮安長公主與駙馬、燕王奪爵、削封、賜死,長公主諸子與燕王諸子不論年歲悉伏誅,燕王妃發還母家,燕王太妃沈氏迎回宮中。兩府之資財籍沒,燕王諸女、榮安長公主之女削封,交宗正看管。

燕王妃還抱有幻想,素服入宮請留丈夫、兒子一命,蕭令先手足無措,定下了賜死就是賜死,讓他見**子,他一定說不出話來,卻不肯改主意。燕王妃病急亂投醫,復於昭仁殿哭訴。鄭琰在昭仁殿裡見到了曾經雍容典雅,如今姿容憔悴的燕王妃。王妃全身上下首飾全無,眼睛哭得像核桃,伏拜於地口稱“萬死”,實則請命。

燕王妃這個樣子,讓鄭琰臉色煞白――這就是前車之鑑!徐瑩臉色很不好,對於通敵她沒有什麼切膚之痛,只是一般性的反感。燕王妃的請求實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外,口上說道:“我一婦人,何預朝政?”心裡卻對自己對於蕭令先的影響力十分沮喪。

燕王妃求情不成,雖然沒有判她的刑,還讓她回孃家,撞死在昭仁殿階下。燕王太妃沈氏自縊於府,榮安長公主夫婦與燕王全家葬以庶人禮。

本應是一場大風暴,最終的結果卻只是“誅首惡”,甚至連沈氏都沒有被牽累,只有幾名跑腿的跟着一起被殺。唯二的後果就是蕭正乾名正言順地可以出征了、京城有小心思的諸人更加謹慎了。

鄭琰再次出席了聯合會議,這一回,會議上多了一張面孔――沈晉。沈晉妹子死了、外甥死了、外甥女也死了,都沒留個後,還死得極不光彩,對蕭令先的仇恨比山高比海深,自發自覺地加入到了反抗“暴君”的行列裡來。鄭靖業、葉廣學對他也夠意思,基本上做到了不牽連沈氏,收到了善意的鼓舞,沈晉以“求情討饒”爲遮掩,與雙方接觸了起來。

沈晉心裡十分清楚,皇帝可以容忍世家,但是不能容忍諸反,這次幾乎一點牽連也沒有,不代表以後就不會有。蕭令先對世家本就不滿,現在只是爲了打仗把其他的事情先放下罷了。等到前線捷報頻傳,蕭令先騰出了手來,沈氏就該倒黴了。

葉廣學對於沈晉同樣記恨蕭正乾感到十分擔憂:“他就是想打仗想瘋了,在這個時候,萬不可再樹敵了。蕭正乾不是好對付的人。”

沈晉忍怒道:“難道就這樣算了麼?蕭十七這些年裝得慈眉善目,殺起兄姐侄甥也未見手軟。先帝當年也不過是‘囚死’謀逆者而已。”

得到鄭靖業眼神的提示,李幼嘉道:“蕭正乾所賴者,聖上而已。”

沈晉閉口不言了,這所有的人裡,葉廣學將是獲益最多的,雖然是在鄭靖業的家裡,他也自發地做了一個首領:“眼下須得速做決斷了,再讓蕭正乾威風下去,聖上也就威風了。”

所有人都想讓別人忍不住說出弒君的話來,最終還是連受刺激的沈晉開口了:“諸君連日相商,到此時尚要遮遮掩掩麼?燕王已薨,我無他選,願竊位者伏誅、魏王早正大位而已。屆時,願諸君毋忘我沈氏,還太妃、王與長公主清譽,延王與長公主之祀。”本來十八郎的妻子也是出自沈氏,但是十八郎比燕王還差着好多,何況是魏王?乾脆支持魏王算了。

連年的遮遮掩掩終於搬上了檯面,撕開了文雅的面紗,衆人說話也都不客氣了起來。葉廣學道:“自十一郎北上,所領之御林交付鄭家五郎,宮門不必擔心。”鄭靖業挑挑眉:“吾尚有子侄在蕭正乾軍中,當先調回。”李神策道:“無妨,新君登基,先詔令蕭正乾,要保證他的地位不變,領軍不變,打仗,還是要靠他!否則就算他不反,撂挑子不幹了,雙鷹王長驅直入,君等要這斷壁殘垣又有何用?”

葉廣學代表魏王應了下來:“我等興義舉只爲匡扶社稷,使江山得一英主。”

池修之淡笑,表情怎麼看怎麼假,聲音也平平淡淡的:“願如君言。”

鄭琰見李神策看向自己,方道:“帝后不合。”

李神策依舊微笑看着鄭琰,鄭琰低頭想了一想:“時間,當速戰速決。拖得久了,我等不佔理,若真有人勤王,勝負尚未可知。再者,發動要有名目,兵諫可也,否則,士卒是不會跟你一起動的,先期得讓士兵們知道,他們是去做一件……正義的事情。”等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只好跟着一起造反。

李神策鼓掌:“妙!”

她略心虛,蕭令先不好,不代表她造反就正義了,還有,蕭令先完蛋了,徐瑩怎麼辦呢?帝位的更迭,代表的是一場大清洗。

葉廣學道:“樑橫出入大正宮越來越頻繁了,御史手裡捏着的條條罪狀,都夠他罷職爲民了。再刺激他一下兒,他就能再出禍國殃的主意!”這頭豬養得夠肥了,可以準備宰了。

鄭靖業沒有拍板答應,只是嚴肅地對葉廣學道:“此事不密,吾等族矣!”

在場諸人一同立誓,除奸臣、正朝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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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蕭令先這皇帝當得實在不怎麼樣,諸位妄圖謀廢立的人還是捏了兩把冷汗。大會開完了開小會,鄭靖業這一回如今心腹,又把女兒女婿留得很晚,明確地囑咐鄭琰:“皇后不能有失。”

李幼嘉在一旁聽得直點頭:“杞國公一家近來也是四處活動,只是他們不敢說而已。”鄭靖業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杞國公要再找你,你不要應也不是要不應。”李幼嘉道:“學生明白。”

鄭靖業道:“好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要鬼鬼祟祟的露出痕跡來。此事,我等不必做那急先鋒。”李幼嘉、於元濟等一齊應下,心中卻對鄭琰又高看兩眼,這樣的大事,鄭琬尚且不知,鄭琰卻參與了。鄭靖業又把鄭琰單獨留下來談話,想來是與皇后有關。

李幼嘉心道,杞國公那裡家大業大的,事情一旦發動,確實需要保證皇后的人身安全。甚而至於,如果能從世家那裡護下了皇后,也是賣了一個大大的人情。心裡想着,卻與於元濟等人一齊退了出去。

鄭靖業跟鄭琰說的卻不單是這一件事,當聽到鄭靖業問:“你還記得當年攔着你的車,求你救她一命的錢氏麼?”

鄭琰一愣:“那是誰啊?”

鄭靖業皺着眉,一副“你這個萬事不經心的二貨”的表情對鄭琰道:“十八郎庶長子之母!”

哦!想起來了!“是她啊?交給聖上和娘子了,有兩位安排着,想來沒有別人插手的餘地了――唔,當年我還給了她些金錢,這麼說,她是生了個小男孩兒?也是她的運氣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猛然睜大了眼睛,“阿爹是說?”

鄭靖業的表情緩了過來:“他今年該有七歲啦,你與皇后見面的時候也說一說,給他接回來,一直在外面莊園裡住着也不像個樣子!”

池修之一直靜聽,此時方道:“此事該岳父大人親自去說。”

鄭靖業笑着搖頭:“你也不明白,事情要不露痕跡地辦才行。你看魏王這些人,辦事磨磨蹭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辦好,分明是個不成氣候的樣子。我若真有心,早與魏王親自談了――你們,明白了嗎?”

池氏小夫妻應道:“是。”

鄭靖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池修之道:“岳父看好那個小孩子?可是有過人之處?”

鄭琰拍掌道:“我知道了!”冷下臉來,“此事魏王做得、晉王做得、葉廣學做得、沈晉也做得,獨阿爹做不得!他們哪一個也不是顧命之臣!”萬分景仰地看着她爹,壞人讓魏王去做,事情都是他們做下的,是他們造反,鄭靖業最後“反正”,以十八郎之子過繼到徐瑩名下爲嗣,名正而言順。不討喜的皇帝也幹掉了,新君又年幼,又承自家恩惠,鄭靖業依舊是一個苦心盡忠的老臣。

之所以不親自出面爲十八郎之子正名,是爲了不着痕跡,不引人注目。讓鄭琰出面,反正她與錢氏**有淵源。更妙的是鄭靖業再活個十年也該退休了,此時新君還不到二十歲,未必能夠親政,不會感受到一個老奸巨滑的權臣的過大壓力,只會掛念退休老幹部鄭靖業的好。彼時鄭氏第三代也正當壯年,有出息,新君會大用,沒能耐,也能保個平安。而鄭氏第二代裡算是最傑出的鄭琰,又對新君有恩,對徐瑩有義,池氏夫婦正好可以顧兩家周全。

高,實在是高,特麼魏王、葉廣學等人辛辛苦苦,也是爲人作嫁。鄭氏只要在關鍵的時候晚到那麼一會兒,讓他們互砍,等到差不多了再出來殘局就行,還不用出多少力氣。

池修之此時也想清了一些事情,口上卻說:“如此,父死子繼,正應禮法。只是五郎……”

鄭靖業長吁一口氣:“這事兒慢慢來,不急。那些人辦事慢得很。唔,我也該歇一歇啦~秋冬交替,讓五郎回來給我侍疾罷!”

他老人家接下來卻不是馬上裝病,而是給地方官進行了微調,把一個走了樑橫後門的郡守給調到蕭的封地去上任了。

鄭琰則在等待機會,去提一提那個與她關係很深卻從未見過面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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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橫最近又活躍起來了,連參沈晉數本,都被擋了回來,葉廣學的說法是:“不可誅連太廣。”鄭靖業私下裡對蕭令先道:“沈氏數百年之族,姻親遍佈朝野,連一發而動全身,前方正在吃緊,不宜妄動。”衛王子女衆多,與沈家亦有姻親關係,也爲沈晉求情。

蕭令先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天天巴望着前線戰勝的消息傳來,來鞏固自己的聲望。鄭靖業準備了十幾年的物資供應,蕭正乾領着經過戰火考驗的士卒,又有帶路黨幫忙開掛,居然以兩萬之衆深入敵後,突入雙鷹王之弟的王帳,斬首四千,掠牛羊無算,把王弟的大旗給繳了,連大帳都拆巴拆巴卷巴卷巴給順回來了。

蕭令先大喜,封蕭正乾爲郡公。蕭正乾返京陳情:“雙鷹王吃了這一回虧,必會回來的。如今草長水潤,狄人休養生息,秋後恐還有一戰,臣等復返邊關。”

蕭令先批准了他的請求,但是又挽留他在京中多住幾天,好好開個慶功宴。他感覺得到,自從蕭正乾打了勝仗,連宮中的宦官、宮女對他、對整個朝廷的恭敬都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

蕭正乾推辭不過,滯留半月,等回到定遠軍時已經是夏五月了。雙鷹王也沒在這個時候追擊,他正忙關內部整頓,出了帶路黨,真是一件讓人生氣的事情。

而京中,關於樑橫壞話越傳越多。從私生活到個人文化修養,一件件一樁樁,說得有鼻子有眼。都不用誇張,就能有許多素材。偏偏樑橫個腦筋不清楚的,正在摩拳擦掌,掇攛着蕭令先:“臣聽聞,今秋再勝,則狄人將無力南下,正是整頓內政的大好時機。”

蕭令先一想,也是,但是:“上回括隱,括出許多毛病來,當徐徐圖之。”

樑橫趁機遞上了他的計劃:先公佈國家的賦稅數目,括隱,不強行括,而是按照當地百姓的人頭數目與當地的田畝數,把這些給預留了出來,剩下的,那就是隱田。不求全面開花,而是一地一地慢慢來,括出來的隱田,分給貧困戶。

樑橫纔不會承認這是在模仿池修之呢。

這計劃怎麼看怎麼眼熟,蕭令先恍然大悟,卻沒有說出來,只一徑點頭。又上下打量着樑橫,戲言道:“如此,卿亦去領一郡如何?”

樑橫不想走,一點也不想走,京城生活比外面方便多了,而且,他是要留京發展的,一走,皇帝忘了他怎麼辦?外面有幾個郡守還是走了他的門路送禮給他才得以上任的,再讓他去做郡守跟那些人搞業務競爭?太掉架子了。當下謙虛地低下頭,也不接話。蕭令先看着他的頭頂,以爲他答應了。

蕭正乾也不負所望,秋季的時候不但擊退了雙鷹王的再次進犯,還逼出了雙鷹王問責的國書。大家都知道,到這個時候,這個責問“你幹嘛打我呀?”的國書,已經是變相的求和信了。

朝上慢慢地磨洋工,但是雙鷹王等不得,又要到冬天了,遊牧民族的冬天比農耕民族更難熬。連年的戰事,狄人損耗很大,再打下去,該內亂了。他需要休養生息。於是,雙鷹王以打促和,不正面襲擊蕭正乾,在東西兩翼小打兩仗,表示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老子是食肉動物?

於是,繼續談判。

最終規定,雙鷹王的國書不可以比天朝的大,他的稱謂也不能高於天朝皇帝,雙方議和,重開互市。雙方一番扯皮,確定了每年交易糧食的數量,狄部要提供部分良馬來以物易物。此外還有若干條款,什麼要交出間諜內奸,那就是口上說說,對方肯定說“你們內部沒有我們的帶路黨”。

作爲雙方議和的一些小小禮物表示,狄人“貢”了六匹寶馬,若干皮毛。蕭令先“賜”了一些糧食鹽茶,鐵是絕對不給了的。

名義上徐瑩還是這個國家的女主人,一應分到後宮的貢品還是要讓她過一過目的,徐瑩便如今了一羣貴婦來欣賞上好皮草,也算是表白――老子還是皇后!蕭令先對他十八弟蕭令恭還是夠意思的,雖然忙來忙去的沒來得及給這個弟弟升爲親王,但是該給的待遇是給得足足的,時不時還賞賜些東西下來。蕭令恭的王妃沈氏也在,沈氏是沈晉的堂侄女,沈家因燕王事消沉了許多,徐瑩因蕭令先所命,特意多召她入宮,以示對十八郎親近如初。

鄭琰在昭仁殿裡遇到了沈氏,沈氏身上沒有太多的首飾,臉上也沒有濃妝,對徐瑩也是不卑不亢,一副“燕王家的事與我們無關”的樣子。徐瑩說話她也答着:“天冷了,十八郎近來懶得動,我在家常說,老一輩有衛王,新一輩又出了他,都是不愛動彈的。”

鄭琰心說,衛王可沒少動彈,從少年到中年,**雪月得厲害,就是在朝政上不動彈罷了。

摸着一塊狐皮,鄭琰戲言:“大冬天的,越不動彈越冷,王妃何不心疼他一下兒?向娘子討塊好皮子給他做衣裳吧。”

說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安康長公主道:“嗯,我也不愛動彈,好**子,你心疼心疼我吧~”徐瑩嗔道:“我心疼外甥,你手裡拿的,我正要給外甥,你有臉就跟你兒子搶!”

衆女嘻嘻哈哈,又說起兒女經來,鄭琰也就裝作無意,算一算大家家裡小朋友的數目,自然而然就說到了十八郎的孩子,也就八到了那個生日不巧的小男孩兒。沈氏心說,正好!反正是庶出,又不得寵愛的,接了回來也是自己賢惠,不弄回來,別人說起十八郎爲父不慈,少不得也要把自己給捎上。無奈十八郎犟脾氣上來,就是不肯讓大兒子回來,沈氏爭辯不得。此時得了機會,便請徐瑩做主。

徐瑩不太想攬這件事兒:“這是十八郎的家事,那是他的兒子,我這做**子的怎麼好多嘴?”

恰便宜了鄭琰:“這樣興師動衆的,倒像是在催逼着十八郎了,不如悄悄的辦了。”

徐瑩順水推舟:“一事不煩二主,當年她撞上了你,可見是有緣份的,那這事你來辦。”

鄭琰驚愕了一下:“你們一家人都不管了,我怎麼說?要不,勸勸十八郎?”嘖,本來還想着怎麼把這事兒攬過來呢,正合我意。

沈氏愁道:“他要是個聽得進勸的,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鄭琰這才攬了下來:“會說話的人多了,您慶了,我去想辦法。”

徐瑩與沈氏都應了,就想看鄭琰怎麼辦。

她回去就先去查了一下錢氏現在的住處,因十八郎不肯見這個兒子,母子倆還是住在一處莊園裡。鄭琰冒着秋雨去看了錢氏母子,錢氏還記得鄭琰,看到了她驚喜萬分,先上前叩頭,又讓人去:“把大郎帶來。”鄭琰讓阿慶扶起錢氏:“何必多禮呢。”錢氏兀自說着感謝的話,剛來那會兒,有皇后的話,她被照顧得還算不錯,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卻一直沒人來接,底下人也漸漸怠慢了起來。幸得鄭琰給了她一袋子錢,金錢比較貴重,貼補着生活,倒也這麼不上不下地過了下來。虧得兒子比較健康,又懂事兒,母子倆就這麼相依爲命許多年。

說話間大郎已經來了,鄭琰看他身上穿着半新的夾衣,鞋子也是半舊的,小發髻梳得倒整齊,彆着一根銀簪。小男孩兒生得五官端正,走路噔噔噔的,頗有氣勢的樣子。錢氏開心地招呼他:“大郎快來,見過韓國夫人。”

大郎上前一揖。鄭琰伸手拉過他:“不必這樣多禮,真是個精神的好孩子。”大郎眨眨眼,他素在鄉間生活,未曾遠走,錢氏看他如珠似寶,努力教他有些樣子,又督促他要“懂事”、“上進”。對他的父親等人評價不太好,讓錢氏覺得是好人的,也就是常掛在嘴邊的原琅邪郡夫人,現在的韓國夫人了。皇后都只能算半個。現見這位“恩人”,長得真是好看!小男孩兒看得愣神兒。

鄭琰溫和地笑了,又問:“叫什麼名字呀?”

大郎紅了臉,一陣羞赦――他沒得大名,只管“大郎”、“大郎”地叫着。鄭琰笑道:“也無妨,到時候讓你父親取了就是。只是沒有小名兒也不好,”復對錢氏道,“你給定個小名兒吧,我好跟宗正那裡說。”

錢氏若有所覺,臉上似哭似笑:“偏我又不識個字,夫人給取個名兒吧,也沾沾福氣。”

“他本是天家骨肉,原就極有福氣的,哪用借別人的?說不得,你還要沾他的福呢。反正是小名兒,就叫阿元吧。”說着,拉着阿元的小手,寫了個元字。又問他平時喜歡吃什麼、都做什麼,有沒有上學……細看阿元的反應。

蕭家的小男孩兒正規是六、七歲開始讀書,他現在不識字也沒什麼。聽說他被錢氏看着,並不出去亂跑,只聽錢氏講古,什麼王府見聞一類,鄭琰倒覺滿意。沒有受外界影響,白紙一張,便於教育。

錢氏沒有鄭琰的耐性,忍不住打聽:“夫人此來,是不是……大郎可以回府了?”

鄭琰笑道:“前天在宮裡看到王妃,說着說着就說到你們身上來了,她們又說與你們不太熟,這差使就到我頭上了。你們要先學些禮儀,我纔好把你們帶回去。”

“這……殿下那裡。”

“十八郎那裡,我會想辦法的。”

鄭琰留下了錢帛用器,給母子倆重新打扮,又令人糾正他們的禮儀。她自己卻去找了懷恩,懷恩自先帝故去就離宮跟侄子一起住了,鄭琰本着“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原則,一直與他關係沒斷。這一回鄭琰要請他幫忙說句話,懷恩也痛快地答應了:“小娘子得着我,我何敢辭?”

鄭琰笑道:“虧不了您!”又贈以金帛,懷恩也笑眯眯地收下了。

先帝舊人出馬,果然勸得十八郎勉強應下,下面的手續就快捷得多了,自蕭令先往下,就沒一個人阻撓的。錢氏母子重入王府之日,鄭琰並沒有親自到場,依舊是派人送了些東西,懷恩也意思意思地送了一套文具。這樣神神秘秘的效果更好,錢氏母子從王府僕役的八卦中聽來的小道消息,更能讓他們覺得鄭琰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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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樣大好的形勢下,鄭靖業卻突然病了,來勢洶洶,連鄭瑜、鄭琰都回孃家侍疾。鄭靖業在病中,把鄭黨的大半領導工作轉給了李幼嘉:“正好練練手。”

李幼嘉有些惶恐地接過了重任,兢兢業業地工作,盡心盡力地謀反。

樑橫在這個時候,辦了一件十分二缺的事情,直接造成了袁大郎的死亡。他試圖以讓袁大郎參與到御林軍的工作中來,掇攛着蕭令先“培養自己人”。蕭令先以袁大郎憨直,倒也有些動心,因戰事已畢,便把袁大郎給調到了御林做一小官。衆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加肆意傳播樑橫“安插親信”的消息。

接着,蕭令先欲令樑橫外出任郡守,樑橫傻眼了――這可怎麼辦?

葉廣學急出一身冷汗:樑橫這要是走了,還怎麼“清君側”?死死壓着不讓他走,寧肯升樑橫的官!因戰事已畢,太府現在一點也不忙,葉廣學上書,請以池修之升官外出做刺史,讓樑橫去太府做少卿。池修之在他二十七歲這年的冬天,收到了刺史的任命,來年春天赴任。樑橫歡天喜地地收拾包袱去太府做官。

依附樑橫之人彷彿看到了希望,平時就一根筋的袁大郎也走路生風,在御林例行的演武之中,惹了彌天大禍!御林作爲守衛宮城的武裝力量,保持戰鬥力是必須的,這就需要時不時地演習。袁大郎不幸與郭靖、鄭琬成了敵對方,開始只是“爭口氣”,越打越兇殘,袁大郎是戰場上下來的,不拼命就要喪命,下手自然就往狠裡來。郭、鄭二人又是敵方頭子,所謂“擒賊先擒王”,何況當年袁大郎初次入軍營被排擠的時候,還跟這兩人有一點小恩怨。

打到火氣上來了,袁大郎不管不顧,以其很能看的噸位,直衝郭靖。郭靖雖然不是草包,也不是什麼悍將,哪經過這陣勢呢?眼看要糟,鄭琬對這個小舅子倒是夠意思,很有幾分紈絝義氣地來搶救,郭靖臉色煞白只擦青了胳膊,鄭琬落馬,腿跌斷了!

窩勒個去!禍惹大了!

但是這是演習啊,不是私鬥,也不能因此就把袁大郎給怎麼怎麼樣了,頂多就是降一級,罰點工錢。

可這樣能解決問題嗎?

每一個皇帝,在某些時候都不得不兼職做一回影帝。蕭令先哭着探望了鄭靖業:“是我對不起太師呀!居然讓五郎受了傷。”又厚賜鄭琬。

鄭靖業肯做那種,辛苦擁你上位,果實被你的新歡取走,自己落一個墊腳石任欺負下場的苦逼老臣麼?

你做夢吧!

鄭靖業口上答應得好好的,又跟蕭令先討了御醫給兒子治病,回來就要收拾樑橫、袁大郎。

因他“病”着,不方便直接指揮,行動略慢了一慢,被宜和大長公主搶了先。

宜和大長公主淚流滿面:“我年過三旬才得此一子,交予先帝,未受一絲委屈,放到聖上手裡要不是鄭郎君,他就要被個賤僕給害了,這般狼子野心的東西,我怎麼能容他?!他先傷我兒,又傷我婿,就這樣不痛不癢輕輕放過,我絕不干休!”

蕭令先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答應。苦主鄭琬都沒說什麼了,宜和大長公主來鬧騰什麼呢?只給袁大郎放長假,又厚賜宜和大長公主。

鄭琰從來不知道,宜和大長公主這個印象裡的家庭婦女居然這樣彪悍!望着宜和大長公主籠滿煞氣的臉,她頭一次覺得,這個家庭主婦也是蕭家的女兒,流着彪悍的血。袁大郎本來是要欺負她兒子,結果傷了她女婿,這冤仇比山高比海深,皇帝對她一個字的交代也沒有,宜和大長公主炸毛了!

她在宮中也經營了些時日,直接買通了太監,拿出家藏好酒,矯詔賞賜,讓袁大郎當場喝了個大醉,然後就擡到掖庭的空地上去了!酒醉入後宮,找死呢吧?

鄭琰在兄弟裡面跟鄭琬的感情最好,早把袁大郎恨得牙癢。在昭仁殿裡聽說袁大郎“酒醉闖後宮”之後,當機立斷,向徐瑩進言:“袁某人是樑橫的人,機會難得,要是讓樑橫的人滲入御林,宮廷安危就要看他們的臉色的。”

徐瑩聽罷也不含糊,她經鄭琰之進言,早訓了一批打手宮女,趕過去一頓亂棍,直把這“突入後宮”的刺客給打死。

蕭令先目瞪口呆,也不能再說什麼。樑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這是遭了報復了。”蕭令先也拿不出證據來治別人的罪。袁大郎的死,透着蹊蹺卻又抓不到證據。

爲表補償,蕭令先又額外開恩,額外許樑橫生母以誥命,朝臣反對十分激烈。葉廣學爲首的世家一面拿出先前辯論的結果,聲稱這樣違法,一面催促鄭黨行動,李幼嘉代表鄭黨,與世家一齊頂住了壓力。

鄭靖業在病中,只捎出一句話來:蕭正乾這會兒大概已經收到了他爹蕭的信了,他們家的地,被樑橫一夥人給“括”了!蕭本人也已經啓程上京,來找蕭令先哭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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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令先覺得腹背受敵,恨不得把李幼嘉給生吞了:你怎麼就叛變了呢?你跟着鄭靖業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鄭靖業一病,你就變了呢?

蕭令先愁眉不展。

徐少君得知情況之後,向蕭令先進言:“李幼嘉所依者,鄭相公耳,聖上只要安撫住鄭氏,李幼嘉無能爲。”又順着蕭令先的話把李幼嘉往狠裡說,什麼目無君上,什麼恣意妄爲,什麼跟葉廣學同流合污。挑起蕭令先的十二分怒氣,方在蕭令先問:“太師此番病重,我實不知如何安慰。”

徐少君跟李幼嘉他閨女是仇人,不趁這個時候擠兌人家還等什麼?鄭靖業一病經月不起,估計是要不行了,徐少君跟孃家關係緩和,偏偏李幼嘉擋了徐樑的路,又在壞樑橫的事,從哪個方面來說,徐少君都要跟李幼嘉死磕。

說得蕭令先心頭火起,第二天跟李幼嘉死磕上了,衝口而出:“朕爲天子,況事事受制於汝等,不能隨心所欲!”藉着國內外戰場的大勝,他的脾氣也漲了,你妹的,現在給個四品官的生母誥命你們都不答應,要是我追諡生母,你們是不是還要反對?

後宮之中,徐瑩亦是反對蕭令先此舉,夫妻再次口角。鄭琰在獲悉葉廣學之子頂替了鄭琬原來的位置而樑橫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之後,掇攛着徐瑩出宮散心:“反正快過年了,元旦朝賀,沒了皇后,他還要臉不要了?”奉徐瑩攜女往熙山散心。

急躁與炫耀是成功的敵人,蕭令先把這兩條都犯了。

混跡政壇,機變非常重要,必須隨時關注事態的發展,對策略進行微調,有時候甚至是大調。耐心同樣重要要,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就得沉得住氣,坐得住冷板凳。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成。

這兩樣寶貴的特質似乎都是蕭令先所缺乏的。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識人、用人,是必備的技能,蕭令先的這門功課同樣不及格。

眼下蕭令先犯規滿五次,是他下場的時候了。

鄭琰必須登場了,她上書給蕭令先,吹響了造反的號角。

文章寫得有理有據,先說了自己上書的原因:她【忝爲女侍中,奉命以襄佐皇后,治內外命婦事】,自己管得着外命婦的事情,所以不算多管閒事。又皇帝不聽皇后之忠諫,使皇后出行,實在是件丟臉的事情。蕭令先所爲,使教坊出身的人跟良家出身的人同列,這是對良民的侮辱,請蕭令先尊重現有的命婦。

而後寫道,聽說聖上在朝上說,皇帝想要隨心所欲,【此言謬矣】!

【樑橫曾以君爲臣綱,以君言臣必從,此誠亡國之論!】

【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爲君難,爲臣不易。’如知爲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爲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願聖上毋以惡小而爲之,毋以善小而不爲。】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不就是一步一步試探底線麼?別想了!

【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爲明君,則臣爲誠臣,父盡父責,則子爲孝子。君不君,則臣不臣。】闡述了權利與義務的關係,得先履行義務再行使權利。

最後寫道,希望皇帝明白,你做了一件大錯事,違反了宗法,做皇帝要確定好自己的定位【家奴於主,言聽計從,誠臣於主,對則行,錯則諫。人主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奴視之!】

這麼做對你也是有好處的,因爲納諫是美德【一人之計短,二人之計長,拾遺補闕,方可盡善盡美。】

這份奏疏條理清晰地闡明瞭**君權的思想,從幾個方面論證了君主□需要相權加以制約。鄭琰寫了一番好論文。虧得她是穿來的,引用了許多名人名言,也沒有被判抄襲。

寫完論文,她又溜去熙山看徐瑩了,根據協議,該世家出場了。

次日,彈章如潮水般涌了上來,明確提出“誅樑橫、清君側”。以葉廣學、魏王爲首的百官公卿“**兵諫”——

作者有話要說:累SHI了!

TT蕭令先這臺是下定了,徐少君等人的下場,下一章看吧……如果今天晚上剩下的時間裡我還能寫得出來的話……

248、家國麻煩事177皇帝沒意思72終於表白了115就該做親家243爭吵與提親195不同的老師慘痛的家史鄭相的心聲第86章熱鬧開始了129妥協終有道飄雪的冬天129妥協終有道74土鱉不可怕家有惡客來70會戰的開始彪悍的女人這就是命啊229拉鋸磨牙事231談話與考試79女人很可怕214繼續發盒飯223苦逼的刺史186過繼與恢復111阿琰猜錯了235太妃的逆襲162站穩腳跟了189遠來的使者第88章情郎要遠行季師的頓悟羨字作何解198二孃的剋星128追封很艱難2相門是非多147皇帝的安排68快化來得快181、各方的安排174一次小聚會稱奸自有因經典的橋段單純的六郎110、高科技犯罪練好基本功臉盲傷不起129妥協終有道140算盤響叮噹252補刀與自首116、路人甲鄭琰120、這絕不可能110、高科技犯罪193跟學生談話228一件爭執事216孝期結束了182、再添一仇人穿越者碰壁楔子相門是非多這是緣分嗎157鄢郡不好守254、誰人不可憫206老鳥與菜鳥第 198 章 日。團圓節。161打蛇打七寸217除夕的更新送別與掐架152週六第一更75渣攻與賤受216孝期結束了216孝期結束了97這是個誤會逛街遭雷劈季師的頓悟220第一次考試242艱難的抉擇119腦補有風險191鄭老師上崗這是緣分嗎246、兒女心事139事情還沒完213親戚串門兒102文章憎命達探親的遭遇73混亂的升級134池美人撒嬌197徐瑩的心思師生不相親123今天第二更118賭棍的對話話屏風換燉肉238一個熊孩子70會戰的開始折斷小幼苗137女人的世界120、這絕不可能師生不相親佳釀不易得115就該做親家161打蛇打七寸239消暑好去處185、誰棋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