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校開工做起來了,建房子的工人就住在吊角樓下面,他們一進去門就打開來,沈恩衣一看,裡面原來空蕩蕩的,還特別潮溼,連水泥地板也都沒有,並且一路無燈。
最討厭大家都口口相傳,吊角樓通向菜園子沒封閉的一間房橫粱上吊死過人。鬼是個女的,長衣長髮,且衣服全是白的,吊死的時候因爲她心中有怨,舌頭因此全吐出來,有筷子那麼長。
同學們住政府樓,上廁所都要經過那吊死人的橫樑下面,晚上也沒什麼燈,大家去上個廁所都膽顫心驚。
同學們因此去上廁所,全都是集體出動,男生去男廁,女生入女廁,各自辦好事了才相互邀約着一起回來。
吊角樓打開後,工人們席地而睡,在那裡條件艱苦卻依舊熱熱鬧鬧的生活起來,這有一個好處,就是沈恩衣她們再也不用擔心夜晚摸黑膽前顧後的去上廁所了。
還好沈恩衣在那生活了一年,她從沒拉過肚子,也從未起夜,這點她還是比較感激自己的。
大概是因爲斯青老格覺得格格多不好玩了,她才轉頭看上吊角樓的一個男工,男工在下面天台洗菜,她就在上面倒水,丟東西,吐濡沫下去。
當然,能丟下去的也全是寫滿搞笑話語用來打情罵俏的字條,比如正在洗菜的豬,正在看條子的小狗。
濡沬和倒水就講究時機了,斯青老格一定是瞅準了老師不在,有老師在這兩招就噁心和不靈了!
那男工呢?沈恩衣看了,男工長得也還不賴,他雖然皮膚呦黑,但五官精緻,用旁男生的話,男工那肌肉太巴實了。
平時男工喜歡穿白背心。斯青老格和他一來二去,後來鎖匙就給對方拿去了。
斯青老格的鎖匙串也比較特別,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鎖匙串,有挖耳勺,指甲鉗,小剪刀,配飾還特別全。
經常,斯青老格都穿西裝褲配的確涼,鎖匙串掛腰間皮帶上,跑起來釘釘鐺,像狗狗的銅鈴一樣。
基本上宿舍的很多人用時同她借,她便會大方的取下來,在手上得意的搖釘鐺。
“用完了記得還我。”她說。
“還,肯定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現在,斯青老格的鎖匙給男工搶去了,並且男工死活不還。沒了鎖匙,斯青老格生活的箱子打不開,日子過得舉步爲艱。
斯青老格於是過來苦苦的求沈恩衣。
她說:“班長,你就行行大好幫幫大忙吧。”斯青老格說完準備一哭二鬧三上吊。笨蠢的沈恩衣給她這麼拉手一求,心軟了也就答應了。
於是,沈恩衣眾目睽睽走上危險的工地同那男工講半個鐘的理,鎖匙纔拿了回來。
走到天台,沈恩衣見格格多在那看她。
本來對沈恩衣就很不屑的他,現在對沈恩衣更加不屑了,沈恩衣悲傷一想:“也是,不知道的人用眼睛看看,再用腳趾頭想想。我沈恩衣和那男工,兩人又在勾三搭四了,勾三搭四還不算。還互相交換信物!”
這下,任她沈恩衣怎麼跳,既使進了黃河也洗不清了。
格格多不屑沈恩衣也不屑。
沈恩衣手裡拿着的是男工搶去斯青老格的鎖匙,他在那裡瞎不屑什麼,難不成他和斯青老格真有一腿?只不過兩個人因男工而鬧彆扭了?斯青老格還對他念念不忘,顧忌他?
所以,精明又心計的斯青老格纔不親自去要回鎖匙,反而讓沈恩衣去,就這樣,沈恩衣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別人的替死鬼?
沈恩衣冷漠淡然的繞過格格多,他與斯青老格怎樣曾經擁有是否打算天長地久不關沈恩衣的事。沈恩衣纔不想自己想象力那麼豐富。
世上本無事,憂人自擾之。
拿回鎖匙後半小時才吃飯,沈恩衣總不能還沒吃就已經飽撐了。
晚自習。
很鬱悶的晚自習。
爲了方便管理,學校定了住校生的晚自習,地方設在一班的教室。全體去,這樣省電。
住在學校的,除了小孫和格格多,其它人都必須去,後來格格多也在。
大家到教室裡寫寫作業什麼的打發時間。
那時候,時間多得像水一樣,流得到處都是,你喜歡讀書,好,除了語文數學,就再無其它可讀物。
那晚格格多突然走過來,拿了個本子給沈恩衣看,沈恩衣凝惑地想:“他平時沒怎麼正眼看過我,對我的稱呼也都兩個字――班長。而且還叫得咬牙切齒!
這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格格多首先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心平氣和的叫了沈恩衣,然後把本子鄭重其事放她面前,他小心翼翼的問:“班長?這道題怎麼做?”
沈恩衣對他行爲舉止刮目相看,說一千道一萬,這個人至少還能跟她好好說話。她把本子拿起來,也小心翼翼。
“我也不會。”沈恩衣實話實說。
數學雖然是校長大人教,但那畢盡不是沈恩衣的強項,她想再思考一會兒,就那麼巧了,沈恩衣一擡頭,就發現斯青老格也在看他,這會,斯青老格很肝腸寸斷的樣子。
沈恩衣心煩意亂的把本子扔還給了格格多,她冷冷的拋一句:“真的不會!”
格格多沒說話,拿了本子灰溜溜去坐教室後面了。這符合他的個性與習慣,凡事不正就負,總之,倒數也要得第一。
沈恩衣奇怪,以他的能力,還會有題難倒他?沈恩衣更驚訝的是他會過來找自己請教,真是太不尋常了。
時間到了晚九點,同學們也就收拾東西走人了,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沈恩衣她們剛走到操場,就突然竄出一羣社會青年來。
這羣社會青年和格格多一樣,後來永遠成了謎。
操場上堆着建新教學樓的方磚,因爲這相當驚人數量的“堆”,學校已經有好久沒上體育課和全體集合了,好像也不興廣播體操。不然沈恩衣刻骨銘心的讀一年,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因爲突發狀況,同學們又回教室。
在教室,格格多哭了,沈恩衣轉過頭去看他時,他已經把頭舉起來,舉得高高的,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他小小的影子投到粉牆上,委屈的反映他獨白,苦苦的內心,並狠狠的改着他的命――又是同沈恩衣一樣:“我不同你談心,若談心,必淚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