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的臘月三十,除了尋常百姓,能好好過的人家並不多。
劉瑾淫威之下,連幹不完不許致仕的威嚇都出來了,一時間,從六部到都察院六科廊,不得不緊趕着將明年應辦的種種事項全數羅列成表。至於作爲六部之首的吏部則更麻煩,布政司按察司和各州府縣等等,也要羅列相應的應辦事項表存檔。所以這一回從上到下的衙門,就沒幾個能趕在臘月二十三之前封印的,如吏部就一直忙到了大年夜方纔消停。
這一天是除夕,往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興安伯府徐家竟也同樣的熱鬧。儘管徐良是一大把年紀方纔襲封的伯爵,親戚中間早就不走動了,可前任興安伯不甚得意的時候,家裡還有三四門窮親戚,更不消說如今徐家一門兩伯正得意之際。早在臘月頭幾天,就有徐家宗族的長輩說道祭祖之事該彙集所有宗親,囉囉嗦嗦好一陣子,徐良正沒奈何之際,卻不想徐勳得知之後竟是答應了。
臘月三十,父子倆從宮中迴轉家裡,得知徐氏族人都彙集在花廳等候,徐良便本能地皺起了眉頭。他當年是庶子,又早早分家了出去,對這些慣會打秋風佔便宜的長輩和親戚是最最看不上眼的。虎着臉到了花廳,見一大堆或衣着光鮮或衣着寒酸,自己放眼看去竟不怎麼認識的老少爺們都紛紛起身迎了上來,他臉色更不好看,最後還是徐勳不動聲色上前一步。
“宮中耗費的時間多了些,有勞諸位久等了。”
一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卻立馬讓四周圍鴉雀無聲。見面前這些除了年紀和徐良相仿的,就是自己這一輩的人,而那邊廂左右第一把交椅上,還坐着兩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瞧着已經很有些年紀,估摸着多數是徐家長輩。因而,見他們發現花廳中突然安靜了下來,臉色都有些不那麼好看,徐勳便輕輕伸手搭在了徐良的胳膊上。
把徐良攙扶到了主位坐下,見衆人亂哄哄各自回座或坐或站,徐勳便淡淡地說道:“此前兩年一直多事,再加上伯祖父尚未故去之前,徐氏也已經多年未曾祭祖,宗祠神主以及諸多祭器都得忙着收拾出來,所以也一直沒有請諸位。今日除夕祭祖,看來各位叔伯兄弟長輩晚輩都到得齊全,爹既是宗長,也有幾句話要讓我對諸位言明。”
徐勳有意在宗長二字上加重語氣,見無人反駁,就連那兩個老一輩的雖還是那麼一副表情,也沒插嘴,他便一字一句地說道:“幾輩人爵位傳下來,宗族大了,人多了,便總難免有賢與不肖。爹既爲宗長,該幫的該助的,自然不會少,但該管的,也一樣不會撂開手!我聽說,前些日子就有人當街打傷了人,順天府拿問的時候,卻報了我的名字輕輕巧巧混了過去?真沒想到,我這微不足道的名字,現如今倒是成了一塊金字招牌!”
居移體養易氣,從一介爲人擺佈的小卒到如今說一不二朝堂三足鼎立中的那一角,徐勳這倏然間沉下臉來,花廳中竟是瀰漫着一股比之前更凜冽的氣氛。良久,左上首的那個老叟方纔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道:“七郎,今日既是年關祭祖之日,又是除夕喜慶之日,這些煞風景的話……”
身後的陶泓小聲提醒了一句那是三叔公,而徐勳卻彷彿沒聽見似的,挑了挑眉便打斷了這話:“煞風景?家國家國,家不平何以治國?若是徐氏子弟被外人欺負,報了我的名字也就罷了,可欺男霸女的時候卻報我的名字,我丟不起這個臉!”
他這一聲色俱厲,再加上目光冰冷地朝某幾個人看了過去,花廳中不少人都是噤若寒蟬。不等再有什麼長輩跳出來說話,他便淡淡地說道:“古話說得好,忠孝難以兩全,若是家中真有了不肖之輩,我也不得不大義滅親!我聽說,有不少人都打聽過我當年在金陵的事,其實也不用打聽,那一出金陵夢就是我府上幕僚唐解元所做,我在金陵是如何爲人處事,裡頭便可見一斑。親戚當中賢德有能耐的,我絕不會吝惜相助,就是在其前程上送一程東風也未嘗不可,但若是不肖的……”
他頓了一頓,冷冰冰地說道:“朝廷律法不是虛設!”
一個晚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說這種話,起頭那三叔公頓時一張臉拉得老長,一時忍不住氣沉聲說道:“七郎,你這話未免有些偏頗了。你如今既是宗子……”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徐勳衝自己看了過來,那眼神中既有譏誚,也有不屑。想到這一位在金陵時對長房一家下了那樣的狠手,在朝堂政爭上頭亦手段狠烈,打起仗來更是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到了嘴邊的後半截指責訓誡頓時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把這位什麼三叔公的話噎了回去,徐勳方纔不緊不慢地說道:“三叔公說的沒錯,既是宗子,便有教導約束之責,否則我怎麼對得起徐氏的列祖列宗?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徐勳爲人處事,素來是說到做到,諸位若是不信,可以拭目以待。時辰不早了,爹,您帶頭祭祖吧?”
徐良自忖若是自己面對這麼一羣糟心的親戚,一言不合就興許會發火,到時候被人抓到了空子事小,鬧騰大了事大。此時此刻見徐勳當衆撂了狠話,他雖說很想當面讚歎兒子兩句,可想想還是暫且作罷,站起身就點了點頭走在前頭。等他們父子倆出了花廳,後頭徐氏子弟有的忙着跟出來,有的方纔乍着膽子竊竊私語。
“不過是暴發戶,就這樣眼裡沒人!”
“你要是能暴發,也能這麼說話!小心給人聽去,到時候報復下來吃不消。他這招賢納士的名聲一等一,可酷烈的手段也一樣是一等一!”
“三叔公,您看如今咱們應該……”
儘管那三叔公周遭圍了好幾個中年人青年人,但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初那種徐勳不敢對他們這些宗族長輩怎麼樣的確信早就無影無蹤了,甚至有些後悔聽了那劉公公親信張文冕的話挑起什麼祭祖的話題,沒來由吃了這一頓排揎。此時此刻,他只能強撐着乾咳道:“好了,先去祭祖,有什麼話等祭祖之後再說!”
徐氏一族的祭祖素來是隻有男人沒有女人,擱在往日徐勳會覺得這一條未免重男輕女,但今日這場合,他卻慶幸沈悅不用出面。否則大冷天挺着肚子來宗祠行禮,隨後又要應酬那些宗族的女眷,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因而,打起精神把祭禮這過場一一走完之後,他便吩咐下去在正堂兩側花廳中擺宴,自己卻扶着徐良進了二門去更衣。
“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我一看到心裡就一團火!”
儘管如今養尊處優已經有兩年多了,但徐良仍是難改遇到討厭人討厭事時的暴躁脾氣,此時此刻低低罵了一聲之後,他就沒好氣地說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不讓他們進家門?”
“宗祠在這裡,別說他們,就是那些不能來的沒出五服的族親,論理也是能來的。當然,我不是怕彈劾,只是覺得一味攔着實在是麻煩。”說到這裡,徐勳便似笑非笑地說道,“爹你還不明白我這個人麼?想當初我在太平裡徐氏用那些小手段,是因爲赤手空拳鬥不過他們。可到了現在,我才懶得和這麼些人虛與委蛇。要想沾我的光,可以,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或者有個一技之長。要是那些好吃懶做卻又劣跡斑斑的……我是真不介意大義滅親!”
今日來的徐家族親既多,宴席足足開了八桌,這還是因爲女眷們沒來。對着桌上那各色美味佳餚,吃相不好的自然狼吞虎嚥你爭我搶,甚至還有人一面急着伸筷子,一面小心翼翼往下頭藏,直到杯盤狼藉之際小廝們送上了茶來,方纔有人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怎麼服侍的竟然不是丫頭是小廝……到底是暴發戶,什麼規矩都不懂……”
此人話音剛落,就發現身旁遞出了一個茶盤,上頭竟是躺着一張小小的紙片。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這才發現剛剛朝下的那一面上寫滿了蠅頭小楷。只掃了一眼,他就頓時面色大變,四下裡一看,見有好些人都拿到了和他同樣的東西,一時間,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隨即慌忙站起身來。
“各位慢用,我家裡還有些事情,得先回去了!”
隨着他起身告辭,跟着走的足足又一二十個。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局面,三叔公頓時眉頭緊皺,眼見得又有人往自己手邊遞來這麼一張紙,他伸手要去取,卻不料身旁一個年輕子弟竟是搶着伸過了手去。
“三叔公,讓我瞧瞧!神神鬼鬼的,什麼東西,竟是一下子讓這許多人都走了?”
這年輕子弟接過之後也沒提防,徑直大聲唸了出來:“三月初十,放銀二十兩,虎口東陸家,以其八歲女爲押……四月十二,放銀三十兩,清償大頭孫賭債,以其二進祖宅一座爲押……”僅僅唸了這麼兩條,他就一下子醒悟到了這是什麼東西。見三叔公面色鐵青,四座一片寂靜,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股腦兒放下東西就抓起帽子說道:“我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被這麼一鬧,一時間人人都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三叔公平日在族中最是古板清正的人,誰都沒想到竟是在放印子錢,鄙薄之餘,更多人卻都怕自己的醜事被人揭出來,更有人想到徐勳和提督西廠的谷大用交好,聽說錦衣衛亦是吃得開,那點打秋風佔便宜的心思頓時全都沒了。不消一刻鐘功夫,偌大的地方就變得乾乾淨淨。
面對這情景,帶着人進來收場的金六頓時咧嘴一笑。他這一笑,旁邊的金弘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衫問道:“爹爹,爹爹,爲什麼就那麼些小紙片,大家就都跑了?”
“想知道是不是?”金六的心情極好,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告訴你,少爺抓着了這些人模狗樣傢伙的弱點,自然把人耍得團團轉!就這麼些貨色,居然還想跟少爺較勁,早八輩子呢!”
外頭的合歡宴,徐勳和徐良根本連面都沒露。這會兒徐良的正房明間裡,擺着一張黑漆的方桌,一家三口樂呵呵地團團坐在一塊,中間是一個燒着炭火的銅火鍋,兩旁是一溜各色涮菜,從嫩紅新鮮的羊肉豬肉,到碧綠生青的白菜蘿蔔韭菜,再到豆腐粉條,一旁還有一盤切得薄到幾乎透明的魚片。這中間最貴的不是魚肉,卻是那些大冷天裡最難得的菜蔬。除了一部分是早早就買了儲存在菜窖中的,大多數都是家中暖房裡出來的東西。
沈悅是雙身子的人,因而只是在一開始吃了些肉片蔬菜,又吃過一碗廚房特意做好的雞湯麪,她就只能眼睜睜瞧着這爺倆你爭我搶在火鍋裡伸筷子搶食吃。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撲哧一笑。徐勳被她這一笑,到了筷子底下的羊肉卻給徐良眼疾手快搶走了。
“悅兒,你笑什麼?”
“我在想,要是這一胎是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們爺仨吃飯也是這麼一個做派,那就更有趣了!”
不等徐良說話,徐勳就沒好氣地擺擺手道:“什麼大胖小子,這一胎一定得生個姑娘才行,日後等你生了兒子,她也可以管教管教那些弟弟!都說女兒是爹爹的小棉襖,哪裡像兒子,一個勁只會淘氣,你沒看今天那些不成器的男人麼,徐家的臉都給他們丟盡了!”
徐勳突然拋出這麼一堆奇談怪論來,頓時聽得徐良和沈悅全都愣住了。老半晌,徐良才吹鬍子瞪眼道:“臭小子,你也是我兒子,你不是挺成才的?”
“那是爹您運氣好!”徐勳大言不慚地迸出了這麼一句,隨即方纔得意地說,“再說,有了女兒,日後你就可以手把手地教導她如何管家。這家裡的擔子可以給你挑去大半,管教兒子的擔子也可以給你挑去大半,還會軟言軟語哄長輩開心,這麼好的買賣上哪兒找去?”
“好你個小子,這下子說漏嘴了吧,你這哪是想要女兒,你這分明是想要個女管家?”
徐良終於被徐勳這麼一番話給氣樂了,調轉筷子氣咻咻地要去點他的腦袋,父子倆鬧騰好一陣子,他才說道:“你們才成婚不到一年,生兒生女都不打緊。只是這日子要真正和美,總得給我生個孫子出來,否則這爵位難道再便宜了外人?積重難返,今天你雖說敲打了他們,但你越是富貴,覬覦的人就越多,別忘了我這爵位打哪兒來的!咱們好容易才讓你娘遷回祖墳,風光下葬,難道你還想把家業交給別人?”
說到這個,徐勳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輕輕吁了一口氣,隨即認認真真地看着沈悅那已經極其明顯的小腹,這纔開口說道:“爹,悅兒,等過了正月春暖花開之際,我恐怕要離京一陣子。我儘量在悅兒臨產前趕回來,但若是不能……”
“你要去哪兒?”
徐良和沈悅此前都壓根沒聽說過此事,此時沈悅最是緊張,竟一把抓住了徐勳的手。徐勳見徐良亦是盯着自己,他便笑道:“不是多遠的地方,就在西北,而且也不會太遠。我只是擔心若有什麼突發事件耽擱,這纔會回不來。”
對於徐勳什麼事都自己扛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徐良和沈悅都是心知肚明,同時也深惡痛絕。此時見他一臉沒事人似的,徐良皺了皺眉便沉聲說道:“你少給我打岔。要是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了,哪怕到時候就算你真的要走,你信不信我這個當爹的上書阻攔?給我說清楚,去哪兒,去多久,究竟去幹什麼?”
沈悅見徐勳爲之愕然,到了嘴邊的質問也就吞了下去,卻是似笑非笑看着徐勳。面對這一雙至親,徐勳實在是無法,最後不得不舉着雙手說道:“好好,我說,我說就是了。之前我遇刺之後,曾經招攬過霸州文安的劉家兄弟兩個。畿南一帶響馬盜盤踞的很不少,除此之外白蓮教也頗爲猖獗。近畿之地盤踞着這樣大大小小的勢力,稍有不慎就會激起大變。所以,如今我打算先下手爲強,拔除掉這些內憂。”
“你是要去剿匪?”
面對徐良凝重的臉色,徐勳便笑着擺了擺手道:“爹你放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談不上去剿匪。此次我甚至並不打算出動明面上的官軍,頂多只是一次小規模行動罷了。但是,既然知道白蓮教的那位白聖主大發英雄帖會盟白洋澱,錯過這個機會就可惜了。當然,這一頭我並不會親自去,須知我如今好歹算一號人物,倘若不在京城,自然人人都會打探我的行蹤。所以,這是聲東擊西之計,我會請旨從宣府大同一直到甘肅延綏寧夏一帶,巡視邊防。我這麼一走,那邊就會安安心心地會盟了。”
見沈悅咬着嘴脣不說話,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話,徐勳便輕咳一聲道:“真的,我這一回要做足了聲勢出去,絕不會以身犯險。不但我,御用監掌印張公公,御馬監掌印苗公公,還有左官廳的參將陳雄都要去,再加上宣府總兵張俊大同總兵莊鑑,還有甘肅延綏寧夏三邊總制楊一清是和我老交情了,出不了事!”
“你保證不會半路上金蟬脫殼,比如像咱們這次回南京似的,一聲不吭悄悄折返回來?”
聽到沈悅嗔怒地迸出來一句話,徐勳不禁無可奈何地說道:“娘子大人,你怎麼就這麼信不過我?我保證決計不會金蟬脫殼!”
徐良也立時跟着逼問道:“那你保證不會和上次用兵似的,自告奮勇帶着不足千人的偏師,膽大包天地殺到韃子後頭去?”
“爹……這種冒險的計策只能用一回,要是我敢用兩回,估計這條命也就是送到人手裡去了!”徐勳已是滿頭大汗,見兩人全都是大爲懷疑地看着自己,頓時哀嘆自己的信用太差,少不得又是好一番保證。直到他許下了無數承諾,幾乎磨破了嘴皮子,一旁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冷哼。
“你也別保證這麼多了!總而言之,這回你要是再敢以身涉險……等孩子生出來,我一個月不讓你見!”沈悅見徐良贊同地連連點頭,她方纔放軟了態度,低頭摩挲着腹部,輕聲說道,“哪怕只是爲了孩子,你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放心,你家男人強着呢,這好幾年走南闖北,誰給我吃過虧……”
把平日用來蠱惑那些文臣武將的花言巧語拿來哄妻子,徐勳自然也是一把好手,好容易把小丫頭哄得笑了起來,他見老爹又有些臉色不善地瞪着自己,少不得又涎着臉笑道:“爹別瞪着我,我心裡發怵得慌。我都說過了,這次不是去打仗的,再說也輪不到我。我知道您是少年習武,這輩子都沒上過戰場,要不是悅兒,我倒樂意把這一趟的差事讓給您……”
“你這臭小子,居然調侃起你爹來了!”徐良罵了一聲,隨即便嘆了一口氣,“我如今一把年紀了,那雄心壯志早就沒了,上不上戰場倒是無所謂。正因爲如此,你小子給我悠着點,別到時候讓你老子我親自上陣救兒子,那可就真是一齣戲了!”
“好好,我一定悠着點,絕不冒險!”
信誓旦旦地答應了之後,徐勳見桌上的菜餚幾乎一掃而空,就叫了丫頭進來收拾,隨即便上去攙扶了沈悅起身。等東西都收拾好了,當外頭稟報上來,外頭宴席已經撤下,沈悅對進來請示的如意吩咐比照去年上上下下加賞兩成後,徐勳就忍不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笑着對如意說道:“今夜是除夕,難爲他們在家裡招待了那麼些客人,如今收拾完了之後,吩咐把燈全都掛起來,把爆竹預備好,今夜上上下下好好熱鬧熱鬧!”
等如意答應出門了之後,徐勳才若有所思地對沈悅說道:“如意這丫頭,似乎不小了吧?”
“不勞你操心,我再留她幾個月就給她找婆家!”沈悅皺了皺鼻子,旋即就有些悵惘地說道,“難得過一個年,待會兒放爆竹我卻是不能去看了……記得替咱們孩兒多放一掛!”
“你放心。”徐勳微微一點頭,旋即就看着外頭漸漸亮起的大明角燈,滿臉欣然地說道,“過了今天,便是正德二年了!”
第六卷??一山有二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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