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濤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銅錢,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這枚銅錢應該就是漢代的厭勝錢。
可能許多人不知道厭勝錢是用來幹什麼的,用現在的理解來說,其實這東西就相當於咱們現在的壓歲錢。
厭勝錢在錢幣系列中它被歸爲花錢類,其來源於古代方士的一種巫術厭勝法,當時人們認爲運用厭勝法就可以制服他們想要制服的人和物。
厭勝法的“厭”讀作ya,據《說文解字》解釋:“厭,笮也,令人作壓”。所以通常又把厭勝法稱作壓勝法。壓勝錢實際上就是據厭勝法的本義,人們爲避邪祈福而製造的一種飾物,以供人佩戴賞玩。名曰錢,實際上並不作貨幣在市場上流通。
至於爲什麼又被叫作壓歲錢,據說是來源於一個民間故事,說的是古代的時候,有一家姓管夫妻倆老年得子,視爲心肝寶貝。到了年三十夜晚,他們怕“祟”來害孩子,就拿出八枚壓勝銅錢同孩子玩。孩子玩累了睡着了,他們就把八枚銅錢用紅紙包着放在孩子的枕頭下邊,夫妻倆不敢閤眼。
半夜裡一陣陰風吹開房門,吹滅了燈火,“祟”剛伸手去摸孩子的頭,枕頭邊就迸發道道閃光,嚇得“祟”逃跑了。第二天,夫妻倆把用紅紙包八枚壓勝銅錢嚇退“祟”的事告訴了大家,以後大家學着做,孩子就太平無事了。
因爲“歲”與“祟”諧音,於是這樣的銅錢又被稱爲壓歲錢,從這之後,晚輩得到壓歲錢就可以平平安安度過一歲這個習俗被一代代的保存了下來。
言歸正傳,孟子濤拿着厭勝錢問道:“大哥,不知道這枚銅錢你賣不賣啊?”
擺攤的男子笑呵呵地說:“小兄弟,如果你買的豬肉多,這枚銅錢送給你也一樣!”
既然對方這麼說,孟子濤也就順勢應了下來,低頭看了看男子面前的那些鹹野豬肉。
“小兄弟,你放心,這些野豬肉真的都是我自家吃的,除了肉香之外,基本沒有什麼異味,不信你聞聞看。”
孟子濤拿起一塊豬肉放到鼻前聞了一下,確實只有一股香味,沒有什麼異味,而且豬肉的顏色很自然,看起來品質非常不錯,他覺得男子應該沒說謊。
既然如此,孟子濤就感起興趣了,畢竟這年月純正的野豬肉一般情況下是很難買到的,既然有幸遇到,那肯定要買下來,除了自己吃,也可以送給親朋好友償償。
“大哥,你這豬肉多少錢一斤?”
男子有些忐忑地說:“六十吧,你看行不行?”
孟子濤覺得這個價格還是挺便宜的,這年月上等的純野豬肉都要好幾十一斤,醃製的這麼好,更要漲些價,六十一斤很合算,於是他問道:“我如果買你的豬肉的話,這枚銅錢真的送給我?”
聽孟子濤這麼一說,男子的注意力就放到了銅錢上面,想到這枚銅錢自己從小一直戴到大,已經好些年了,不會是什麼古董吧?
如果是古董的話,他肯定不會同意就這麼送給孟子濤,但他又是好面子的人,先前既然這麼說了,讓他反悔又不好意思,於是說道:“小兄弟,看你好像很喜歡這枚銅錢,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啊?”
男子老實巴交的模樣,更讓孟子濤覺得他應該沒有說謊,再加上這枚厭勝錢也算不得多好的東西,他就直截了當地說:“大哥你猜對了,這枚銅錢確實是一件古董,它叫厭勝錢,你如果同意把它讓給我,算上你這些豬肉,我可以給你兩萬塊錢。”
男子有些嚇了一跳:“兩萬?”
孟子濤笑着點了點頭:“你沒有聽錯,當然,如果你覺得不行,那我只要這些豬肉也可以。”
男子又相當驚訝:“我的這些野豬肉你都要?”
“對,都要。”
“這裡一共可有八十多斤哦。”
孟子濤微笑着說:“我自己吃不下,可以送人嘛,你考慮考慮,覺得可以的話,我可以直接付現金。”
男子琢磨了一下,自己這些豬肉如果按60塊一斤來算,差不多5000塊錢,也就是說,自己的這枚銅錢可以值一萬五,這筆錢對自己家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他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他又擔心自己把古董賣便宜,一時間就有些猶豫。
孟子濤笑着遞給男子一張自己的名片:“大哥,你可以多考慮一下,或者找人打聽一下這枚銅錢的價值,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清楚了,可以拿着銅錢去我的店裡,到時還是現在這個價錢。”
男子接過名片又猶豫了片刻,說道:“價錢還能再高一些嗎?”
孟子濤笑着搖了搖頭:“以一萬五來算,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不可能再高了。還是那句話,你可以先去問問別人再說。”
孟子濤說的是實話,這個價錢雖然他還有些賺,但也不可能賺多少了,換作別人不太可能給出這個價格。
男子還是很猶豫,畢竟他家裡不寬裕,一分錢恨不得按兩分花,所以很擔心自己賣虧了,不過想到自己躺在病牀上的老婆,最終還是決定把銅錢賣給孟子濤。
他雖然見識不廣,但也知道如果是他自己拿着東西去賣,人家肯定會壓價,而且孟子濤態度實誠,他覺得孟子濤說的價錢就算低一些,也不可能低太多。
關鍵老婆那邊催着要錢,自己實在等不及了。另外,這樣的銅錢,他家裡還有一枚,只不過字不一樣,他回頭可以找人問問價錢,到時如果價錢相差太多的話,他非得去孟子濤的店裡討個說法不可。
“好,就你說的數吧。”
孟子濤從包裡拿出兩萬塊錢,遞給了男子:“你數一數吧。”
男子仔細地把錢數了兩遍,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錢正好,不過這麼多豬肉你怎麼拿啊,如果近的話,我可以送一下。”
孟子濤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不過你的扁擔和籮筐得借我一下了。”
男子呵呵笑道:“借什麼借啊,都送你了,我幫你收拾一下。”
“行,麻煩你了。”
男子把豬肉放回籮筐,孟子濤用扁擔很輕鬆地挑起來,往古玩店走去。
不過,還沒等他走多久,就聽到背後有人在喊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長得有些獐頭鼠目的老人,氣喘吁吁地向自己跑了過來。
“老先生,不知道你叫我有什麼事情?”孟子濤問道。
“小夥子,這筐裡裝的是鹹野豬肉吧。”說話間,老人就伸出手,想要撩開籮筐上面蓋着的布。
老人的這種行爲讓孟子濤有些不喜,他乾脆趁着轉身的時候,把籮筐換了一個方向。
孟子濤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請問你有什麼事情?”
老人呵呵笑道:“小夥子,幫個忙,賣點這個豬肉給我行不?我也不要多,賣我十斤就行了。”
之前孟子濤盤算一下,自己的親朋好友多,八十多斤肉看着我,真要分的話,每個人也分不到多少。
再加上對老人的印象不太好,孟子濤就拒絕道:“抱歉啊,這些肉我都有用。”
老人面帶笑容地說:“小夥子你就幫個忙吧,我這也是爲我老伴買的,她得了癌症,給她熬點湯補補。”
“這是鹹肉,合適嗎?”孟子濤心道,就你這紅光滿面的模樣,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嗎?
“醃肉中磷、鉀、鈉的含量豐富,還含有脂肪、蛋白質等元素,而且醃**有開胃祛寒、消食等功效,再加上野豬肉比普通豬肉營養價值更高,再合適不過了。幫忙賣點給我吧。”
“這個嘛……”
“你一共八十多斤野豬肉呢,少十斤算上什麼吧。要不這樣吧,我聽說你喜歡銅錢,我這裡有一枚光緒銀幣,是非常少見的版本,你如果願意把豬肉賣給我,這枚銀幣就是你的了。”
說話間,老人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遞給了孟子濤。
孟子濤看到這枚銀幣的時候,心頭猛得一跳,隨即裝作漫不經心地接過了銀幣。
此銀幣形制仿照制錢,中心鑿一圓孔。正面鑄“光緒元寶”四字;背面上端下方,分別鑄“廠平”、“五錢”,左右兩側分列滿漢文“吉”字。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光緒“吉”字圓孔廠平五錢銀幣。
這種銀幣造型,在我國的銀幣史中獨一無二,而其來歷也是鬥爭的結果。
清晚期,清廷內部的鬥爭愈演愈烈,甚至擴展到了銀元單位問題上,從而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關於銀幣單位問題的爭論,史稱“兩、元之爭”。其中,所謂的“兩”單位,其淵源於舊有的銀兩制度,是祖宗遺制;而所謂的“元”單位,其承接於外國銀元的體制,是外來新制。
兩派中,保守勢力的一方,主張以“兩”爲單位;維新勢力主張以“元”爲單位。結果,保守勢力一度得居上風。光緒三十一年,清廷制定頒佈“銀幣分量成色章程”,內中規定銀幣以庫平一兩爲單位。此後,中央及部分地方先後有以“兩”單位的銀幣鑄造。
但由於“兩”單位銀幣不符合民間積習,故推出後不久,就遭到市面抵制,於是,光緒三十三年七月,清廷重新擬定“鑄造新銀幣分兩、成色章程”,規定庫平七錢二分(元)爲銀幣單位,貨幣重又回到先進的“元”單位的發展軌道之上。
而吉省籌措“兩”單位銀幣的時節,正處“兩”單位銀幣窮途末路之際,所以當時鑄造的以“兩”單位銀幣均爲試鑄樣幣,未及正式發行,這正是孟子濤手中的這枚銀幣的來歷。
這種銀幣屬於我國銀幣的大珍品,數量極其稀少,孟子濤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遇到了一枚真品,居然還被用來換豬肉,他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老人笑問道:“小夥子,覺得我這枚銀幣怎麼樣?”
孟子濤有些遲疑地說:“這樣的銀幣我以前還真沒有見過。”
老人笑道:“這銀幣是我家祖傳的,都已經不少年了,你看表面都有包漿了,不會假的。”
孟子濤聽老人都知道“包漿”兩字,知道老人應該對古玩有所瞭解,有可能是知道此類銀幣的。至於爲什麼老人把銀幣當成是贗品,原因也不難猜測。
“吉”字圓孔五錢銀幣,依據文字及製作特點不同,此幣可分爲兩種版別,其最明顯的區別在於齒邊與光邊。均極其稀罕。按舊時估算,齒邊、光邊相加,共計不超七枚。
而在馬定祥先生手裡,就有不一枚齒邊版本,老人有可能也只知道齒邊版本,於是看到這枚光邊版本,就下意識地認爲它是贗品了。
當然,事實是不是這樣,孟子濤不是老人肚子裡的蛔蟲,也不得而知,但好東西送到自己的手裡,他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呢?更何況這老人有可能還不懷好意。
於是,孟子濤拿着銀幣,裝作躊躇地說道:“這銀幣我真沒聽見過啊。”
老人面孔一板:“小夥子,我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能爲了幾百塊錢騙你啊?”
孟子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行,我信你一回。”
老人又笑了起來:“這纔對嘛,小夥子,這世界人與人之間要多份信任,心裡沒有陽光,看任何事情都會覺得陰暗。”
“說你胖你居然還喘上了。”
孟子濤暗自吐槽了一句,接着說道:“不過,我這裡沒有稱啊,要不你跟我去借個稱吧?”
“不用這麼麻煩。”
老人爲免夜長夢多,直接打開籮筐上的布,從裡面挑選了一塊野豬肉:“這塊差不多,好了,我還要回去做飯,先回去啦。”
說完,他轉身撒腿就走。 щщщ▪ тt kдn▪ ¢ 〇
孟子濤一看老人拿的那塊肉,足足有十五六斤之多,心中十分無語,這哪是差不多,分明就是差太多了!
不過,孟子濤到底佔了個大便宜,也沒有多說什麼,當然,老人這樣的行爲,讓他也挺心安理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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