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齊白石以蝦畫揚名,所以自然而然覺得,齊白石只會畫蝦了——
然而,一般人很少去了解,齊白石不僅蝦畫得好,一樣十分擅長其他花鳥、蟲魚、山水、人物題材的繪畫。實際上受到這樣的名聲所累,晚年的齊白石也這事而苦惱。
扯遠了,言歸正傳。
這個時候,俞飛白指着畫扇笑道:“看蟋蟀就知道了。”
“蟋蟀不錯啊,很有韻味。”王觀驚訝道:“線條流暢,體態優美,挺精神的呀。”
“是不錯,但是沒到細緻入微,翅膀都像在扇動的程度。”俞飛白十分肯定。
“少來。”
王觀鄙視道:“這話你糊弄下外行人就算了,想用來蒙我還早呢。趕緊說實話吧,你這麼肯定,又這樣快就鑑別出來,是不是看出什麼明顯破綻了?”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你。”
俞飛白笑眯眯道:“你還記得齊叔叔吧。”
“齊慶國?”王觀眨眼道:“當然不會忘記。你還叫人叔叔呢,在京冇城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去拜訪人家。”
“他不在京冇城,跑到國外寫生去了。”俞飛白解釋道:“你先聽我說,…你返回瓷都之後,齊叔叔又上門拜訪了,我趁機向他請教了一些鑑別齊白石畫作的訣竅。”
“什麼訣竅?”
王觀自然十分感興趣。
要知道作爲齊白石的後人,齊慶國肯定掌握了一些鑑別齊白石畫作的要點。這些要點或許不能百分之百鑑別畫作的真僞,但絕對也是十分重要的依據。
其實不僅是鑑別齊白石的畫有要點而已,實際上幾乎每個鑑賞家,都有自己的鑑賞方法,往往確立一個自己的鑑定標準。有人看字,有人看紙,有人看印章等等,側重點各不相同,所以纔會產生了許多的爭議。
畢竟,根據自己的角度,自己的判斷,自己的分析,覺得東西應該是真的或假的,但是別的鑑賞家未必會接受這樣的結論,這也就是爲什麼字畫鑑定十分複雜的原因。
“要說訣竅,就要先弄明白齊白石的身冇份。()”
與此同時,俞飛白笑眯眯問道:“你知道白石老人是什麼身冇份嗎?”
“呃…,畫家?”王觀試問道,不怎麼確定:“或者篆刻家?”
“好了,就是畫家,而且是以賣畫爲營生的取業畫寡。”
俞飛白也沒有打算賣關子,拿捏一下就直言不諱道:“作爲職業的畫家,他的作品自然是明碼標價。比如說尺幅多大,就收多少錢。凡畫不題跋,題上款又要加多少錢。另外還規定了如果畫中要加蟲鳥,每加一隻又要累積收費…
“真的假的?”王觀有些驚訝,這樣的事情,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畢竟在他的印象之中,白石老人應該是品德高深的國畫大師,不可能這樣市倫纔對。
“有什麼好奇怪的,都冇說了老人家是職業畫家,職業的……,”俞飛白強調道:“當時的時局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現在這樣的好條件。
創作一幅畫,可以直接拿到拍賣會上宣傳炒作一番,然後價格嘩啦啦上漲。”
“別說齊白石了,就是張大千這些大師,哪個不是以賣畫爲生?”
俞飛白攤手道:“要知道大師也是人啊,也要養家餬口的。沒有經濟來源,光喝西北風,誰還有創作的心情?”
“好了,我可以理解。”王觀催促道:“別偏題了,繼續說訣竅。”
“是你先歪樓的,還怪我……”俞飛白嘀咕了平,又繼續說道:“白石老人的名氣很大,那麼上門求畫的達官貴人、巨賈富商肯定很多。作爲職業畫家,他肯定要提前畫好一些存貨,以便應對這種情況。”
“來客人了,他就先問要多大尺幅的,需要什麼題材。等弄明白了,他就到櫃子去拿,一卷一卷整整齊齊在那兒擺着呢。”俞飛白露出幾分佩服之色:“題款加錢,草蟲加錢,而且也不用擔心畫上沒添筆的位置,老人家早就預留了足夠的空白……,”
“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知道,齊白石創作非常講究,很有規律性。”
說到這裡,俞飛白笑着說道:“所以只要掌握了這些規律,那麼就可以比較容易的鑑別作品的真僞了。比如說印章的鈴蓋……,”
“嗯?”
王觀專注聆聽,發現俞飛白又吊人胃口了,立即瞪眼道:“關鍵時刻,你掉什麼鏈子,成心找打是吧?”
“我在想,這樣輕易透露訣竅給你,好像很吃虧啊。”俞飛白笑容可掬,施恩索報道:“你打算怎麼回報我呀。”
“你想敲詐勒索?”
王觀一聽,頓時亢語。然後也不生氣,反而無所謂道:“那就算了,反正沒你的訣竅,我一樣可以鑑別東西的真假。”
這下子,輪到俞飛白撓頭了。他也相信以王觀的眼力,就算沒有他的訣竅,只要認真的觀察一會,肯安能夠看出扇面存在的問題。
“哎呀,沒有想到,兩位小哥居然也是圈裡人。”就在這時,宋大叔一臉驚歎之色,帶着幾分好奇道:“什麼訣竅,介意我旁聽嗎?當然,也不白聽你的,你們要的檀香木扇就算是報酬吧。”
“大叔,瞧你說的,一個小技巧而已,沒有保密的必要。”俞飛白連忙擺手道:“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我在和他逗樂呢,怎麼能白要你的東西。”
“對。”王觀點頭道:“他就這德性,喜歡不分場合的玩鬧。好了,別再賣關子,沒看見大叔都誤會了嗎,趕緊說吧。”
“其實,所謂的訣竅,就是看印章的位置。”俞飛白不好意思笑道:“其實只要用心留意就會知道,齊白石的打的圖章非常貼邊,這是很規律的情況。”
“爲什麼?”王觀問道,同時打量手裡的扇面,只見畫中的印章位置,不算是很貼邊,反而有些居中了。
“剛纔不是說了嗎,他是一位職業畫家,賣畫是要量尺寸賣給顧客的。而他又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他的紙量得很準。”俞飛白慢慢解釋道:“開始作畫之前,他就按照裱畫的方法先把紙裁好了,而且怕裱畫的人把他的紙再裁剪一次,乾脆在邊上蓋印。”
“這樣一來,誰動了他的紙,他立馬就知道了。”俞飛白笑呵呵道:“是不是覺得很講究,很斤斤計較。所以說,大師也是普通人,也有世俗化的一面。”
“當然,這樣蓋印也有好處。把印蓋在邊上,那麼這畫的開幅感覺比較大,章法上比較有擴張力,氣息也比高遠。”
此時,俞飛白又笑了:“最最最重要的是,可以留下更多的空白。顧客想要加字,添加花草魚蟲什麼的,也有足夠的餘地可以施展……”
“另外,也要注意。款印貼邊的情況,只是大部分而已,不是絕對的。”
最後,俞飛白補充道:“也有印章在中間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要看圖畫的佈局來加以區分,免得鬧出烏龍,以爲中間有款印就是質品。”
“這個當然。”宋大叔深以爲然,感嘆連連:“長見識了,真是長見識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我也是依葫蘆畫瓢,把長輩的話複述一遍而冇已。”俞飛白笑道:“從這個竅門來看,這個扇面應該是廈品,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沒錯,是贗品。”宋大叔點頭承認,然後微笑道:“不過,確切的說,應該算是仿品。你們看扇骨起……”
“咦,有字。”
王觀把摺扇合起來,輕輕打量扇骨,只見上面有一行微刻小字,非常明確的指出,這扇子是仿製齊白石的作品,把圖畫改成扇面畫,另外還有落款。
“王星記仿於千禧年!”俞飛白讀了出來,這才恍然道:“難怪感覺扇面的泛黃顏色自然,不太像是刻意做舊,原來也有十幾年歷史子。”
“這是王星記大師傅精心仿製的,稱得上是藝術精品。”宋大叔笑道:“幾年前別人送給我的,價格有些偏高,一直沒賣出去。你們要是喜歡,轉送給你們也行,就算是學費。”
“這怎麼能行。”
王觀搖頭道:“大家是在交流心得體會而已,要什麼學費。”
“就是。”俞飛白笑眯眯道:“大叔你是開店的,肯定也有一些絕活。如果方便的話,也指點指點我們。”
“呵呵,你們願意聽我吹噓,我肯定樂意之極。”宋大叔撫了撫絡腮鬍子,一臉的粗獷笑容道:“字畫方面我懂的不多,倒是經常玩印,在治印方面也有點兒研究……,”
“宋先生在吧。”就在宋大叔準備細說的時候,門外有幾個人走了進來。衆人順勢看到出去,宋大叔有些迷惑不解,但是王觀等人卻是愣住了。
“大伯,你怎麼也來了?”安浣情驚聲道。
“小情,你們……,”安勝賢也愣了一愣,一臉迷惑道:“你們也在?”
“看情形,似乎不是衝我們來的。”俞飛白小聲道:“不然,這人的心機太深沉了。”
“嗯。”王觀微不可察點頭,繼續冷眼旁觀。
“你們找我?”
與此同時,宋大叔站了起來,有些遲疑道:“請問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