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 撿漏了
王鼎實習的古玩店在中山路附近,緊鄰步行街,後邊就是花鳥蟲魚市場。當初選址在這,蔡老闆也是覺得靠近花鳥蟲魚市場有文化氛圍,靠近步行街,則有消費人羣。兼備兩者,古玩店的生意應該還不錯。
小姑害了這種病,急需要錢,王鼎當下就想着把手中的這個柳葉尊瓶拿回去古玩店叫蔡老闆看一下,如果是好東西,蔡老闆願意收下,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
穿過花鳥市場,王鼎也是來到了自己實習上班的地方,古香齋。
在古香齋上班的除了老闆蔡世達,還有兩個幹了幾年的夥計,一個叫金龍,一個叫李逸風。
另外就是和自己一樣的兩個新實習的大四生。聽蔡老闆說這三個實習生裡邊,最後也只能有一個人留下來繼續在古香齋工作。
而另外的兩個實習生,一個叫肖宇,一個叫沐天藍,肖宇在三人之中表現最爲突出,突出的能力不是這小子在鑑賞方面有什麼超強的學習領悟力,而是他善於取悅領導和老同事。
不間斷地給兩位老夥計塞煙,經常性的拍蔡世達馬屁,讓這小子也是三人之中最被看好的。
沐天藍這個姑娘就不一樣了。她長得還可以,但爲人卻冷冷的,基本不是自己該做的事情她都不會做。平日裡寡言少語,對老同事和老闆也總是吊着那雙杏仁眼,王鼎不明白爲何這樣的人蔡老闆還不早早趕走。
不過王鼎後來從小道消息也聽說,這個沐天藍的叔叔好像和蔡世達認識,所以說小沐應當算是有裙帶關係的那種。
這社會,你要是沒有能力,那一定要有關係,沒有關係和能力,可以取悅領導也不錯。但誠然,王鼎這幾點都不具備。所以他也是被古香齋普遍認爲的一個月後下課的主。
當下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二十天,還剩十天的時間,王鼎本來也是想着混混日子算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古香齋…
李逸風和金龍這會正在午休,櫃檯上,肖宇在做着打掃,他的打掃也很簡單,就是拿一塊布在古董上邊擦來擦去。沐天藍此時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端着手機,好像是看着小說。
“咦,王鼎回來了,你懷裡捧着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肖宇的眼睛很賊,這小子人高馬大,有將近一米八,大老遠肖宇就看到了王鼎懷裡的柳葉尊,王鼎繼續把柳葉尊往懷裡抱了抱。也是憨厚笑道,“一個寶貝。對了,蔡老闆在裡屋嗎?”
“哦,你是想要叫蔡老闆給你掌掌眼啊。不過以我看的話,你還是先等着師兄們醒了給你瞧瞧,免得蔡老闆看了勃然大怒。你知道,蔡老闆好忙的。”
王鼎根本就不想跟肖宇說話,此時也就打算進裡屋直接找蔡世達。可是肖宇見王鼎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白了一眼王鼎就道。“你別不聽好人言,小心吃虧在眼前。”
肖宇故意揚起了分貝,這會正在休息的金龍和李逸風也是相繼醒來。原來,肖宇大聲吼叫就是要把兩位師兄叫起來,然後三人一起諷刺王鼎,平素時候,他們三人也會這樣。
“哎呀,我說你們大中午的吵什麼吵?”
金龍埋怨着,肖宇就在那邊無辜的壓低聲音道,“金龍哥醒了啊。我是說叫王鼎小點聲的,可是他不聽。人家拿了一個什麼瓶子,就要去裡屋找蔡老闆呢。我讓他先叫你們看看,他還不願意。分明是不相信你們的實力。”
“咳…咳。”
沐天藍有些看不下去了,王鼎還沒辯解,就見得沐天藍聳聳肩膀,先發了抗議。
這會肖宇才意識到還有個沐天藍的存在,也是補充道,“當然,我的聲音也高了點。”
聽得肖宇說王鼎拿到了一個瓶子,金龍的目光就隨之轉移到了王鼎的身上。“柳葉尊瓶?”
沒有近距離的去看那瓶體,金龍卻是先問道。
“王鼎,你那瓶子是從哪裡弄的?”
“地攤上買的。”王鼎直言不諱。
“多少錢?”金龍繼續盤問,好像審犯人般。
“兩百塊。”
“噗嗤”
聽到王鼎說兩百塊的時候,肖宇已經笑了出來,激烈的拍着大腿,肖宇更是咧嘴輕斥道,“我說王鼎,你是不是想發財想瘋了。在地攤上花兩百塊錢買來的破瓶子都當寶貝了,還想要叫蔡老闆看?你還是省省吧。金哥,咱們不理他,我真的是拿這個小子沒話說了,他真是奇葩。”
肖宇連連拉着金龍的胳膊,至於本來還想要近距離看看這柳葉尊的金龍還是收回了腳步。
倒是一旁的李逸風沒有急着發表意見。他和這裡的人有些不一樣,雖然平時也會諷刺幾句王鼎,但他卻不是針對性的,他只就事不就人。
他也是唯一一個王鼎覺得對自己還不錯的人。“李哥,不如你幫我先掌掌眼。剛纔見你睡覺我就沒打擾。”
王鼎把柳葉尊從懷間移出,下一秒往李逸風面前推了推,接過王鼎易手的柳葉尊,李逸風也是趕快倒步到了櫃檯前。
拿出一個手心大的放大鏡,李逸風就開始在柳葉尊瓶體上照了起來。這邊,李逸風在那掌眼,古香齋外邊,肖宇和金龍就在噴雲吐霧地吸着煙。
古香齋內,放大鏡移開,李逸風收起躬起的身子,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鼎道,“色澤清潤有度,手感也很好,可以斷定確實是高溫燒製的豇豆紅柳葉尊,落款清代康熙年制沒有問題。你這東西確認是從地攤上兩百塊買的?”
“對。只可惜那地方沒有發票,不然我都能拿給李哥看。”
李逸風再次把放大鏡拿了起來,對着柳葉尊又細細端詳了一遍,口中不時嘖嘖一下。
“這尊體圓潤光滑,光澤度也很正,清代這種豇豆紅的柳葉尊燒製很多,底足的青花楷體款也是證明了這一點。豇豆紅柳葉尊一枚,真品。”李逸風最後一句算是蓋棺定論了。
而屋子外抽菸的肖宇和金龍其實也一直注意着屋子的情況,猛聽到李逸風的結論是這柳葉尊爲真品。肖宇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雜瓶。“真品,不可能吧。金哥,是不是李哥弄錯了,你去掌掌眼去?”
……
要說李逸風看錯,確實也有這種可能性。因爲剛剛午休醒來,難免眼睛裡蒙了沙子。
不過金龍對於李逸風的鑑賞能力還有幾分把握。一般的話,不應該會打眼。
“走,我去看看。”
金龍快步往屋子走,還沒抽盡的中華煙也是甩在了空中。
進到屋子,金龍直接就到了柳葉尊瓶體之前,趴在櫃檯上,金龍的眼睛直直就盯上了這瓶體。
入眼柳葉尊的光澤就要金龍一驚。從藝鑑賞五年,金龍手底下鑑賞的寶貝多至千件,其中真真假假,也遇到過柳葉尊瓶。
“肖宇,取過來我的放大鏡。”
金龍一般情況下,不會動用放大鏡,他的習慣是覺得這東西可能是真品的時候才取出放大鏡細細把看。
肖宇把放大鏡遞至金龍手中,心中瞬間打了鼓。
“金哥,難不成這真是柳葉尊?它又是怎麼看出就是柳葉尊的,這也沒有標啊?”
肖宇對於鑑賞不能說一竅不通,但是理論知識的確就匱乏了些。金龍這會也乾脆就着實物給肖宇掃盲。
“我們手底下這柳葉尊其實之前未名,就是因其造型纖細似柳葉,故有“柳葉瓶”之稱;又因雋巧秀美宛如亭亭玉立之佳人,稱之爲“美人肩”。所敷豇豆紅釉,極厚潤瑩亮,色調淡雅宜人,猶若桃花,嬌嫩之美不可言喻,更於深淺變化之中予人感悟窯火神功之無限魅力,被封爲瓷中之尊,曰柳葉尊。”
“哦。那這東西真的是真品?”
“這?”
金龍有點不太確定,的確和王鼎最初的那個疑問一樣,這柳葉尊體上的一到衝讓金龍有些拿不準。
“你看這柳葉尊瓶,器型完美,胎質粗爽,底足的落款“大清康熙年制”款沒有問題,如果沒有這道衝,這一定是真品,但是這一道衝的出現就有了很多種可能。”
“衝?金哥是說這一小道裂嗎?”
肖宇指着柳葉尊瓶上的一個釉裂道。
“對。在我們收藏圈,有一些收藏的術語,你看到的這個釉裂我們簡稱爲衝。所謂衝的出現有好多種情況。有一些也會直接影響到瓷器的價值。甚至有些舊坊的瓷器操作不善,通常也會留下釉裂。”
金龍說的,王鼎是知道的。所謂釉裂,也就是衝的出現,是有幾種情形。一是在瓷器燒製時候,瓷器自然裂開的,那屬於工藝上的,瓷器的價值自然在出窯後就降低了。還有最常見的就是後期瓷器與他物相撞、相滑,只要裂不長,對瓷器價值的影響不會太大。王鼎通過透視的觀察,也曉得這個衝的出現是後期磕碰形成。
“那金哥你的意思是,這柳葉尊是舊坊的柳葉尊,並不是真品。”
肖宇內心有些喜悅了。本來聽了李逸風的話,肖宇很鬱悶,心想着這小子這下可要春風得意了。誰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是的,我所以覺得這是舊坊的柳葉尊,另外的根據就是這東西的出處,王鼎是在地攤上花兩百塊錢買的。如果真的是真品的話,它不可能在地攤上放了這麼久沒人撿漏,最後被王鼎這個學徒工拿走。”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肖宇這下贊同的拍手叫好道,更是悻悻看了王鼎一眼。“金哥果然是一語中的,切出了問題的關鍵,像是李哥說的固然不能說錯,可是李哥卻忽視了這東西的出處。兩百塊的地攤貨怎麼可能是清康熙年間的柳葉尊瓶。李哥,平常我都是力挺你的。但這一次,我得站在金哥這一邊了。我也覺得這東西是舊仿的。他王鼎不可能撿這麼大的漏。”
肖宇哪裡是站在金龍這邊,他句句話都是針對王鼎。
“肖宇。我不管你站在誰那邊。反正以我看來,這柳葉尊瓶就是真品。”
“那我的判斷就是舊仿。”金龍也是表態。
“我跟金哥一個看法,絕對是舊仿!我就不信他王鼎能夠買回來一個真品的柳葉尊。”肖宇白了一眼王鼎,也是底氣十足。
“是嗎?肖宇,那如果我王鼎就買回來一個真品的柳葉尊,我就跟你賭這是真品的柳葉尊,你敢不敢呢?”
王鼎在古香齋,一直都是不想搭理這個肖宇,平素時候,自己被他挖苦幾句也就算了。但久而久之,這孫子還真以爲自己好欺負了。擱在平時,王鼎不懂收藏,也就忍了。今天,自己淘到了寶貝,他還這麼囂張,王鼎實在有些難抑心頭之火。
“敢,我有什麼不敢的,你說賭什麼?小爺有的是錢。”肖宇不屑道。
“錢?呵呵,賭錢沒有意思。要來咱們就來點刺激的。”
“好啊,刺激的,你說賭什麼,我奉陪便是。”
王鼎漫步上前,顯得有些興奮。“在這古香齋,你我都是有一個月的實習期,你我心裡明白得很,一個月之後,我們其中有的人要走,只能是一個人留下來。既然只有一個人留下,那咱們就以這個柳葉尊瓶真假爲賭注。你說它是舊仿,我說它是真品。錯的那個就馬上從古香齋滾蛋,怎麼樣?”
肖宇本來還氣定神閒,但到最後,肖宇萬萬沒想到王鼎這傢伙把賭注下到了這。心中有些慌亂,肖宇定了定神,卻是在金龍大哥那尋找自信。
見得金龍深深地點了點頭,肖宇這才覺得有了譜。
“好啊,你小子既然想早一點從古香齋滾蛋,那也就別怪我不講情面。就賭這個柳葉瓶的真假。我說是舊仿。”
“那我就說是真品。”王鼎憨厚笑道。“既然應賭了,那麼金哥、李哥,包括沐天藍你們就都是證人。我想現在我和肖宇就可以把蔡老闆請出來了。我自然覺得蔡老闆可以識破這柳葉尊的真假,他有這個眼力,那麼肖宇你覺得呢?”
“我?我當然覺得蔡老闆有這個實力。”
肖宇一邊說着,一邊卻在心裡犯了嘀咕。平常的時候,這王鼎可沒有這般咄咄逼人。但今天的他,好像有了尚方寶劍一般,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光芒。難道說,這小子這柳葉尊瓶真的是真品。
“等等。”
肖宇眼睛驀地一轉,也是止住了往前欲請蔡老闆的王鼎。
“怎麼?你怕了?”
王鼎回頭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