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9年8月,人們對於諾查丹瑪斯的世界末日預言都嗤之以鼻,傳得沸沸揚揚的諾查丹瑪斯世界末日預言(1999年7月)並沒有應驗。整個世界風調雨順,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河水也沒有倒流。只是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出現了一場小小的旱災。
當然——這個小是相對於全世界而言,對於災難本身的承受者,卻是沉重的打擊!這個位於九州大地南方某個角落叫做丁匕的小縣城,已經整整半年滴水未下!通往城西的一條柏油路在太陽的照耀下爬滿了一條條裂縫,就像一個被毀容的人臉一樣恐怖,接近融化的路面彷彿飄着柏油蒸汽的蒸籠,熱氣流幾乎肉眼可見。
羅解愁的目光透過熱氣看到隱約浮現的一個人影往城外走來。那是一個年紀大概十四歲,身着白底藍邊短袖,淺灰色八分褲的瘦弱少年男子,一眼看去給人一種病態的感覺。原本蒼白的臉因爲烈日而有了一絲紅潤,這絲紅潤不但沒有令他顯得更健康,反而給人一種他已經命在旦夕的感覺,讓人心猛的一痛,不忍再看。
這個命在旦夕的少年男子就是我們的主角——劉雲川。自從十年前開始,劉雲川的身體忽然變得體弱多病,非但如此,就連他的父母也都由健壯的青年變成了身體虛弱的病人。一家人的生活從此陷入困境,劉雲川正是趁着暑假上山採藥,一方面可以給父母和自己滋補身子,另一方面可以賣一些錢,補貼家用。
站在遠處山頂上的羅解愁,收回俯視的目光,嘆了一口氣:“世上慘事太多,怎能一一管得過來,各人有各人的命。不過既然相逢總是緣分,就送這裡一場雨來了解這段緣分。只是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世界末日真的只是一句戲言嗎?”
一場雨隨隨便便就說送,只怕讓其他修真者聽到也只會嗤笑他一句無知!要知道求雨這種逆天之事,就算當今最強的幾個掌門,如蜀山、崑崙,也要藉助法寶或者集合門內大量弟子擺陣,耗費幾乎全部的法力才能成功。至於那句世界末日,更是徒惹人笑,身爲東方修真者,居然會相信一個異族神棍的胡言亂語,簡直貽笑大方。
在羅解愁收回目光準備求雨的時候,劉雲川卻擡起頭看到了羅解愁——一個清瘦健康的老人,絲毫不受酷熱的影響站立在城外山頂上。若不是熱風吹過老者白髮和長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這老者再怎麼看也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劉雲川正在疑惑這個老人站得那麼高幹什麼呢?下一瞬間羅解愁動了,雙眼暴射出銳利的目光,整個人猶如一把出鞘的寶劍,散發出無限的劍氣,卻又能收斂於自身不傷周圍一絲外物。
羅解愁腳步變幻莫測,饒是劉雲川目力極佳也看不清他的動作。伴隨着腳步,羅解愁手中飛快的施展着道訣,隨着他一聲低喝:“散。”一道肉眼無法看清的淡藍色光芒飛上天空,分散成無數淡藍色的小光點向四面八方散去。羅解愁變換道訣,頓時四周狂風涌動,道路上的劉雲川居然感覺到涼風習習,而不再是先前灼人的熱風,驚訝的劉雲川一雙眼睛更是盯着老者,眨也不眨一下。道訣再變,羅解愁騰空而起,白髮、長袍再加上大袖隨風飄動,輕靈飄逸,狀若神仙。羅解愁雙手合攏大喊一聲:“聚。”
“神仙?妖怪?”劉雲川看得瞠目結舌,心中徘徊着無數的問號。
天空逐漸陰沉,四周散去的青光帶回層層的烏雲已經遮住了毒辣的太陽,在羅解愁最後一個道訣停下之時,整個縣城已經籠罩在綿綿細雨之中。早有無數人在街道、樓前歡呼,慶祝這久旱後的第一場雨。也幸虧羅解愁是在郊外求雨,否則他飛到空中大擺“坡死”之時早就該引起騷動了。
在綿綿細雨變成瓢潑大雨之時,劉雲川卻已經是噴嚏連天,瘦弱的身子在風雨中瑟瑟發抖,整個人搖搖欲墜。怎麼可能?這是幻覺吧?在現代社會良好的教育下,劉雲川壓根就不相信神神怪怪的東西,他晃了晃腦袋,站穩了身子,雙眼透露出堅定有力的目光,有若實質的望向羅解愁,似乎要看穿那騙人的把戲,又似乎想要確認這個世界真的有神仙。
恰好求雨結束的羅解愁低下頭看見了這道目光。這是一道多麼純潔、執着而且銳利的目光啊,充滿着對世間一切美好的期望以及對病痛倔強的反抗!單看這孩子的目光根本想象不到這是一個重病的,甚至可以說是命在旦夕的人。在十四歲的年紀還能保持孩童一樣純淨的目光,此子實在難能可貴!羅解愁看向劉雲川的目光不由帶了些許讚許之意。
羅解愁在心裡暗自決定:就衝着這孩子的執着和倔強,假如他能撐到自己求雨結束,那自己一定要收他爲徒!本門首重意志,雖然說這孩子身體差了點,但憑我通天的本事和這孩子堅強的意志也足以令他成爲修真界的一代高手。但若是他撐不下來,那我也就出手治好他的病痛,讓他在世間自己生活吧。
劉雲川不知道自己望向羅解愁的這一眼令他的一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劉雲川只是想求這位能夠呼風喚雨的神仙救救自己的父母,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而羅解愁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在無意間做出了一個他人生中最英明的決定!
周圍的枯樹在雨水的滋潤下有了一絲光澤,但想要恢復綠色生機卻不是短時間能夠辦到。雨漸漸大了,被雨滴澆透的柏油路隨着雨水的蒸發已經不再發出一絲熱氣,這讓劉雲川擺脫了那種一邊淋着雨,一邊被地上熱水汽籠罩的痛苦。然而這並不
意味着他現在會比剛纔要輕鬆,相反的,大滴的雨點打在劉雲川仰起的頭上、眼睛裡,劉雲川卻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雨水刺激着淚腺,使劉雲川的淚水混合雨水從臉上劃過,劉雲川就這樣一直用那堅定的目光注視着老者,生怕一閉眼老者就騰空而去。劉雲川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覺得老者一定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只要自己看着老者,老者就一定不會突然消失在自己眼裡。
不知道站了多久,雨漸漸的小了,原本就病弱的劉雲川在這場風雨中早就不堪重負,他只覺得身上溼透的衣服有如千斤重,不但緊緊壓着他,而且冰冷徹骨,凍得他不住顫動;雙腿早已麻痹不聽使喚,就算此刻老者要走,他也挪不動半步去追趕老者;眼睛因爲刺痛看見的已是一片模糊,大腦中傳來一陣陣暈眩的感覺,他卻始終睜着雙眼屹立在山下。直到劉雲川聽到一聲彷彿從天邊傳來的慈祥並且充滿愛憐的聲音:“可憐的孩子,好好睡一覺吧,醒來以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老神仙,請您救救我爸爸、媽媽。”劉雲川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怎麼稱呼這個神奇的老人,只得用土到掉渣的老神仙來稱呼他了。說完心裡的話,劉雲川終於支持不住一頭栽在羅解愁的懷裡沉沉睡去。
眼看着倒在自己懷裡的劉雲川氣若游絲,但臉上卻流露出幸福和放心的笑容,羅解愁苦笑道:“自己病成這樣還讓我先救你父母?若不馬上救你,我就得到閻王那去把你這徒弟搶回來了!”羅解愁顯然很開心,這一笑已經是他近百年都未曾有過的暢快。言罷隨手一揮,一道柔和的法力緩緩輸入劉雲川體內,在法力的滋潤下,劉雲川的呼吸漸漸平穩。羅解愁卻感覺不妙,這劉雲川身體就像一個無底洞,多少法力輸入他的體內都立刻被吸個精光!
羅解愁停下了對劉雲川的法力傳輸,雖然沒有能夠成功的修復劉雲川虛弱的身體,但劉雲川的命已經保住。羅解愁停止輸送法力並不是由於他求雨耗費了太多法力,導致他後力不支。能夠獨自一人不借助任何法寶求雨的人按照當今修真界的認知只有十一人能夠做到,而他羅解愁正是其中實力排名第二的,又怎麼會因爲區區的求雨而法力不足呢?說起羅解愁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若說起劍聖二字,修真界卻沒有一個不是又敬又怕的。求一場雨在別人來說是天大的難事,在羅解愁眼裡也就是活動活動筋骨而已。羅解愁之所以會停止對劉雲川輸送法力,關鍵是覺得劉雲川的父母待在一個對天地靈氣有如此吸引力的孩子身邊,只怕早已油盡燈枯,他要是不立刻趕去救劉雲川的父母只怕來不及了。
羅解愁帶着劉雲川破空飛起,憑藉劉雲川身上的氣息,他很快就找到了劉雲川在城南角落的家。與其說是家,還不如說是一個破茅草屋,纔剛走進屋羅解愁就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來晚了一步。一個全身籠罩在黑氣中的地府接引小鬼,帶着兩團模糊的幽影往一個憑空出現在屋內的黑洞走去。將劉雲川放在他父母尚有餘溫的屍體旁邊,羅解愁一步踏出,出現在黑洞旁邊。接引小鬼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只見一個身穿長袍的老者擋在他的身前,來者伸出左手對着通往地府的鬼道打出一道青光,瞬間黑洞合攏消失,然後來者又瞬間回到劉雲川身邊,好像根本沒有移動過一樣!
小鬼吃了一驚,一個能夠輕鬆關閉黃泉之門的人居然還留在凡間!並且爲了兩個凡人的魂魄大有向自己動手的意思。換了一般小鬼早就叩頭求饒了,可這個小鬼卻鎮定自若的說:“不知上仙爲何阻止小人執行公務?”言語中居然帶着一絲質問羅解愁的意思!
羅解愁略微有些驚訝,但是他藝高人膽大,不悅拂袖道:“區區一個接引小鬼居然敢對我如此不敬?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計較,留下手上的兩個魂魄你就可以走了。”
小鬼不但不知退讓反而咄咄相逼道:“若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羅解愁一驚,一個小鬼居然敢這樣和他說話,這兩個魂魄怎麼看都沒有什麼大來頭,閻王不應該冒着被天界責罰的危險派出高手來拘魂!羅解愁不再答話,右手雙指成劍,強橫的氣勢鎖定小鬼。只要小鬼一動必將遭到雷霆一擊。
小鬼功聚雙眼,使出地府的獨門秘技——幽冥鬼眼,在羅解愁身上一掃而過,隨即苦笑一聲道:“想不到人間居然還有天仙中期的高手!”跟着也暴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與羅解愁相抗,想借此擺脫羅解愁的鎖定。沒有任何力量的交鋒,只是氣勢的碰撞瞬間就把茅草屋衝擊得四散飛去,只有在兩人各自勢力範圍內的人和物沒有被波及。還好劉雲川家地處偏僻,小屋周圍並沒有其他居民,這纔沒傷及無辜。
小鬼鬱悶不已,同樣是天仙級別自己只是低了對方一個檔次——天仙前期,自己卻只能在對方氣勢的壓力下苦苦支撐,無論怎樣也擺脫不了對方的鎖定。
感應到對方法力只是稍弱於自己,羅解愁冷笑質問道:“閻王不也派了天仙前期的鬼仙來勾兩個普通魂魄嗎?”天仙前期的鬼仙羅解愁壓根就沒放在眼裡,雖然在來之前消耗了一些法力,但別說是天仙前期,以羅解愁的實力就算來的是天仙后期的高手,他也能讓對方有來無回。至於得罪地府羅解愁根本不在乎這點,只是擔心這小鬼臨死前反擊把劉雲川的父母的魂魄打散,那就沒得救了。所以他只是用氣勢鎖定小鬼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並沒有馬上動手攻擊小鬼。
雙方各有顧及,誰也不敢
輕舉妄動,小鬼看出了羅解愁的擔憂,出言打破僵局:“今天要讓你帶走了這兩個魂魄,小王以後還憑什麼在鬼界立足,而且你不會想就這樣和我在人間動手,把這周圍都毀了吧?”小鬼自知沒有實力從對方眼皮底下把人帶走,爲了能夠完成重任,他不得不自報身份,希望能以此嚇退對方。
羅解愁聞言心中一喜,若是一般的鬼仙不受拘束,他還真不好處理,既然是閻王之子就不愁他不顧及自己的師門對地府的影響了,佯怒道:“既然你自稱小王,那你應該是秦廣王之子吧,十殿閻王也就他有後!你今天可以把這兩個魂魄帶走,但要帶一句話回去,意劍門的第十代弟子的父母被地府小王爺帶到地府做客,待他日劣徒功成之日定當前往迎回父母,有勞秦廣王招待了。”
這已經是羅解愁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兩個天仙級別的高手,在仙界雖然不算什麼,放在人間卻是毀滅性的力量,硬拼絕對是下下之策,而且犯了修真界的大忌。好在自己師門是跺一跺腳仙界也會抖三抖的超強門派,地府絕對不會爲兩個普通魂魄傻到去得罪自己的師門。
“意劍門!”小鬼失聲驚叫,“對啊,我早該想到了,也就只有意劍門中的傳人在凡間就能有天仙的修爲!其他門派的人哪裡有能力到了仙的境界卻強留在人間?”
隨即小鬼又低聲嘀咕道:“這下惹了個大麻煩,這兩位請回去還得好生伺候着,要不今後地府就有得麻煩了。”
聽說這兩個魂魄是意劍門下一代傳人的父母,地府小王爺不是不想馬上放了做人情。只是這樣他以後在地府就永遠擡不起頭來了。身爲秦廣王的唯一孩子,也是十殿閻王唯一的後輩,十殿閻王都對他即以厚望!今天出來執行地府成年儀式——也就是出來執行一次安排好的勾魂任務,那是千萬不能失敗的,只好先把兩個魂魄領回去好好招待了。
思量妥當後,地府小王爺只得告罪道:“既然是意劍門傳人的至親,小王必定會招呼周到,若不是今日小侄必須帶回去交差,一定會讓前輩帶走令徒的父母,望前輩見諒。”
“小王爺不用過謙,小小年紀如此修爲已實屬難得,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各自立場不同,只要我徒弟父母能不受委屈,我們雙方仍可交好。”雖然勢比人強,但也沒有必要到處樹敵,羅解愁見好就收,順道還賣了地府一個人情。
剛出道的地府小王爺又怎麼能鬥得過羅解愁這隻老狐狸呢,被羅解愁一個大棒一口蜜糖唬得眉開眼笑。心想:交了一個如此強助,以後對地府可是百利而無一害啊!要知道接引小鬼修爲一般都只是在凡間修真者的元嬰至大成水平,至於大成修爲之上的鬼仙平常是不允許到凡間的,也就只有每隻鬼的成年儀式道陽間勾魂的時候纔可以打破這個慣例,這也就是地府小王爺今天出現在這裡的緣由。以後若是有意劍門的人在人間稍微照顧着點,地府魂魄被強留人間之事就能少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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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談判結束,收斂劍氣的羅解愁如同一個普通老頭一樣站立在地府小王爺面前。壓力驟然一減,小王爺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冷汗,暗想:意劍門的人簡直太變態了,只是天仙中期的修爲卻能給他大羅金仙前期的壓力。至於小王爺只是天仙前期爲什麼能看穿羅解愁天仙中期的修爲,那他剛纔使用的地府特有的絕技“幽冥鬼眼”的特性就是能看穿修爲比自己高三個檔次以內的人的修爲。
“小侄姓殷名正,日後還請前輩多多照顧地府,若有用得上地府之處儘管開口,小侄先行告退。”殷正言罷施展複雜道訣再次打開地府之門,帶着劉雲川的父母回地府去了。
看着殷正走後,羅解愁虛空一指,劉雲川一家三口就全都漂浮在空中,隨着他破空而去。
同一時刻,地府之中秦廣王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送自己的孩子去人間執行成人儀式之時他就一直站在通道門口等着殷正歸來。原想着這早已安排好的任務以自己孩子的實力應該能輕鬆完成很快的返回地府,沒想到地府通道居然被人強行關閉,這可把他嚇得不輕。
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鬼魂是至陰之物,本來是不能生育,十殿閻王可就他一個人想盡辦法,用了無數天地靈藥再加上太上老君多年煉製的仙丹,才讓自己夫人生下這一寶貝孩子,而且這孩子也爭氣纔剛百歲成年就已經有天仙前期的修爲!這可是鬼界最強的記錄了,再加上品性,智慧都是無可挑剔,其他閻王也把殷正視如己出,全心栽培,大有將殷正培養成地府一代君王的意思。秦廣王更是把殷正當做心頭肉,要不是礙於規矩怕日後仙界追究,又覺得以殷正的修爲在人間應該沒有人能傷害到他,秦廣王早就打開通道接他去了。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秦廣王的焦慮也到達了頂點!正在秦廣王決定拼着日後被天界責罰也要去人間把殷正帶回來之時,地府通道又重新打開,走出了令他牽腸掛肚的殷正。沒等到秦廣王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殷正就主動把剛纔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
秦廣王聽了嚇出一身冷汗,非但沒有責罰殷正膽怯反而誇獎他道:“孩子,做得好,還好你沒做出得罪意劍門的事。不就兩個鬼魂嗎,要不是這次事關你成年儀式,我寧可被天界責罰也不願意得罪意劍門!先參加成年儀式吧,之後我們再好好款待那對夫妻,等待意劍門的人來迎接他們。”隨後和殷正二人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