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少說。”面對陸星宇這個不速之客,皇昭陵顯然也沒什麼好氣。不過,縱然如此,陸星宇卻也不顯露絲毫羞惱,仍是平靜地侃侃而談:“因爲我也是好奇,曾經作爲收割者一員的你,居然會這麼輕易地加入聯盟的隊伍,所以趁此機會,過來一睹真容。再者,畢竟我現在使用Psyga,以後在戰鬥中,沒準我們會在戰場上遇到,爲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總得先跟你打個照面。”
“我早就不是收割者了,而且現在,我有值得相信的隊友,也和他們有着共同的目的,所以纔會選擇加入聯盟,和他們一起戰鬥。”皇昭陵也毫不遮掩,將自己心中所想如實相告:“但對於你,陸星宇,我無法完全信任你。”
“無妨,我會證明自己的立場的。”陸星宇只是聳了聳肩道:“而且我敢保證,我們之間的合作,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成果的。好吧,我想說的就這麼多,這次見面的結果並不差。那麼,我就先行告退,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和你以戰友的身份在戰場上相見。”說完,陸星宇抿嘴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等等!”這時,皇昭陵卻一反常態地叫住了陸星宇。並非是他相信了對方的言辭,只是在見到這個青年的伊始,一種異樣的感覺便在皇昭陵的心底萌生。而直到剛纔,他終於明白這一切的緣由,因爲在那個青年的身上,有着一股隱蔽的氣息,與自己如出一轍:“你,不是人類吧。”
“那又何妨?”陸星宇站定,但對皇昭陵的質問,他並未隱瞞,也未加辯駁,只是側目投去淡然一瞥:“再說,你不也一樣嗎?不是所有的異族,都會屈服於殺戮的私慾,沉溺在這場血腥的屠殺中的,對吧。”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皇昭陵愈發覺得,眼前這個看似毫無禍心的青年,或許並沒看上去那麼單純。不過,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陸星宇並無直接回應他的打算,而是隻是略顯桀驁地,對他道出了告別之語:“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還是給彼此留一點神秘感吧?至少現在,我們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
說到這裡,陸星宇故作停頓,隨後便壓低了聲音:“另外,還請千萬小心應戰,畢竟,你的實力,可也是非同凡響啊……”言罷,陸星宇不再留步,便快步離開。而反觀不遠處的皇昭陵,心中卻已是疑竇重重:“這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
在聯盟的戰區之外,隱沒於繁雜密林中的Smart Brain研究所中,一團身影如同漆黑的電光,閃身入內。當他來到研究所中央,那處人頭攢動的房間時,黑影即刻站定,隨後便畢恭畢敬地單膝跪下,如同機械一般冰冷地彙報道:“血玫大人,在下前來報到。”顯然,他便是剛剛結束了戰鬥,並化作人形的幽羚。房間內,一衆身着黑袍之人仍在緊鑼密鼓地奔忙着,他們的面容如同蠟像,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波動,也似乎完全不曾關注來者爲何人。
整個房間內,僅有兩人例外,一者是一個侍立在牆角,身着黑衣,並以鴨舌帽遮掩面容的男子,他的身姿亦如塑像,紋絲不動。另一個,則是衣着襤褸的青年,雖然已是初秋早寒,但他卻全然不曾感知。而這個人,也是房間之內最爲活躍之人,在幽羚入室之前,他始終面帶猙獰訕笑,注視着房間裡的每一個人,甚至不時對經過身邊之人故意衝撞踢踏,彷彿他們只是任憑擺佈的奴僕,或是毫無意識的機器。這兩人,正是劍螯和北騰。
“喲,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奧菲以諾的老前輩嘛。當初不是還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嗎,現在就像個棋子一樣任人擺佈,真是諷刺啊。”眼見幽羚到來,北騰便如同覓得中意之物的孩童一般,咧嘴嗤笑着向他走去。而對此,在場衆人皆作熟視無睹,就連幽羚也如目瞽一般毫無反應。
“但真是有趣啊,明明號稱是奧菲以諾中的最強者,居然也會有無功而返的一天呢。”來到幽羚身前時,北騰的頓時兇相畢露,一手爲爪,便猛地向幽羚的天靈蓋扣去:“作爲失敗者,我是不是也該給予您一點懲罰呢?”
但就在這時,一陣充斥寒意的聲音,卻從隱藏於房間四角的擴音器中傳出:“住手!”這個聲音並不算洪亮,卻有着莫名的威懾,在場衆人,全部停下手中事務,原地蹲身,就連劍螯亦不例外。而北騰也識趣地停下了進攻的動作,即便此時他的指尖,距離幽羚不過寸餘之距,但幽羚還是不露半點聲色。
“你總是喜歡在我玩得最開心的時候掃我興致啊。”北騰一面無奈地怨尤着,一面就看向了擴音器:“血玫。”“你要是力氣沒用完,可以再去找聯盟的麻煩,但如果你在這裡惹是生非,我不介意攘外先行安內。”就在血玫冷言相告之時,北騰也已發覺,不論是身前的幽羚,還是牆角的劍螯,都微微側首,斜目眄視着自己。
“嘁,真沒意思。”然而這次,北騰卻並未執意反逆,只是輕啐一聲道:“我只是想幫你小小地懲罰一下這個敗軍之將罷了。”“是我讓他歸隊的。”擴音器中再度響起血玫輕蔑的聲音:“畢竟,現在對戰Faiz和Orga風險太大,眼下還沒有到他送命的時候。”
“話雖如此,你的計劃現在好像也進行不下去了吧。”北騰昂起頭顱,言辭中已是幾多譏諷:“你口中的王,似乎還沒到能夠醒過來的程度吧,但聯盟可基本上已經把戰區搬空了,今天派出去的雜碎們,可基本上都是無功而返哦。還有,聯盟的人,似乎也猜到你的目的了,如果他們順藤摸瓜,真的找到這片根據地,你苦心經營十多年的宏偉計劃,也就此破產了,對吧。”
“呵,少了那些螻蟻又如何?你是不是忘了,現在的中央戰區內,可還是有不少人呢。”然而,對於這樣的情形,血玫卻如同早已料定般不以爲意:“況且,如果聯盟的那些傢伙,真的能夠找過來,也算是省了我一個大麻煩,直接讓他們也成爲王的祭品就好了。”
“吼,原來如此……”直到這時,北騰似乎也明白了血玫口中的計劃,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你還真是安排了一個好計劃呢。”“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接下來就由你去尋找新的餌料吧。”一陣冷哼後,血玫便對北騰發出命令,不過北騰對此似乎全無牴觸,反而頗有幾分興奮:“你總算說了句我願意聽的話。”隨後,北騰轉過身去,向着一旁的角落揮了揮手道:“走吧,小蜘蛛。”
戰場雖是瞬息萬變,但戰況仍在持續膠着,在聯盟諸將的協力相搏之下,對手的攻勢被接連阻截。而且因爲平民已被轉移,造成的傷亡亦在銳減。在皇昭陵的協助之下,聯盟不僅增添一股生力軍,對於對手的瞭解也多了幾分,因此,在參謀部和戰務部的主導下,聯盟對他的加入並無過多幹涉。諸將通力之下,看似風波漸息,時間也來到了翌日清晨。
徹夜修整後,易彬便來到技術部,取回Delta。此番鏖戰,對騎士和騎士系統的負荷都異常之大,因此在參戰人員整備期間,騎士系統也交由技術部進行檢修。當易彬繞過一處平臺時,餘光卻瞥見了下方正有一人徐步走來。
那是一個留着披肩秀髮的女孩,雖然不見面容,但那一襲桃紅的聯盟隊服搭配黑色百褶短裙,兼之胸前的金色聯盟徽章,易彬只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芷,芷儀前輩,您怎麼……”
芷儀舉首矚目,這番邂逅也令她頗感意外,但轉瞬的驚訝後,便是欣然笑迎:“早呀易彬,好巧啊,又和你在這裡見面了。”“前輩早,不過,這種時候,您來這裡幹什麼啊。”兩人一同來到最近的平臺板上,易彬便問詢道。
“上次從加拉哈德區回來以後,我的騎士系統就一直在技術部維護,這都已經幾個月過去了,我想過來問一下進度,看看我什麼時候可以繼續和你們一起戰鬥。”芷儀展露婉柔的笑靨,細聲迴應着。
“這樣啊。”其實在發覺芷儀來到技術部後,她的來意易彬便已猜到幾分,故意發問,也正印證了易彬的設想。芷儀的Chalice騎士系統,自從終戰後一直雪藏於技術部中,芷儀到此的目的不言而喻。不過此刻,易彬的心中卻不由得漾起一股酸澀,畢竟對於旁人而言,他們只是不希望飽受折磨的芷儀再次踏上戰場,而只有易彬知道,這條被視作神兵利器的腰帶,隱藏着何其可怕的真相。
他曾掙扎許久,是否要將此公之於衆,但最後還是以退卻告終。倘若只是面對敵人,他可以做到無畏而戰,而面對難辨真僞,卻血淋淋地展現在自己眼前的所謂過往,易彬第一次感到了無助的迷惘。或許,在他親自找到真相之前,這些秘密終究只能被鎖在自己的心裡。
“前輩,您放心吧。”易彬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緒,這才微笑着對芷儀說道:“近期的戰鬥,交給我們就好了,我們一定會處理好的。您還是照着天崎前輩他們說的,好好休息就行了。”
“可是,現在中央戰區裡面,襲擊事件還是很嚴重的吧。”然而,芷儀卻上前一步,直視着易彬的雙眼,彷彿就要看透易彬眼中那分毫的粉飾:“我想和你們一起戰鬥,因爲我也是聯盟的一員啊。”
然而,令芷儀全然不曾想到的是,易彬竟突然走上前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即便兩人的重逢,已有半載光景,即便在此期間,他們也曾多次生死相依,但此情此景,還是令芷儀如同受驚的鸝雀,瞳仁輕顫,難以言喻,即便是下意識的推搡,也如同蜻蜓點水般很快息止。
恍惚間,芷儀突然察覺,自己的胸前,竟有一陣輕薄的怦然震顫,隨即她便意識到,那正是易彬的心跳。其實,對於易彬而言,這也自然是一個膽大妄爲的決定。他知道,在一切的真相揭曉之前,無論蛛絲馬跡和推理猜忌何其紛亂,自己也終究只是一個失憶的戰士,而自己和芷儀也終究只能是後輩與前輩。
但是,共同經歷過累月的血戰,幾次三番地與她共同跨越艱惡的險境,那纏綿悱惻的情愫,尤其是一句前輩能夠斬斷的?因此,易彬終於下定決心,即便會招來非議,即便芷儀會心生埋怨,他也要在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請原諒我的失禮,芷儀前輩。”直到開口時,易彬才發現自己也已是語塞,但現在,他惟願直抒胸臆:“但這次,就請把戰鬥的事情交給我們吧。我不想,不想讓現在的你,再投身戰局了,請您理解。”易彬原本以爲,自己無禮的舉動,必然會引起芷儀的反感,因此,他故意放輕了擁抱的力度,以便芷儀能夠脫身。卻不料,在片刻的靜默之後,芷儀竟然也擡起雙臂,摟住了易彬的脊背。“那就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