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師兄,”一個身着黑衣、帶着墨鏡,打扮得極酷的年輕人拍了拍正對着樹林發呆的張星虎,“現場已經清理完了,準備撤退吧!”
張星虎先是一怔,然後反應過來是何斌,應道:“哦,好。”
“回到總部我們會隆重安葬那些無辜的死難者的,當然,還得給你找個生還的藉口。嗯……就說行程臨時有變,讓機組先行返航了吧!雖然是老掉牙的理由了,不過不會引起懷疑,畢竟世上有種東西叫作‘幸運’。”
星虎心不在焉地應着,心裡還在琢磨別的事。
“你是怎麼了?這可不像你平時的樣子啊!莫非受了什麼打擊?難不成……是失戀?!”說到這裡,何斌笑了起來,
“別瞎說,找揍是不是?”佯怒的張星虎朝何斌一揮拳頭,何斌笑而不避,因爲他知道師兄不是真要打。
“嘻嘻,急了、急了,一定是被我不幸言中,所以……”
“哼,我只是在回想,那傢伙的氣息我究竟在哪裡見過。”爲了堵上何斌的嘴,張星虎說道。
何斌微微一訝:“襲擊你的那個職業殺手?你不可能見過他的。根據你的描述,他的身份已經在總部的數據庫上得到確認——得祝賀你戰勝了這麼有名的傢伙呢,他可是全宇宙排名第二的殺手,綽號‘千面雙腦’。想不到吧,那個裝載在機器人腹部的大腦纔是他的本體。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他是誕生在實驗室裡的詭異生物,製造他的科學家本來是要研究依靠人腦驅動的機器人,用以延長身體器官衰竭的人的生命,可又沒法找那麼多大腦做試驗,於是就藉助克隆技術專門培植大腦,沒想到卻製造出了有生命、有思維的類大腦型生物。起初他很配合試驗,不過待搭載上新開發的二型試驗軀體後,他就變了。那個新型軀體就是他現在的身體的原型,可以裝載第二個大腦,不過它是受制於第一個大腦的。第一個大腦可以讀取第二個大腦中的資料並下命令強制支配它,簡直就是把它變成自己的傀儡和能力數據庫。在完全掌握了新軀體的使用方法後,大腦型生物殺死了一干研究人員,並摧毀了實驗室,然後亡命天涯。殺手這個職業是他在487年前選擇的,那時他厭倦了法師的角色,而且剛好殺死了一個精通各種武器運用方法和戰術的軍事天才。最近一個被他殺死的以獲取能力的人是一個具備優良念動力素質的少女,和靈靈姐一樣,擁有同時控制複數武器的能力。不過記住他的相也沒什麼意義,因爲下次再見到他時,他肯定又變成另外的樣子了。”
沒想到耐心聽何斌把一大串話講完,張星虎只是一搖頭:“不,我不是說他,是另一個人。”
何斌都快氣懵了,敢情自己浪費那麼多口舌全是白費,他想問問張星虎到底要說誰,可巧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呼喚:“虎哥哥、斌斌,你們還磨蹭什麼呢?該撤了!”
“知道啦!”何斌連忙應了一聲,跟張星虎一起朝幾艘小型飛船走去,慢了會被那個野蠻的傢伙收拾的——唉,以前怎麼沒發現她是如此野蠻呢?
就在何斌嘆氣時,張星虎邊走邊回頭望了一眼剛纔的戰場,那裡已經被收拾得看不出一絲一毫遭受過蹂躪的痕跡了。破損的機器人、飛船的殘骸、燒燬的樹木,全被善後處理隊駕駛中型飛船清運走,並補植上了與周圍環境相協調的植物。當撤銷視覺屏障後,人們來到這裡也不會找到什麼跟那場事故有關的東西。
“別了,受我所累而逝去的人們,你們決不會平白無故犧牲的……”這個鋼鐵一般的男人在心底默默許下了諾言。
*****
依靠反重力原理懸浮於地表的校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由於擁有高度智能化的系統,只要設定了終點,車子就可以根據公路上流量自動尋找最佳路線行駛,因此坐在司機位置上的校車司機完全是個擺設,正搖頭晃腦聽着歌,興起之時,還用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跟着哼唱幾句。
不過凌天是不會抱怨的了,跟許多累透了的學生一樣,他靠在舒適的座椅上,早已進入了夢鄉。
突然,一陣劇烈顛簸把所有人都驚醒了,原本行駛平穩的車子失去了控制,旋轉着撞到了什麼東西上,幸虧有自動打開的安全帶和安全氣囊,不然許多人都會受傷。可是,是什麼障礙能讓電腦都來不及反應呢?
師生們驚魂未定,車門就被光束切割開,然後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掀掉。學生們蜷縮成一團,驚恐萬狀地看着全副武裝、用黑麪罩蒙面的歹徒闖進來。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挺身而出的校車司機還沒說完第一句話,就被身着防彈迷彩服,凶神惡煞似的歹徒用槍托打翻在地,不省人事。
“全都下來!快!”冷冰冰的話語不帶任何感情。在黑洞洞的槍口的威脅下,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的朱麗亞老師只得組織學生們依次走出車門,而外面還有更多端着槍的歹徒等着他們。見此清醒,一些膽小的學生已經哭了出來,但被歹徒的氣勢所震懾,又不敢哭出聲來,只好默默流淚。朱麗亞老師將兩個年紀最小的女生摟在懷裡,一面輕聲安慰她們不要害怕,一面走下車來。而校車司機也被歹徒拖着扔了出來。
朱麗亞老師努力剋制着內心的恐懼,打量着一干歹徒。他們着裝統一,武器也清一色都是軍方最新配備的,一個個身材彪悍、神情嚴肅,怎麼看也不像臨時拼湊的烏合之衆,起碼是訓練有素的組織或者傭兵團。而他們所駕駛的車輛和漂浮在半空的那架小型飛行器更讓朱麗亞老師起了疑心,從它們的塗裝看應該是軍隊的正規設備,而且上面特意遮住了徽章和番號部位,這麼說,這些傢伙不僅僅是綁架團伙那麼簡單,難道會是正規軍?!可是軍隊劫持一羣學生幹什麼呢?
幾個歹徒正用槍逼着學生排成一隊,然後驅趕他們到一個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前。那人一個個檢查學生,有些只是簡單看一下,有些則捏捏肩膀、胳臂,有些還掰開嘴看看牙齒,然後給他們戴上手銬,分到四輛不同的車上。朱麗亞老師也被推到那人面前,那人帶着色咪咪的笑容,把手伸向朱麗亞老師豐滿的胸部,卻被一個身着帶有雙排金扣的紅色長袍,留着微微上翹的八字鬍,一頭銀色捲髮,戴着插有雪白羽毛的寬大帽子的中年人喝止:“把她帶到我這裡來!”那人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抗,只好乾嚥兩下口水,看着一個歹徒把朱麗亞老師帶走。
見到那個打扮得像箇中世紀海盜船長,和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卻有着絕對威嚴的人,朱麗亞老師的心怦怦跳得厲害,不過她還是鼓足勇氣,道:“您……就是這裡的首領吧?我想請求您不要傷害那些孩子。”
“傷害?”首領擡頭看了朱麗亞老師一眼,然後哈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當然不會!我很佩服您的勇氣,不過您知道我爲什麼劫持你們嗎?”
他的態度有些出乎朱麗亞老師意料,她努力抑制狂亂的心情,略微思索了一下,道:“無非就是索要贖金,或者和政府換取你們的同伴之類吧?”
“很聰明的小姐呢!”首領一擡繡工精美的袖子,用戴着黑色天鵝絨手套的手在朱麗亞老師臉上輕輕撫過,然後咧嘴露出詭秘的笑容:“不過這次您可答錯了!我們並不要錢,也不換人,我們……”他輕輕托起朱麗亞老師的下巴,將鼻尖湊近,然後用極底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只、要、人!”
“什麼?!只要人?!”朱麗亞老師心頭一涼,她聽說過別的星球還存在奴隸販子,卻只以爲不開化的偏僻星球纔會發生的事情,絕沒想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真的碰上。她一時無法接受,愣在那裡,首領卻以一幅溫和的表情說道:“怎麼了,我驚恐的小羊羔?難道是我的話嚇到你了?別怕,我不會把你賣出去的,因爲我只喜歡你這樣有智慧、有教養,又有膽識的女人。”說着,他還捧起朱麗亞老師的手親吻。
朱麗亞老師猛地把手從那噁心的嘴邊抽回,顫抖着,道:“你、你、你……”
“哦?要說什麼?高貴的小姐的嘴裡可不要吐出粗話哦!”
“你這喪盡天良沒人性的傢伙!我詛咒你!”朱麗亞老師大吼出來,揮拳朝首領臉上打去。不過她的手腕一下就被戴着黑手套的大手死死攥住。“潑辣的性格,我喜歡!來人,把她帶到我那裡,好生看管起來。我警告你們這些傢伙,要是這位小姐受了哪怕一丁點傷害和屈辱,我都不會饒過你們!”
“是,魯賓遜船長!”兩個人“啪”的立正,然後一敬禮,將朱麗亞老師押了下去。此時所有學生都被裝進了車內,魯賓遜船長掃視一遍,滿意地點點頭:“哈哈哈,收穫不小嘛!我們起錨返航!”
車隊有秩序地離開,在他們背後,傳來一聲爆炸,接着燃起火焰,那是校車被銷燬了。
凌天背靠牆坐在漆黑一團封閉的車廂內,意識逐漸模糊起來,看來是上車前歹徒在他手臂上打的那針開始起作用了。“遇到危險要躲開”,這是媽媽最常說的話,可是如果躲不開,該怎麼辦?凌天從來沒想過。和他一樣,其他同學也都不知道前方的命運如何。昏睡是逃避現實的一種絕妙方法,而且此刻也別無選擇了。
“如果能做點什麼……如果真的能做點什麼……我……會去做嗎?”這是凌天徹底睡去前的最後想法。
“脆弱的傢伙們,”黑暗中,一個人從東倒西歪的人羣站了起來,輕鬆擺脫手銬的束縛,活動着手腕,自言自語起來:“抱歉了,我不想被抓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可也不想鬧出太大的事來,所以,只好放棄你們了,別怪我。”說着,他把手按在壁上,那用防彈裝甲板加固過、表面敷有防止撞牆自殺的高彈性軟質材料的車廂壁泛起漣漪一樣的波紋。他微微笑了笑,飄浮起來,融入那波紋。
*****
“啊!!!”凌天從牀上驚醒,噩夢的影子還縈繞在他腦海裡。
聽到他的喊聲,還穿着睡意的媽媽連忙光着腳跑了上來,打開燈,正看到滿頭冷汗坐在牀頭喘氣的凌天。
“我的寶貝,怎麼了?”
“沒……沒什麼……”凌天一時還搞不清哪些是事實,哪些是夢,“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呵,沒事就好,叫得那麼嚇人,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呢!”媽媽的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好了,快睡吧!今天出去還玩得這麼累了,明天還得上學呢,到時候別又起不來。”
“唔……”凌天胡亂應了一下,重新躺下。
媽媽直到看他躺好,才放心地關上燈,退了出去。可凌天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那夢實在有點奇怪,每個細節都那麼真實,怎麼也忘不掉。
“那陌生的牆壁,是那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