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到對寧國公府的熟悉程度,沈素芬遠不如沈素心。畢竟她沈素心可是鄧家的未來媳婦,與鄧遠明兩個,又是青梅竹馬又是表兄妹,所以,往日這寧國公府,沈素心可是常客。
須知,現下藥苑四個大丫鬟之一的沁香,當初可正是沈素心從這寧國公府中,給要過來的。當時,沁香還不是沁香,而是喚作心兒。至於沁香,還是到樑國公府時候改的。
在沈素心的指引下,沈素芬、沈素心兩人,躲過重重守衛後,順利地藏身於寧國公府正房附近。寧國公府的正房中,自然是寧國公夫婦所居。不過,寧國公的輩分,可是比樑國公沈清和要低一輩的,兩人相見,寧國公少不得要喚一聲“世伯”的。
不過,令沈素心與沈素芬略有幾分訝然的,是這寧國公府正房之中,居然還亮着燈。
沈素芬望了望窗子裡昏黃的燈光,不禁撇了撇嘴,附在沈素心耳邊耳語道:“九妹妹,什麼時辰了?”
沈素心擡頭看了看天,輕聲迴應道:“六姐姐,醜末了。”
沈素芬不由再次抽了抽嘴角,不過沒說什麼。她實在是有些無法理解,這沈素心,竟然就這麼看看天,就能知道現下究竟是什麼時候了?而且,這可不是星光燦爛的晴夜,而是黑沉沉的,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不獨是沈素心,便是沈奕風、沈奕尋,或是她現在的丈夫陸羽然都有這份本事。
可是,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沈素雅、沈素盈等除大哥二哥外加沈素心外的其他兄弟姐妹,可都是沒這本事的。或許,當真是環境造就人才吧。後世看慣各種鐘錶的,這份“功能”早就退化了?
沈素芬暗自嘆息,將方纔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海,再次望了望那點燈光,心中暗自將沈素心所言的時間換算了一下,醜末,算起來應當是凌晨三點了吧?這寧國公夫婦。究竟有多大的精力。都這點兒了,居然還不睡?不是說,古人最講究養生,講究子午眠麼?若不是窗紙之上。映出的人影還在不時晃動,沈素芬甚至都以爲,是不是人家睡覺時候,忘記了吹燈拔蠟?
又是沉默了片刻,沈素芬終於耐不住了,輕道:“九妹妹,要不咱們靠近些,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可好?”
一面說着。沈素芬也在一面鄙視自己。前世裡。她爲了完成任務可是能窩在一個角落,潛伏整整一百多個小時,仍然神采奕奕呢。但不得不說,當她自覺性子慢慢朝着最初的歐陽芬芬靠攏時候,第二世作爲間諜的本事。卻慢慢退化了。
沈素心略略踟躕了片刻,輕道:“不會……暴露麼?”
沈素芬輕笑道:“放心,這邊守衛雖多,但大多都是些草包。比之咱樑國公府中的,尚且不如,何況面對咱們?放心吧!”
當兩女如化身蝙蝠的吸血鬼一般,倒掛在正房窗邊的房檐下時,窗內,卻傳出一陣低低的哭聲。掛在窗子兩側的沈素心與沈素芬,不禁對視一眼,側耳傾聽。
但,一盞茶時分,兩女聽到的,卻只有這低低的婦人哭泣聲。
正當沈素心心中疑惑,正打算湊近窗子,往裡面窺視一番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了出來。沈素心聽得分明,正是寧國公的聲音。
“你……你莫要哭了嘛!總是這般哭哭啼啼,遠明可還沒死呢!你便這般哭!”寧國公的聲音,略略有些沙啞,滿是無奈。
鄧夫人哽咽道:“還沒死……非要兒子死了,你纔開心麼?兒子啊,你怎麼這般命苦,居然有了這麼鐵石心腸的爹!”
寧國公彷彿被噎住了,半晌沒有出聲,倒是氣息很是重了幾分。少頃,彷彿終於順過了氣,寧國公又道:“哎,現下,最重要的,便是將遠明救回!你這般哭,兒子能回來麼?”
鄧夫人哽咽道:“你……我便說了,便是退婚,那又如何?我也知明兒心中,那沈家九小姐究竟有多重,我更是明白,那沈家九小姐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好女子。但,再好的女子,也不是咱們女兒,能有咱們兒子的命重要麼?那些人不是說了,只要退婚,便放人麼?”
聽聞鄧夫人這番話,沈素心不禁一眯眼!以退婚爲條件,綁架了鄧遠明麼?那……動手之人究竟是何人,幾乎呼之欲出了!沈素心不禁狠狠咬了咬牙,這人……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寧國公嘆道:“若僅是退婚,那又如何?無非先去沈家退婚,再大肆宣揚一番,令整個京城都知曉,遠明與素心的婚事,已然斷了,以便將遠明迎回來。當遠明平安歸來之後,咱們夫妻再帶着遠明一起到樑國公府去,登門謝罪,再將婚事重新訂下便可。但……但那些人卻要咱們先行將素心誑來,再製住她,給那些人送去,這般事,咱們如何能做?這不是將人家向火坑中推麼!”
這次不僅是沈素心,便是沈素芬,也皺起了眉頭。這些人……當真是狠毒直至,居然能想出這般陰損招數!
這時,那鄧夫人又開口了:“我……我也沒讓你做這般陰損之事啊,我只是想,若是咱們秘密遣人,將其中事由與沈家和盤托出,再行商議一番,看看能否讓沈家與咱家合作,作戲一番,先讓素心將咱明兒換回來,再想辦法救回素心……”
寧國公怒道:“當真是婦人之見!你當若是素心進了那火坑,便是如此容易救得出的麼?哎……若是沈世伯還在京城,或許,咱們還能與沈世伯商議一番,想出個辦法來。即使沈世伯不在,便是文恩兄在,也有個人商議一下。可是,現下沈家在京城的,只有一個文思,咱們這個親家公,究竟是何等樣人,你還不知麼?哎……”
鄧夫人沉默許久,才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沈素心聽着二人對話,眸中不禁微微閃爍。說實話,她還真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能說出這般話來。寧國公當真是有擔當的,只是有些不知變通,也有些小瞧人。而鄧夫人,卻是有些天真。但,自己或許應當慶幸,自己未來的公婆,還真不是什麼惡人。
隨後,寧國公夫婦又說了些什麼,鄧夫人只是哭泣,但沈素心卻已然無心去聽了。她思索許久,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
沈素芬正在分析兩夫婦的話,忽然,卻發現窗子另一面,沈素心卻正在向着自己這邊挪動。沈素芬不禁微微一驚,正要出聲,忽然,沈素心隨手抽出了一隻短匕,片刻之間,便撬開了窗子,隨後,她整個人便輕盈地落在了窗內!
沈素芬不由一驚,趕忙跟上,卻見沈素心已然輕巧地繞到了鄧夫人身後,伸手捂住了鄧夫人之口,將鄧夫人尚未出口的驚叫,給堵在了喉中。而寧國公,雖然滿臉驚駭,但卻瞬間恢復的冷靜,望了望沈素心,又望了望隨後而入,雙手已然短劍在手的沈素芬,緊緊抿了抿雙脣,沉聲道:“二位小姐,夤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沈素芬聞言,眸中不禁掠過一絲讚賞。不愧是與自家祖父齊名之人啊,臨危不亂,果真有幾分底蘊。
沈素心卻並不在意這些,伸手便扯去面巾,輕道:“伯父伯母莫要驚慌,是素心。”
寧國公訝然地瞪大雙眸,鄧夫人亦是張口結舌,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先前他們還在議論之人,居然便出現在自己面前了!寧國公稍稍沉吟了片刻,輕道:“素心,方纔……你們一直在窗外?還有,這位是……”
說着,寧國公望了望一旁的沈素芬。
沈素芬微微一笑,伸手抹開面巾,輕笑道:“鄧叔父好,素芬給您見禮了。”
說來,沈文飛比寧國公還要年長不少,但卻比沈文思年長,因此沈素心喊他一聲伯父,但沈素芬,卻是該叫叔父的。
沈素心輕道:“伯父伯母,你們方纔的談話,素心與六姐姐已然在窗外聽到了。前些日子,有人潛入樑國公府,用毒煙迷倒了素心,將素心挾持出去。不過還好,最終素心自行逃脫了。不過,令素心有些傷心的是,這般大的事情,卻不見遠明表哥探望。”
說着,沈素心眸中,劃過一絲黯然。其實,對此,她還是相當介意的,即使知道鄧遠明也遭了難。
寧國公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但鄧夫人卻搶先道:“素心啊,其時我們也知曉這件事,還是你們樑國公府的人前來送的信。不過當時遠明已然被綁,我們……我們也只能敷衍了事……”
沈素心微微一笑,輕道:“伯母不必如此,其實,先前素心或有些許怨憤,這不,素心與六姐姐夜入寧國公府,原本也只是想私下中見一見遠明表哥,質問一番的。但,現下素心已然知曉事情始末,自然不會再對遠明表哥,再對伯父伯母存有什麼怨氣。”
說着,沈素心稍稍一頓,沉聲道:“素心其實本不應打擾的,但還是進來與伯父伯母見面了,素心只是想說,伯母,您的辦法,素心願意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