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文恩與沈素心來到秋鶴園,也就是沈奕鶴、上官映秋的新婚洞房時候,這洞房之中,卻除了幾個下人,再無旁人了。沈奕鶴與上官映秋二人,卻不見蹤影。
沈文恩不由一怔,隨手拉住一名丫鬟,急道:“你們少爺呢?到哪兒去了?”
那丫鬟趕忙行禮道:“回三老爺,少爺在……在得到消息後,便急急出去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他去了哪兒。而少奶奶她,也在不久後,換下了喜袍,換了一身素淨衣服,取了首飾,也出去了。”
沈文恩皺眉道:“你當真不知道他們都去哪兒了?”
那丫鬟忙道:“回三老爺,奴婢只是個三等丫鬟,的確不知。若是奴婢知道,也萬萬不敢欺瞞三老爺啊!”
沈文恩仔細一看,的確,這小丫鬟,的確是一個剛剛入府不久的三等丫鬟。沈素心忙上前,拉了拉沈文恩的衣角,輕道:“三伯父,她的確只是個清掃丫鬟,不知哥哥行蹤,也是理所應當。您再看這園子中,只有幾名三等丫鬟,二等、一等丫鬟都不在,想必,都跟着哥哥嫂子出去了。”
沈文恩輕道:“素心啊,莫要擔憂,我也只是着急,並沒有要難爲她。只是,這奕鶴與映秋,到底到哪兒去了呢?”
沈素心輕道:“或許,應該去大伯父、大伯母那裡去看看?哥哥素來與三哥哥、五哥哥感情極深,如今,五哥哥意外去了,哥哥定然非常悲傷。若說哥哥去大伯父、大伯母那邊,也是理所應當。”
沈文恩想了想。輕道:“那,咱們去府門前!”說着,他便要轉身擡步。
沈素心微微一怔,茫然道:“府門前?”
沈文恩輕道:“現下這個時辰,奕全的靈柩,也該到了。此時大哥大嫂應當在門前迎接奕全靈柩,你想,奕鶴與奕全兄弟感情極其深刻,那麼。他如何會不在?再說,我這做叔父的,也該接他回家啊!你這做妹妹的,也該去,該去!”
沈素心不禁鼻頭微微一酸,輕顫道:“好,三伯父。咱們一起去府門前接三哥哥回家!”
當兩人來到府門前時候,府門前,已然有許多人等在這裡了。沈文仲一家自然不必說,沈文飛夫婦、沈文思夫婦以及老國公、老太太都來了,沈家九姐妹、六兄弟(不計沈奕全)、琴姬、沈素雯、沈素枚也都到了。
沈素枚此時尚且年幼,還有些懵懵懂懂。而其餘人,包括同樣不甚大的沈素雯在內,都是一臉悲傷。
沈素雯望見了沈素心,忙掙脫了林琪薇的手。奔到沈素心身邊,拉住沈素心的手,輕顫道:“心兒姐姐,五哥哥……那個曾贈與雯兒那枚漂亮石頭,還曾抱着雯兒在府內跑着玩,逗雯兒笑的五哥哥,他真的……真的沒了麼?”
沈素心不禁抿了抿脣。輕輕撫了撫沈素雯的小臉兒,輕道:“五哥哥就要回家了,你看,咱們這許多人,都是來接他回家的。只是五哥哥再也無法給你漂亮石頭,再也無法抱着你玩,逗你笑了。”
沈素雯沉默了許久,哽咽道:“心兒姐姐,他……死了麼?”
沈素心不禁一愣,道:“雯兒。你知道什麼是死麼?”
沈素雯點了點頭,哽咽道:“心兒姐姐,雯兒已然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況且,心兒姐姐難道忘了麼?當初,正是心兒姐姐你。將雯兒從那棟滿是死氣的房子裡,給背出來的麼?心兒姐姐你是不是已然忘了,那棟房子裡,屍橫遍地。而在那遍地的屍首中,便有雯兒的生身父母!對此,雯兒從未說過,可是,如今雯兒要說,雯兒早已懂得何爲死亡了!心兒姐姐,莫要哄雯兒,五哥哥他……”
沈素心怔然半晌,輕道:“是,雯兒妹妹,五哥哥他已然去了,我們來這裡,便是要接五哥哥回家的。雯兒妹妹,莫要哭,要笑着迎五哥哥回家,知道麼?”
一面如此說着,沈素心一面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非常勉強的微笑。但,一面笑着,沈素心的眸子裡,那兩行淚水,卻噗噗地紛紛落了下來。
此時,沈文恩在人羣中,看到了上官映秋。他趕忙上前,向上官映秋道:“映秋,當真是讓我好找啊!你也來了?奕鶴呢?他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上官映秋輕道:“三伯父,奕鶴他到前面去了。”
沈文恩微微一怔,道:“前面?哪前面?”
上官映秋輕道:“他和大哥、二哥、三哥一起,前出到城門口去迎五弟的靈柩了。他們說,要將五弟給擡回來。”
沈文恩微微一愣,怔然一會兒,輕道:“應該啊!”
說着,他向上官映秋輕道:“映秋啊,你先在這裡等着,我去找下大哥、二哥與四弟。莫要到處亂走,稍後,我有話要和你說。”
上官映秋頷首輕道:“好的,三伯父。”
隨後,沈文恩便匆匆離去了。稍後,沈素心也找到了上官映秋,拉着沈素雯來到她身邊,輕喚道:“嫂嫂,心兒來了。”
上官映秋輕道:“心兒妹妹,方纔,映秋便沒見到你了,你到哪兒去了?”
沈素心輕道:“嫂嫂,方纔,心兒被祖父喚去了。祖父言道,哥哥與你這大喜的日子,卻忽然喜事變喪事,怕你受不了,便着心兒來陪陪你。方纔,心兒又正巧看到了雯兒妹妹,便帶雯兒妹妹來,一起陪陪你。”
上官映秋輕道:“心兒妹妹,你放心吧。映秋沒事的。映秋想要的,只是伴在你哥哥身邊,做他的妻子。這婚宴之事,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你哥哥是個好人,有他在,足矣。”
沈素心聞言不由一怔,隨即便露出了一個微笑,伸手挽住了上官映秋的手臂,輕道:“嫂嫂,你可真是個好嫂嫂!”
另一邊,沈文恩很快找到了沈文仲、沈文飛二人。一見面,他便道:“大哥,二哥,你們知道麼,奕風、奕尋、奕華、奕鶴兄弟四人已然前去城門,要爲奕全擡棺啊!”
沈文仲微微一怔,嘆道:“先前,我還當真不知。不過,他們兄弟情深,頗是令人欣慰啊。文恩,他們何時去的?”
沈文恩輕道:“我是聽映秋說的,他們已去了一段時候了。”
沈文仲輕道:“文恩,你怎麼看?”
沈文恩輕道:“他們兄弟情深,我也很欣慰。但,我們都是奕全的長輩,大哥你更是奕全的父親。奕全是死在礦井下的,乃是爲了這這個國家有更加優質的鋼鐵,爲國家的強大死的。文恩覺得,他的死重於山川,雖是我們的晚輩,但仍需我們仰視。現下,他們兄弟四人前去擡棺了,咱們兄弟四人,也不應便如此看着。”
沈文仲想了想,輕道:“三弟,你是想要讓咱們兄弟四人,也去擡棺麼?”
沈文恩頷首道:“是啊,我是想,我們兄弟四人,一人一個角,正好四個角,一起將奕全的靈柩,帶着他的英魂,帶回家!從城門到府門這段路,便交給他們四兄弟吧!但入了府門這段路,便由咱們四兄弟,領着奕全回家!”
沈文飛道:“好啊!三弟所言極是!奕全之死,重於山川!咱們兄弟四人,爲這般英雄子侄擡棺,半點不虧!”
沈文仲略一沉吟,輕道:“好!文恩,你現下速速尋文思過來,咱們四兄弟,一起爲奕全擡棺!”
沈文恩頷首道:“好的,我這便去!”
說着,沈文恩便轉身離去。不久,他便帶着沈文思回來了。沈文思一見到沈文仲,便道:“大哥,我都聽三個說了。沒錯,奕全這孩子的死,重於山川!爲他擡棺,沒問題!”
沈文仲的眼圈,不禁微微發紅,輕顫道:“三弟,四弟,還有二弟,文仲爲奕全之父,在此謝過!”
說着,沈文仲便要拜倒在地。沈文恩趕忙扶住,道:“大哥切莫如此說,我們皆是兄弟,一家人。有句話說得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嘛!”
說着,他一指前方,道:“看,他們來了!”
沈文仲趕忙回頭,便見前方不遠,沈奕風、沈奕尋、沈奕華與沈奕鶴四人,一人一角擡着沈奕全的靈柩,沿着京城大道,緩緩而來。他們每一步,彷彿都是無比堅實,又是無比沉重。
在他們身後,跟着一輛馬車,以及許多人。見此場景,周圍許多人不禁顫抖起來,哽咽聲,呼喚聲,頓時在人羣中響起。
沈文恩久久望着這場景,不禁長嘆一聲,轉頭望向沈文仲,正要說什麼。忽然,他卻見沈文仲瞪大雙眸。沈文恩心中不由一驚,趕忙回頭,卻見到了讓他久久難忘的場景!
只見,首先,一身素白衣裙的沈素雅,忽然衝出人羣,奔到了沈奕全的靈柩前,顫抖着雙脣,伸出雙手,輕輕撫着靈柩。一雙通紅的眸子中,大顆的淚滴,在她的眸子裡微微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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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棺四兄弟見此情景,都不禁停下了腳步。在前端左角的沈奕風回頭望了沈素雅一眼,輕道:“大妹妹,莫要悲切,弟弟若是看到,亦會傷感的。好了,趕緊回去吧。”
沈素雅望了望沈奕風,用力抿了抿脣,略略沉吟了片刻,忽然就在這靈柩中段,用自己柔弱瘦削的肩膀,扛住了靈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