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上官予墨強拉前行, 子凝心裡一顆心還是留在了原地。她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美人能讓唐庭這樣的男子朝思暮想了八年?
“呀,納雪……”
“雪?!”敏感的字眼讓上官予墨立馬左顧右盼起來, 抓人跑路的手也漸漸鬆了。子凝竊笑, 趁着他扭脖找人的空檔又溜回了房門前。
與此同時, 房裡的軒轅羽辰情緒無瀾的瞅着唐庭, 漠然的送客出門。只可惜, 唐庭愣在原地,根本沒聽見太子爺的話。兩人就這樣僵持了,誰也不說話。
門外的子凝潛伏了很久, 半晌買聽見門裡有響動,心裡大叫不好!是不是他主子把美人給打暈了那啥、那啥……
豪言壯語還沒出口, 門板提前被踹飛。子凝進門的剎那就感到迎面而來、非比尋常的強勁氣流……
飛來的是……心情不佳的太子爺隨手“拋來”的硯臺。某人亂扔東西后, 還是悠然的背過身望向窗外, 輕微上挑的脣彷彿在透露灌入硯臺的二分內力。雖然不多,但砸暈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言兒小心!”耳畔厲風劃過, 帶起的幾縷髮絲讓唐庭回了神。當他飛身去抓硯臺時,爲時已晚……眼見着煙臺擦指尖而過,唐庭立馬改變策略,徒然側身,長臂一勾, 幫子凝躲過了一劫……
只不過, 時間計算的差了點, 人沒攬在懷裡, 倒是被結結實實撲在了地上……
“哎呦, 大當家!!!!!你不必拉我當肉墊吧……”子凝小臉扭曲着抱怨,忽然注意到兩人現下的姿勢……漲紅了臉乖乖收了聲。
“言兒, 終於學乖了。你也知道再說下去……”唐庭嘻皮笑臉的支起上身,低頭專注方纔俊臉緊緊帖服的柔軟,壓低嗓音說,“其實,言兒也夠豐腴……”
“兩位,鬧夠了麼?”軒轅羽辰瞧着倒地的兩人眸子滿是冰霜,原本已經難以平靜的心情變得更焦躁。何時,他連個安靜想念的時間也沒有了?
子凝這纔想起這屋中不只有她和唐庭,趕忙推開唐庭起身,卻和不遠處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相遇,又是就是這麼容易。在出奇不意間,讓你慌了手腳……
子凝頓了,不過只有須臾,她便向後踉蹌了幾步轉身……她不想看見他,不想相遇,唯有逃離……
只是,軒轅羽辰永遠看得清、摸得透子凝,宛若透明。就如同深刻在記憶裡,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額間微蹙的模樣……
他身法一恍,子凝就再次,在時隔三年後,撞上了那“熟悉”的胸膛。原來,還是可以把鼻子,撞得很痛……
“你……長高了……”溫柔的言語化作絹絲緩緩纏上心頭,盤成了糾結,織出了曾經的過往。三年再遇,他的第一句,如此簡單。
“公子,你認錯人了……”子凝低着頭說話,不敢擡起眼。她明白,自己爐火純青的演技,往往遇到了一個人就全部失了效力。而此人,就在咫尺。
“真的,認錯了?”軒轅羽辰雙手捧起子凝的下巴,細細打量眼前曾讓他痛到撕心裂肺的眉眼,眼光裡的冰川開始有了鬆動……
就算沒認錯能怎樣?子凝凝着在一個夢裡不止出現一次的臉,心裡浮起這樣的字眼。靜靜的對望,他沒動,她也沒動,橫跨了三年的相思不用隻字片語就在心間盈動。
這次,她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一眼之後,又匆匆別過了臉,害怕淪陷在那一泓深潭之間。
“言兒,你何時認識了我的美人?”唐庭隨口問出,直到一冷一熱兩道目光齊刷刷的射來,他這才發現……措辭似乎不妥,連忙改口,“我是說……你們怎麼……”
“這位公子看夠了戲是不是請回?我沒打算留您用午膳……”軒轅羽辰輕蹙眉頭趕人,冰冷的語氣讓屋裡的壓迫感倍增。
子凝死命的衝唐庭眨眼,嘴角瞥向門的方向,本意無疑是要唐庭救她快點閃人……
奈何,唐庭就偏偏理解錯誤。他淺笑着衝羽辰拱手,撂下句“不打擾二位敘舊”就轉身出了門。這下,子凝傻了,她主子就這麼把她給丟下了??
思索的速度遠不及軒轅羽辰的吻,他低下頭,封住了子凝那微啓的小嘴,收緊了腰際的手臂。他的放縱源自思念,尋覓了三年的人兒就在眼前,心動了,行亦是動。
“唔……”子凝用力的反抗,用全力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只是在那一圈鐵臂之下,一切都只是徒勞。情急之下,她齒關猛扣,任濃重的血腥味在兩人口中蔓延……
溫熱的暖流劃過口間,舌尖的痛感比不上劃在心底的傷痕。他的子凝,咬了他……
羽辰停下了吻,緩緩放下圈牢子凝的手臂,垂眸低語,“是不是……還在怨我?”
“不!我是嫌你髒……”子凝站在原地,深吸口氣對上羽辰的眸子,眼裡的陌生讓羽辰誤以爲是在面對一個從不曾認識的人。她,變了麼?
“軒轅羽辰,你、我早已沒有關係了。原本不該再相遇的人見了面本就是種諷刺,你又何苦這般……雪上加霜呢?”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劃痕,子凝故作輕鬆的說出口,卻不能否認掌心的疼。也或許,比起心裡的刺痛感,這樣的小傷完全可以忽略。
“你的女人太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所以……請放過我。”
一字一句,子凝的話如重砸壓在軒轅羽辰心房。他沉默,怎麼也沒想到……原來自己在她的眼中竟是不堪的濫情之人。難道,他三年的真情,是枉費了?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相信過我?”他低聲問了一句,沒有任何的辯解。
子凝愣住,對於他這樣的反應,她出乎意料。其實,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對!從來沒有……”昧心的回答只能用嘶吼來掩飾,心裡卻還是想去相信,但,怎麼去相信呢?推她下山崖,夜夜換人侍寢……所有的事哪一件事能夠讓她去相信?“就如同你當年從未愛過我……一樣。”
“我未愛過你??”軒轅羽辰重複子凝的話,繼而放聲大笑,“沒有,愛過?哈哈……哈哈……玄子凝啊,玄子凝,你竟然說我從未愛過你……”
子凝怔住,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軒轅羽辰,用此等極端方式表達自己感情的他。一直都深埋情感的人,爲什麼會這樣?慘厲的狂笑一陣接着一陣,同時也碎裂了她的心。他眼角閃亮的,可是淚花……
“我……”鬆動的心牆擋不住欲要決堤的感情洪波,子凝開口解釋,她不想看見這樣的他……
“好了,不必多說。我放你走便是……”軒轅羽辰深吸氣,緩緩合上眼。他不想再見到她遠去的背影。那會生生抽離他的靈魂……
這就要我走麼?子凝苦笑着自問,深望一眼背對自己的人,想要開口卻轉身跑走。她知道,多留一刻,她就會情不自禁的擁上那孤單的背影……眼淚細碎成絲線融在空氣裡,看不見也摸不着……
多可怕,她居然還愛着他,甚至,想要原諒他……
你就這麼走了?軒轅羽辰噎在眼裡的淚順着臉頰的線條滑落,墜在嘴角,是苦澀的……一如他三年的相思,換來得,是她的鄙夷……
多可悲,他居然一點也不怨她,還想,再次擁緊她……
我們,還有沒有機會?給彼此的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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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你可回來了!”羅宋在“霓裳閣”門口迎上唐庭,張口就是抱怨,“您說您走也不通知寨裡的兄弟一聲,大夥都尋您吶!寨裡雞飛狗跳的……”
唐庭保持着低頭前行的姿勢,繞過羅宋進了門,方纔的話是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
“大當家!!!!”羅宋實在忍不住,合掌在唐庭面前拍了個響巴掌,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唐庭頓了下腳,擡眼瞧見羅宋也不驚奇,低下頭,接着走路……
羅宋的火爆性子,瞧見唐庭這般那還得了?側身擋住主子,拉起他肩頭就是一陣猛搖,“回魂啊,大當家,寨裡可不能沒有你啊!唐家不能沒有你啊!!!”
唐庭本就頭暈,加上被這直心眼的二當家當把式一般的搖晃,實在忍不住爆發,“你個羅宋,我還沒入土呢!你是不是想快點搖死我,你好上位?!”
羅宋見唐庭有了反應趕忙停手,腦袋瞬間成了撥浪鼓,“羅宋哪敢啊?不過,當家的,你也是,大白天的想什麼心事?難道……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不成。沒事,只要你開口,我立馬給你搶來!!!”
“啪”一記爆慄奉上,唐庭斜瞄揉着腦袋的羅宋說,“搶,就知道搶……你不知道對女子要溫柔麼?”
“是是是,當家的教訓的是!不過……當家的,我來是有正事。”羅宋換了副正經的表情,從懷裡摸出封信遞與唐庭,摸着頭疑惑,“我怎麼也沒想到,是二少爺……”
唐庭心緊了一下,“撕拉”扯開信封,細細讀起。“哈哈……”讀畢,唐庭大笑,惹得一邊的羅宋湊過頭去瞧信,最後還是不得不問,“當家的,寫的是什麼?咱大老粗……不識字……”
“叫你好好習字你不聽,就知道和寨裡的兄弟賭錢上怡紅!”唐庭搖搖頭,小心收好信,勾脣說,“逸夢也要回西京了,還帶着寶寶。”
“啊?!寶寶?可是……水寶寶???”羅宋大聲嚷嚷,眼裡無限驚恐,整個人如同見了鬼一般。
“是,我可愛的弟媳。”唐庭瞧着羅宋這般模樣不由淺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勇夫還是有怕的人嘛。
“那啥,大當家的,我、我……”羅宋正要開口脫身,唐庭先一把扯住了他的後襟,“你這次非跟我回去不可……再說了,寶寶有身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更何況……你這頭髮已經被她全部燒完,沒後顧之憂了……”
“大當家……”羅宋正要開口哀怨,身後忽然襲來一力,把他推出了幾丈遠,冷不防,再次“狗吃屎”。
“唐庭,我跟你去西京,立刻走、馬上走、現在走!”子凝推開羅宋直對唐庭,挺着胸膛表明自己的決心。雙手插在腰間,雄赳赳氣昂昂……
“哦?!”唐庭略挑眉際,眼神無意落在她帶着血絲的嘴角,心裡有些莫名的鬆軟,“言兒到底是怎麼了?還有,誰把你弄成這樣,是他麼?”說罷,他擡手溫柔的擦拭子凝的脣角,無意識的動作在羅宋看來就有那麼點……不正常。
“沒什麼,我只求當家的帶我走!”子凝低語,水眸裡的哀求讓人無法抗拒……能逃離,去哪都好,只要……沒有軒轅羽辰。
“好,你說走便走。”唐庭點點頭,小指勾下子凝眼角的殘淚,沒想到,這麼勇敢堅強的女孩子也會哭……思及此,他的心居然隱隱泛痛,是不是,在可憐……
“去房裡把白色的行囊拿上,我在後門等你。”唐庭丟給子凝一句話就轉身離開。子凝愣住,方纔他在轉身前,是不是衝自己笑了,那麼溫柔的一笑……似乎不應該出現在山賊大當家的臉上……
事實證明,子凝看見的真是幻覺。當她揹着有平常三個包袱大的“白色行囊”時,她有點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求唐庭?!這哪裡是行囊,明明是麻袋!山賊就是山賊……
“磨蹭什麼,想去西京還不快點!!!”唐庭在馬車上怡然自得的瞧着遠處的子凝一點點向自己移來,笑意堆了滿臉。晶亮的眸中並沒有狡黠的光澤,他的思緒又何嘗不亂呢?七年的愛戀,終幻化成泡影……
還好,他還有言兒,讓他逗、陪他笑……
“好啦,好啦……這不就來了……”子凝嘟囔句,雖不情願但還是認命的再次扛起“麻袋”,誰叫,她是小廝。主子等着呢,她還是麻利點爲妙……
至少,對着這個禍害的主子比對着讓她心碎的人好多了……
想到這,子凝也笑了。西京,又會是怎樣的一段旅程,即便是逃避,也多少會有些期待吧……
只是不知,那抹溫柔的笑意究竟是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