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似羽箭傳過層疊的枝葉, 斑駁的光影折在竹屋的一隅,恰好印在一張精巧的扭曲小臉上。水寶寶高撅着嘴脣,把心裡的不滿盡數發泄在手中的當歸之上。
“娘子……你想把那當歸變成沫子麼?”唐逸夢奪過被水寶寶摧殘至極的當歸, 瞧着手中之物那殘缺的模樣甚是心疼。他嘆氣着把當歸放到水寶寶夠不到的地方, 轉身道, “我知道, 讓你回去這一趟是難爲你了。可……畢竟老爺子身體不適, 我們……”
“好了,相公不必說了。寶兒都明白。但是……”寶兒展平嘴角,喜慶的容顏斥滿了嚴肅之詞, 杏眸微瞪的開口,“相公也知道寶兒的脾氣, 要回你自己回便是。”
“娘子……”唐逸夢想開口勸勸, 水寶寶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旋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這個寶兒,還是心結未解吶……我該怎麼辦?”唐逸夢自言自語, 撇脣憑窗遠望,一瞬間沒了心思。忽而,密林裡的一點白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眯眼細看,一個起落就把那點白色抓在了手中。
“咕咕咕……”潔白的信鴿似是在抗議來人粗暴的對待,唐逸夢取下紙卷, 便揚手還它自由。睨着遠去的白點, 他的思緒也隨之飄得很遠……
“不孝子!!你終日弄這女人乾的手上活兒, 還有沒有點大丈夫的氣概!還有, 你不要受那妖女迷惑, 我不會答應你們的婚事……絕不!!!”
“逸夢,路要自己走, 孰輕孰重好好決定。這些銀子你拿着,以備不時之需。大哥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逸夢,不如……我們逃走吧,逃去好遠好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
三道聲音還縈繞於耳,時光卻已悄悄溜走了數載。到底該不該回去,是寶兒的糾結,何嘗不是自己的糾結呢?
他拿起桌上的當歸定定看了許久,舉步維艱,終於到了該下決定的時候。與子當歸,是時候,回去……那麼,他要如何說服寶兒呢?這,纔是問題。
打開字條,唐逸夢的表情由沉轉喜,奔着門檻就去。冷不防,就五體投了地……
“相公……”水寶寶正拿着水壺澆花,瞧見這麼一幕真是哭笑不得,巧跨幾步想扶起地上的相公,卻被唐逸夢高舉着的字條擋了去路,“寶寶,先看看這個,好消息!”
“現在還能有好消息?!”水寶寶懷疑的問了句,小指勾過字條一瞧,“呀!!還真是好事,相公、相公、相公,梅師父要來了……”
“娘子……”唐逸夢幾近哀嚎的並聲音沒有讓水寶寶頓下激動的心情。他的刺繡巧手,就這樣華麗麗的被他的親親孃子猛踩。他悄悄的抽回點手,避過了一隻腳,剛要鬆口氣,豈料另一隻腳又毫不留情的踏上。無力掙扎,他只得忍着痛顫顫微微的開口,“我的手,娘子……”
“咦?!”水寶寶停下腳低頭一看,大眼睜圓,很不解的問了句,“相公什麼時候把手放在我腳底下了?好快哦……”
“我……”唐逸夢欲哭無淚,當然也不奢望水寶寶會來扶自己,索性從地上爬起撣起了衣服的灰塵。須臾,他斜眼偷瞄水寶寶,卻見她沉着臉站在一旁,方纔的興奮勁不知蹤影。
“寶兒,怎麼忽然不開心了?”唐逸夢上前幾步,正對上水寶寶有點泛紅的眼圈,心裡頓時一抽,把她拉進了懷裡。
“相公,知道麼,我們的隱居日子要結束了……”水寶寶輕咬下脣,幽然道來,“我卜過一卦,原以爲是卦象不準,可現在看來……是真的。”
這個回答讓圈住水寶寶的雙臂僵了,唐逸夢的一顆心便是想浮雲也飄不起來了。他摸着水寶寶的長髮不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那些丟棄很久的紛擾就要回來了,相公。我……有些怕……”水寶寶的身子微微顫抖,唐逸夢圈緊了她,柔聲安慰,“別怕,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們說好了會幸福,不是麼?”
水寶寶點點頭,踮腳吻上了唐逸夢的嘴脣。粉、綠相擁的身影綴成了密林深處嬌豔盛開的花朵,甜蜜的,羨煞了旁人。
“我說,寶兒……爲什麼我每每見你的第一眼都是在纏綿中呢?”不遠處飄來的聲音生生撕開了剛剛黏在一起的四瓣脣。
“啊啊啊,梅師父,梅師父……”寶兒推開身旁有些“礙眼“的唐逸夢,直撲來人懷抱。那親密勁足夠唐某人連續吃上三天三夜的醋。
不過幸好,來人是個女子而非男人,不然,這密林怕是得被醋淹沒。藕色的長裙,冷冰冰的美人,來人不是梅若衣是誰?
“師父呀,你就別打趣寶兒了……”水寶寶親暱的挽着梅若衣的手臂撒嬌,梅若衣笑笑,長指輕戳水寶寶的額際說,“你也不問問我怎麼會找來你,死丫頭,有了相公就忘了師父,這幾年,你可曾回去看師父一趟?真沒良心……”
“師父……寶兒不是不回去看您,是……”水寶寶雙頰酡紅的低下頭,小聲呢喃,“寶兒有身孕了……”
“師父,您老人家要怪就怪我吧!”唐逸夢幾步瀟灑的上前,衝梅若衣拱手行禮,偷瞄水寶寶一眼說,“我怕寶兒累着,再說……她有身孕不久,我……沒捨得讓她出門。”
“罷了……”梅若衣襬擺手就要進屋,水寶寶拉住她的袖子小聲問,“師父,你身後的兩人是誰呀?”
“瞧我這記性……”梅若衣尷尬的笑笑,側身介紹起來,“此二人是我在途中遇見的,寶兒,是我們‘不得不救’的人。”
“原來如此……”水寶寶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什麼也沒多問就引着抱着羽嫣的陸吟風進了門。斟茶、詢問病情,竟然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
陸吟風和羽嫣相視一眼,疑問都埋在心裡。須臾,兩人的心思都飄到方纔瞧見的親吻上去,又是很默契的偷瞄……視線相撞,兩人又紅着臉匆匆別過頭。
“好生奇怪……”水寶寶切着羽嫣的脈扶額,細細號了半天也找不見脈象的規律,難道……她嘆氣,做了最後的判斷,“姑娘,可是小時候中了冰魄掌?”
羽嫣睜圓了眼點頭,這看似嬌滴滴的女子竟能輕易斷出她中了冰魄掌,想來,神醫之稱絕不是虛名。
“這就對了……先前是不是有人幫你壓制體內的寒毒?爲什麼……不一直幫你壓制呢?這忽然一停,毒素已經擴散到心脈了……”水寶寶收回手嘆氣,望向一邊的梅若衣說,“師父,您覺得呢?”梅若衣默認不語。
“請你……一定救救羽嫣,我陸吟風願用性命來報答姑娘的大恩!”語畢,陸吟風重重的跪地,膝蓋和地面觸碰的聲音撼動了在場的每個人。
羽嫣忘了呼吸,頓了心跳,連自己是怎麼下牀的都不曾記得。她只是靠過去,緊緊的擁住了陸吟風,把心裡的所有化作一抹淡淡的笑,融入陸吟風的眸瞳裡……緊接着……又是一片黑暗……
陸吟風的呼喚和他眸瞳的光亮漸漸離自己遠去,羽嫣覺得自己睡得好沉,這一睡,會是多久?一輩子麼?不……她不要,她還要……再次看那真實、溫柔的笑顏,這會是她一生的信仰……
“救她不難……只是……”水寶寶面露難色,要說的話停在嘴邊,話鋒鬥轉,她問陸吟風,“你是他的什麼人?是相公麼?”
“是……”陸吟風想也沒想就回答,一是怕水寶寶不肯救羽嫣,二是……有那麼些情不自禁。
“那就好……”水寶寶笑笑,大眼彎成了月牙,對一旁的唐逸夢說,“相公去把那雙人鴛鴦桶搬去藥房吧。一會他倆要泡藥……”
陸吟風傻了眼,言下之意不就是要……裸呈相對?!連女子赤身都未曾見過的陸吟風這下徹底慌了……
“還有……我還要一碗你的鮮血,你心裡有個準備。”水寶寶說完話就去藥房配藥,留下陸吟風一個杵在原地糾結。一邊是禮儀廉恥、做人信條,另一邊是人命,他真不該再彆彆扭扭的……無論如何,人命關天,對吧?
即便是如此說服自己,他的心裡不免還是緊張起伏、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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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西郊,軒轅陵前
紅蓮平躺在陵前的大樹上猶豫,她到底要不要叩門進去呢?要……不要……要……不要……哎哎哎,全是糾結,早知道,就不會那麼衝動的下天山了……
偏偏,來時的一腔熱血到了陵墓門口,卡住了……
側頭望着墓門,紅蓮想事兒出了神。三年了,他過的怎樣?不知,如此的閉關是好是壞……持起腰間的玉佩細細端倪,紅蓮自己問自己,“玉佩啊,玉佩,你說……我該不該進去呢?”
“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請進吧,紅蓮妖女……”
“千里傳音?”紅蓮詫異的起身躍下樹,算計着皇帝老兒的功力又長了幾成時,墓門緩緩開啓。紅蓮頓了一下,還是毫不猶豫的提腳跨進門。
通過狹長的甬道,前方是開闊的明亮。數十盞油燈照亮了整個石室,軒轅晨曦閉着眼在石牀上打坐,換去了一身華貴的服飾,一身灰衣的他倒是顯得格外精神。
“皇帝老兒,看來你是進步不少嘛……”紅蓮揹着手優哉遊哉的行至軒轅晨曦面前停下,俯身細細打量他的五官,一切如昨,和記憶裡的他並沒什麼差別。
“你看夠了麼?”軒轅晨曦倏地睜開眼,漆黑的眸瞳迎上紅蓮有些癡醉的眼神,勾脣道,“莫不是你愛上我了?”
“皇帝老兒你什麼時候可以不要這麼自以爲是……”紅蓮故作鎮定的站直身子,微紅的俏顏還是泄露了點心思。腳下酸脹,她索性脫了鞋襪,躺在了石牀的白虎皮之上。
“走了這麼遠路,腳好酸……”紅蓮長舒一口氣,按摩腳當真是長途跋涉之後最愜意的一件事。
軒轅晨曦眯眼打量紅蓮,她的額上多了個蓮花狀的硃砂,讓整個人嫵媚不少,再加上她現在的動作……不免讓人有些心猿意馬。果真是妖女,舉手投足間都是魅惑的味道。
“你怎麼這麼瞧着我?我臉上有東西?”紅蓮好奇的問了句,低頭瞧見軒轅晨曦身上已經傲然挺立的某處,笑了,“原來……皇帝老兒是心癢癢了呀。怎麼,三年沒人陪寢的日子不好過啦?”
打趣的話語在軒轅晨曦看來是對他天子威嚴的莫大侮辱,他閉眼調息就輕易壓住了體內剛燃起的火焰,用挑釁的目光望向紅蓮,“我想,我的舉止已經告訴你答案了……”
“是呀!你喜歡男人,又怎麼會對我等女子動心?”紅蓮撇撇嘴,心裡卻有些酸澀的味道。偶爾的機會,她得知,這個皇帝老兒最愛的不是別人,竟是那和他稱兄道弟了許久的玄王爺,盈月的相公——玄之佾。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她不信。
“所以,你什麼都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強調,更不用給我來什麼‘行動證明’……我知道你心裡想的,不過,喜歡男人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紅蓮繼續揉搓着腳底,完全沒有注意到軒轅晨曦逐漸結冰的眸子,那裡面寫滿的,是危險。
“還有……”
軒轅晨曦懶得再聽紅蓮聒噪,索性用吻堵住了她的嘴,靈巧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恣意的挑逗。輕輕移出脣間的空暇,他舔着她的脣形邪魅的開口,“即便是不愛女人,我也是對女人有反應的,所以……今晚,煩勞紅左使,陪寢了……”
話畢,紅蓮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軒轅晨曦拉入了第二波沉醉的吻中。沒有了思考,她唯有默默的配合……
那麼,這一夜,她取代的又是誰呢?她自己麼?哼,做夢……
渾身的燥熱讓紅蓮再難往下想,咬咬牙,乾脆投入了兩人銷 魂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