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將至,華燈初上,萬家燈火耀洛城,夜色之中,紅火的妒人。
玄之佾步子不急不慢,慵懶的朝“花臺”方向去。限時要到,他來巡視四個孩子的成果,順帶出門透氣,消消這一天的疲倦。
“花臺”之上,熱鬧依舊,衆女大都留名完畢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三個美男也被纏繞的不亦樂乎,扯着笑臉應對,早也累的不成人樣。最慘的非子凝莫屬,經過“羣魔”香吻的□□,面目全非。如今,某人只能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歇息,不知打哪來的一張花帕子遮住臉,手裡還緊攥着得來不易的花名冊。
“我怎麼就想出這麼個餿主意?搞得自己狼狽不堪,還費勁和那個西域女解釋半天……唉……”子凝哀嘆一聲,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歇息。
“真美!可是……這是哪裡?”納雪雙眼緊盯已經成型的畫作,讚歎的疑惑畫中之景。
“江南……”上官予墨側臉睨一眼說話之人,那衣着打扮讓他明瞭幾分,淺笑,“姑娘是西域人士吧?畫幅裡便是中原勝景,呵呵,姑娘不曾去過,單看畫怎麼就說美了呢?”
“你這人還真囉嗦,美就是美!你畫的好,不用去也能感覺出……”納雪不情願的解釋完畢,心裡得出個結論,中原人,無論男女,都夠麻煩!
“我全當是姑娘讚美在下了……”上官予墨落名停筆,江南水鄉的縮影躍然畫卷之上,周圍的人都看傻了眼,這畫美得讓人找不到詞形容。
納雪低頭細看瞧畫,卻皺起了眉頭,直起身,手指着畫中一處用墨過於濃重的屋宅問上官予墨,“這裡好彆扭,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上官予墨心裡“咯噔”一下,臉色暗了些許。被納雪一語言中,這畫裡是有段過往,他拼命想忘了的過往……不知不覺就表現在畫中,他原以爲沒人察覺得到,誰知,居然讓一西域蠻女道破了天機……
“哦?!姑娘怎麼會有如此想法?”上官予墨藏起深埋的情愫,轉瞬又變回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拋出個有趣的反問想將納雪一軍。
“我……說不上來,就是覺的……”
“既然姑娘你解釋不出,那麼,聽予墨一句勸,少言爲妙……”
上官予墨瀟灑的打斷納雪的話,卷收畫幅的動作卻顯得有些慌忙,他只想快快走人,生怕納雪接下來的話會觸及到什麼。
“什麼?”納雪狠狠瞪着眼前的男子,打斷她話語就罷了,何苦還要惡言相向?越想越氣,於是,一把抓住欲走之人的衣襟,“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找打麼?”
“姑娘……”上官予墨放下手中的畫卷,扯出抹戲謔的笑,似挑逗的開了口,“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抓住在下……莫非……是想強了我不成?”
此言一出,圍觀之衆似驚雷一爆,議論開了閘,閒言碎語猶如洪水般洶涌襲來。
“瞧瞧……多不知羞的女子!”“說西域之人沒有節操,還真沒錯!”“是啊,是啊!看着細皮嫩肉挺俊的,沒想到……居然厚顏哩……”
這樣的場面,“羞恥”二字當前,即便納雪性子再烈也扛不住,只能認命的放開上官予墨。衆人可是不罷休,議論如潮,弄得納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不尷尬。
上官予墨瞧見納雪咬脣的委屈模樣,溫柔到讓他心生不忍,手情不自禁的環上了她的腰際,輕輕攬她入懷,對上那驚訝的小臉,輕笑着說,“小娘子,莫要生相公的氣了……昨晚是我不好,不如……換我強了娘子吧……”
“放……”話還沒出口,脣就被纖長的指抵住,上官予墨衝納雪使個眼色,示意她別開口。納雪心領神會,原來這小子是來幫她解圍,也就不再作聲。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小倆口吵架,沒什麼看頭,都悻悻散去,大家都疑惑着,這畫聖什麼時候也成親了……
“納雪……你們……”衆人紛紛離去,羽嫣正巧目睹相擁的一幕,一時語塞。
“呃……師姐?!”納雪見突然現身的羽嫣,急忙推開上官予墨,幾步奔了過去,開口就是解釋,“我和這個中原男子沒關係……就是抱了抱而已!話說回來,師姐你去哪了?這個男的又是誰?”
納雪拿手指指陸吟風,忽然將羽嫣護在身後,怕他也是個浪蕩登徒子。
“納雪……”羽嫣莞爾,錯身繞過納雪,停在陸吟風身邊,“不必如此。這是陸大哥,方纔救了我一命,怎麼會是壞人……”
“哦……”納雪點點頭,上下打量陸吟風一番,“嗯……好美的男人!師姐你好眼光!不過……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一旁上官予墨強憋住笑,西域女問的甚是有趣。他所瞭解的陸吟風,活活就是木頭轉世,除了診診脈,陸大御醫還敢怎麼着。
“也就是抱了抱……”羽嫣套用納雪的話,音若蚊聲,小臉也羞得通紅。
“啊?!”
“啊?!”
納雪和上官予墨異口同聲的驚呼,那默契源自對熟悉之人“出格”舉動的詫異。
“啊什麼啊……”陸吟風端起摺扇,衝上官予墨的前額毫不客氣的一記重敲,衝他淺笑,“你能抱,我就不能抱?”
“這……話說不過去!吟風你不是這性子……還有,哪來的摺扇?敲得我直疼……”上官予墨哀怨的揉揉額頭,開始懷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陸吟風。
“哦,這是方纔一位診病的姑娘送的,不好推辭就收下了……身爲醫者,見羽嫣暈倒,抱她診病也沒什麼……你別又想歪了!”陸吟風隨手轉了轉折扇,舉手投足滿是瀟灑,讓一旁的羽嫣看得有點失神。
“鐺鐺鐺”小鑼再次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角落的子凝也掀了帕子望去。不過這次,敲鑼之人換成了玄之佾,清清嗓子,掛上溫和的笑,受人愛戴的玄王爺向衆人開口,“酉時已到,初選完畢,入圍者在明日辰時前會接到喜帖,所以,敬請諸位速速離場,回家好好歇息。”
玄王爺開口莫敢不從,衆女子自“花臺”紛紛離去。一炷香功夫,檯面上就冷清的只剩下幾位“相關人士”。
“閒雜人等清理完畢,來吧,四位,花名冊奉上……”玄之佾放下小鑼,找個椅子坐定,悠閒的等待四人交來“成績”。
“你且照顧好羽嫣,先別離開……我和予墨去去就來!”陸吟風吩咐納雪,轉身和上官予墨執起花名冊奔向“夫子王爺”,交“功課”去了。
“爲何就你三人?我那不孝子呢?”玄之佾四下搜尋子凝的身影,目光最終定在了角落裡遮住臉的某人。那四仰八叉的坐姿讓玄王爺怒火猛竄,二話不說,獅吼功先上,“玄、子、凝……給本王滾過來!!!!”
“啊啊啊啊,哎呦……”子凝原本翹着二郎腿小憩,這麼猛然一嚇,整個人從椅子上跌落。她狼狽的起身,貌似玄爹爹火不小,匆匆用花帕子掩了面就飛身而去……
“慢點……”軒轅羽辰見勢足尖點地,凌空攔腰截住子凝,兩人因爲力道緩衝輕旋兩圈後輕盈落地。
“羽辰麼?”子凝把花帕子往下拉拉,只露出兩個大眼,看清來人心裡甜到發膩,被帕子遮住的脣早就勾成了初月。
“不是我還是誰……難道,你希望是別人?”軒轅羽辰裝模作樣的質問,輕柔的言語卻露了底,那如水的細膩是絕對僞裝不了的。
一記爆慄引來懷中人的□□,軒轅羽辰邪笑,懲罰完畢,言語訓導,“還知道疼?疼就記住!調皮不可取!!看你還敢不敢……”
“也不用這麼重吧!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子凝不服的爭辯,摸摸額際,已然鼓起了好大一個包。
“小王爺……哪來的‘香’和‘玉’吶?本太子怎麼沒瞧見……不然,您給我指指。”軒轅羽辰逗起子凝,他很喜歡懷中人生氣的模樣,可愛到讓人心疼。
“你……”
“咳咳……”玄之佾適時打斷情正濃的二人,好歹顧忌在場之人,正事完了再花前月下也不遲。無奈只好佯裝口乾,好意提醒提醒,“那個……太子不介意我家凝兒把她的花名冊遞來吧?”
“自然……不介意……”軒轅羽辰放開子凝,他總是情不自禁,也總是如此……尷尬。堂堂太子爺總在衆人前上演這一幕幕“龍陽”曖昧,顏面蕩然無存事小,有損皇家顏面事大。不過,軒轅羽辰從不曾在乎過,在他眼中,只有子凝……
“難得你捨得放開……”子凝整好花帕子,將餘出的部分在腦後打成結,擰擰脖子,步伐沉重的朝她老爹方向去……
“拿來……”玄之佾冷冷的伸出手,連瞅都懶得瞅子凝一眼。子凝見老爹這幅模樣,吐吐舌頭,將花名冊遞上,自覺的退去一邊候着。
玄之佾欲要開口,忽聞耳畔“嗖”的一聲,他本能的出手一抓,攤開掌心一看,原來是張字條。能讓薄紙化爲石質力道的暗器,來人武功必是深厚。遲疑一下,他打開字條……
“玄府等候尊駕。 玉凌子”
“玉凌子……”玄之佾從齒間蹦出這個名字,時隔多年,還能恨之入骨。手掌攥碎了字條,他多想此字條就是其人,雙眸透着嗜血的猩紅,陰寒之聲宛若來自幽冥,“既然是你親自送上門……休怪我無情!”
語畢,只見玄衣一晃,玄王爺和四本花名冊一起消失,留下“花臺”上幾人乾瞪眼……
“爹爹……”子凝朝玄衣消失的方向大喊,無奈人已遠去,聽不見任何呼喚。流盈的眸子暗淡了光彩,子凝失落的遠望,心裡涌起莫名的不安,喃喃自語道,“幹嘛走的那麼急,好歹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也許……王爺只是有急事走了……”軒轅羽辰由後把子凝抱個滿懷,希望能給她些許安慰,因爲,他也惴惴不安。
某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是什麼在慢慢靠近……
光閃撕裂天際,耀得夜空慘白,壓抑的悶雷轟隆作響,須臾,雨水瓢潑而下,沖刷過幾人的焦慮和不安。
這雨,下得不小,夏天……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