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稚子站在李雲東家的樓下默默垂淚,一旁的安倍直前此時也有些冷靜下來了,他知道自己年輕氣盛,太過於衝動,但他卻不認爲自己的判斷有錯,一個跟狐狸精同流合污的人,讓他去討伐天機玄狐?開玩笑麼!
說來,葛西光義和伊勢神光這兩個智者雖然料到了可能會有這樣的麻煩,也曾經交代過他,可安倍直前那時滿腦子都是憤怒與仇恨,哪裡聽得進他們說了什麼。
安倍直前將事情辦砸了,雖然有些後怕與懊悔,但卻兀自不肯承認錯誤,只是對橘稚子呵斥道:“別哭了,我們回去吧,中華修行界都是膽小鬼,他們不會幫我們的!天底下唯有自強自助纔是正道!”
橘稚子哪裡肯相信他這話,但她又不好當面違背,只好說道:“可是,我們這樣回去,愧對於前輩們的重託啊!”
安倍直前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難不成,中華修行界就這樣一個高手不成?這人年紀就比我們大一點點,想必強也強得有限,不如,我們去求其他門派的修行人,你看怎麼樣?”
這一句話頓時點醒了橘稚子,她猛然間想道:對啊,奶奶不是說過,在中華修行界有一個叫王遠山的大高手嗎?請他出馬,想必也是可行的吧?而且,他看在奶奶的份上,應該也會援手的吧?
想到這裡,橘稚子登時大喜,說道:“對了,我們去正一教,找王遠山求援吧!”
“王遠山?”安倍直前有些茫然“這是誰?”
橘稚子沒有聽她奶奶橘鶴子說過王遠山和傲無霜之間的戀情,因此這時對安倍直前也沒有說王遠山和狐狸精的關係,她只是將王遠山曾經完敗過橘鶴子的事情一說,登時安倍直前便啊的一聲。
日本是一個講究功德序列的國家,上下長幼,尊卑有序,而且安倍直前自己也是極爲優秀的年輕人,像他這樣的人,一聽到有比他更優秀,哪一方面都更加出色的人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這不可能!他那麼年輕,怎麼可能這麼強?
可當安倍直前一聽說王遠山是與橘鶴子同輩的人物,頓時他便恭敬了許多,啊,那是老前輩了啊!再聽說他完敗橘鶴子,更是立刻肅然起敬。
橘鶴子在當年也是日本修行界的頂級高手,知不知道她當年爲什麼會突然間辭去族長的職務,閉關隱居起來,現在安倍直前這才知道,原來是被王遠山擊敗了以後才閉關的啊!
當時就能擊敗橘鶴子大人,想必一定是驚天動地的大高手!
安倍直前立刻說道:“好,那我們就去找他!”
橘鶴子卻不肯挪動腳步,鄭重的說道:“直前君,你得答應我,不能再衝動了,我們個人榮辱事小,修行界生死存亡事大!”
被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女孩子教訓,安倍直前登時有些羞愧,滿臉肅然的點頭,鄭重承諾道:“這一次我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兩人商議好後,飛快的朝着龍虎山進發。
來到龍虎山腳下後,兩人便遇見了看似閒遊,實則巡邏的道士,橘稚子恭敬的將拜訪王遠山的意思一說,幾名道士頓時面面相覷,說道:“你們在這裡等一會。”
說着,這名道士走到不遠處,拿起手機通報了這裡的情況,過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窈窕女道士帶着一個深目高鼻的外國人走了下來。
遠遠的還沒近前,這女道士便大聲喊了起來,人未到,聲先到:“大師姐在閉關,大師伯也在閉關,什麼事情啊?”
這女道士不是別人,正是張流芳,這時候正一教上下就數她最閒,聽到這裡有事兒,便躥了下來,身邊自然也是跟着如影隨形的李森。
巡邏的道士一眼瞧見張流芳,便一指橘稚子和安倍直前,說道:“有兩個日本人,指名點姓說要見王師伯,怎麼辦?”
張流芳眨巴了下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橘稚子,她很快認了出來,驚道:“哎呀,你不是橘稚子嗎?你來這裡幹什麼?”
龍虎山乃千年名山,更是中國道教聖地,光是名頭便還在真言密宗之上,而且龍虎山千百年來多少人在這裡飛昇成仙,自然威嚴恢弘,其威儀煌煌之處自然不是李雲東帶着狐禪門那樣的草臺班子能比。
便是心高氣傲的安倍直前在這龍虎山跟前也不敢放肆,低眉順眼,一言不發,橘稚子更是恭敬的說道:“我們想求見王遠山真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稟報。”
張流芳嘻嘻笑道:“王師叔估計在渡雷劫呢,你只怕見不着他。”
橘稚子登時一顆心涼到了底:“啊?也在渡雷劫?”
張流芳奇怪的看着他們:“現在可是驚蟄啊,一分一秒都貴如黃金,不趕緊渡雷劫那幹嘛啊?”
橘稚子近乎絕望,她忍不住便帶出了哭腔:“那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
張流芳想了想,說道:“驚蟄之後是春分,春分之後就是清明和穀雨了,這時候就不適合渡雷劫了,這麼算算,怎麼也還有十幾天吧。”
橘稚子如遇雷擊,忍不住絕望的驚呼道:“十幾天?”一旁的安倍直前見她如此神情,也不禁心中一沉,問道:“稚子,怎麼了?難道也不讓我們見麼?”
橘稚子此時心中真是沉到了谷底,她咬着嘴脣,眼淚不絕,沉沉的點了點頭。
安倍直前忍不住便眉毛一挑,他衝着張流芳用極爲生硬的中國話說道:“我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見王遠山!”
張流芳也叉着腰,學着他的口吻,說道:“王師叔也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能見你。”
安倍直前怒不可遏,他忽然後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咆哮了起來:“王遠山,王遠山!!”
他修爲不低,這一喊,羣山迴盪,到處都是他生硬的呼喊聲,張流芳這樣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眉毛一豎,喝道:“喂,你這人怎麼說不聽的?都跟你說了,王師叔他……”
她話沒說完,忽然便聽見旁邊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溫和的說道:“誰喊我啊?”
張流芳一愣,隨即回過頭來,便見一個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站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她忍不住便驚喜道:“王師叔?你來了?”隨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啊,王師叔,驚擾到你了,我沒能阻攔住他們……”
這時兩名巡邏的道士也滿是激動的上前與王遠山見禮,王遠山性情隨和,微笑着與他們還禮後,便轉頭向道歉的張流芳擺了擺手,然後看向橘稚子,微微一笑:“你……是橘鶴子的女兒?”
橘稚子沒想到自己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時候竟然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見到王遠山!
她激動得小臉漲得通紅:“是,是,啊,不是不是!橘鶴子是我奶奶!”
“啊?”王遠山一愣,隨即便喟然而嘆“原來是她的孫女啊,長得倒是挺像的!我還以爲是女兒呢!唉,時間過得真快啊,她都有孫女了!”
說着,他感嘆道:“橘鶴子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在打水麼?”
這一句話,王遠山嘴角邊噙着一絲輕笑,似乎還在爲當年自己的惡作劇而有幾分得意。
橘稚子連忙搖頭,道:“託您的福,她現在已經明白了您當年的教誨,沒有再打水,轉而開始修補自己的五漏啦!”
王遠山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啊?她悟通了?不簡單啊!唔,以她的資質,能悟通這一點的話,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橘稚子聽他這樣一誇,只覺得與有榮焉,興奮得小臉漲得通紅。
王遠山很快目光又落在安倍直前身上,他目光並不銳利,但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嚴,而且在安倍直前眼裡,這個極早成名的高手雖然平易近人,但是渾身上下都彷彿與天地融爲了一體,實力深不可測!
安倍直前不敢放肆,恭恭敬敬而立,俯首帖耳道:“剛纔多有冒犯,還請原諒。”
王遠山微微一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安倍直前說道:“我叫安倍直前,是安倍家族的……族長!”
王遠山眉頭微微一皺:“安倍家族的……族長?”隨即,他目光一閃,面色一凝,他對日本修行界也頗爲了解,知道安倍有理應該是正值壯年,不可能會突然死亡,又或者將族長一位傳給這樣年輕的少年,他聲音沉道:“安倍有理死了?是誰殺的他?”
安倍直前忍不住便跪了下來,哭道:“是天機玄狐!!”
一旁的張流芳和兩名道士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面孔震驚,只有李森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天機玄狐是何方神聖。
王遠山的目光剎那間變得無比複雜,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靈山,然後目光又緩緩的朝着天南市的方向看去,他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後,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滿是淡定和超然,彷彿已經看透生死。
王遠山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了,是來求援的麼?”
橘稚子此時也跟着安倍直前一同跪下,哭道:“是,還請王真人不計前嫌,仗義援手!”
王遠山輕輕笑道:“起來吧,這件事情你們不開口,我也會去的。這可是……十年前就已經做好的約定呢。”
橘稚子茫然不知道他最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跟着安倍直前站了起來。
王遠山回身對張流芳微微欠身,施了一禮,說道:“去告訴張孔雲,我去履行約定了,請他也要履行約定。”
說完,他一拂袖子,便悠悠朝着山外走去。
張流芳滿頭霧水,忍不住朝着王遠山的背影便喊道:“哎,什麼約定啊?我師父在渡雷劫呢!王師叔,喂,王師叔!”
可不管她怎麼呼喊,王遠山都始終沒有再回過頭來,等他走出了這座山的範圍後,忽然間天空一陣巨響,一道炸雷從天邊閃過,震大地猛的一顫。
張流芳、橘稚子等人都忍不住擡起頭來,卻猛然間看見天空的雲層中剎那間出現兩個不停旋轉的旋窩,彷彿一雙威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遠山,他走到哪裡,兩雙眼睛便跟到哪裡!
王遠山雖是步行,可腳下速度卻是極快,只一會兒功夫便遠遠的去了,而這片翻滾的雷雲也飛快的追着他,洶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