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個月。”
那場舞會上, Reborn告訴她空缺多時的巴利安雲守選拔已經正式提上議程。
“XANXUS已經鬆口了,斯誇羅應該也很快就會跟你提起選拔的事情。”
“這樣麼?”
“你應該還記得當初九代目給你的敕命,”Reborn平靜地盯着她, “當然, 我也希望你記得, 沒有人強迫你離開, 所以是去是留, 你自己決定。”
她垂下眼眸,淡淡地應了一聲。
“嗯,我知道。”
但事實上早就已經做出選擇了。
手輕輕按住心口, 她自嘲地笑了笑。
巴利安閒置已久的雲守一職有人正式頂上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依舊可以像之前那樣留在巴利安, 頂多就是從“代爲管理雲守部門相關文件”換成什麼別的職位。
以她和巴利安的交情以及資歷, 哪怕是新擬一個職位都沒什麼問題。
『貝爾, 我……捨不得你。』
——所以,對不起。
『你是我想要留在這裡的動力, 卻也是我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我很害怕,真的。
我很害怕,貝爾。
我突然發現我是那麼貪戀着你給我的溫暖。
那些你的遷就和退讓,那些你的無奈和關懷,我不想捨棄。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 對你的依賴一點點累積到了我自己都不敢正視的程度呢?
你說我不夠信任你, 但不是那樣的。
你不會知道, 你不經意間的那些舉動和話語, 給了我多大的力量。
我討厭殺人, 討厭活在血腥和黑暗的世界裡,但是因爲在這裡有我想要守護的、珍視的人, 有人關心我、在乎我,我願意承負滿手的罪孽。
可是現在,去留擺在我面前,我該堅持些什麼呢?
『藉口。』
她聽到腦海裡有一個聲音響起。
『全部都是藉口。』
——嗯,我知道。
現在的你可以不懂我,現在的我們一樣可以嬉笑打鬧。
那麼五年、十年後呢?
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呢?
我一直在想,你對我的好會不會都是我的錯覺,因爲我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巧合。
會不會有一天你幡然醒悟,然後一樣棄我而去呢?
到那個時候……我該以怎樣的身份自居呢?
我可以逃避,但是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該來的,遲早是要到來的。
——沒有什麼人是非誰不可的。
只是貝爾,你會不會……因爲我的離開,有那麼一絲一毫的不捨呢?
所以,就當作是我可笑的自尊心,就當作……是我最後的任性好了。
——施捨,我不需要。
“吶,貝爾,我想……可能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匕首落到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貝爾菲戈爾只是略微怔神了兩秒,就和往常一般笑起來:“嘻嘻嘻……終於肯不繼續賴在這裡好吃懶做了?”
“真是的,好吃懶做的人是你纔對吧。我幫你找了個副手,你好歹留着他一條命給你批掉大部分文件,不然可沒人幫你了。”鳳靜蘭略微仰首,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不過其實你真的想的話,只要肯付高額報酬瑪蒙應該也是樂意的吧。”
“你管太寬了吧,鳳靜蘭?”
等到她離開房間,順手帶上門,貝爾菲戈爾才扔開被掰斷的椅子扶手,拎起桌上的電話。
“我的椅子壞了,幫我換一個。”
他低着頭,有些凌亂的金色碎髮襯出了臉上的輕蔑笑容。
——你的決策,從來不讓我參與。
不願意接受別人的保護,不願意吐露自己的心聲,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鳳靜蘭,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貝爾菲戈爾,我喜歡你。」
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逃回自己的房間,鳳靜蘭無力地背靠門板緩緩地坐到地上。
比起這樣煞有介事的道別,她倒是更希望悄無聲息地離開。
只是——答應過你,所以我纔來告別了。
東京的廟會上,貝爾送給她的鑰匙扣上的七芒星被她拆了下來,用細線繫好貼身掛着。
『不想離開你。』
心裡有一個聲音一遍一遍肆無忌憚地叫囂着。
“不可以……”
她捂着臉,泣不成聲。
——貝爾,屬於你我的現實,開始破碎了。
“哎呀,小靜靜,這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這麼豐盛的晚餐啊?”看着一桌子豐盛的大餐,路斯利亞驚呼道。
鳳靜蘭偏着頭想了想答道:“嗯……再過幾天,新任雲守就要來了吧,當是給到時候的歡迎宴會預習好了。”
“還會有歡迎宴會嗎?”
“靜蘭姐姐,我也可以來參加那個什麼歡迎宴會嗎?”沙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靜蘭姐姐的廚藝好好啊,我什麼時候也有這種水準就好了呢。”
“一定可以的喲。”她寵溺地揉了揉沙希的頭髮,“我的廚藝就是被迪諾逼出來的啊。”
“你的手指……”貝爾突兀地說道,“怎麼了嗎?”
她的神色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攤了攤手輕鬆道:“你看能有什麼問題嗎?”
他分明看到她端奶油濃湯上來的時候手指瑟縮了一下的。
“算了,沒什麼。”
瑪蒙隨即盯着鳳靜蘭的雙手看了一會兒,在兜帽的陰影下無人可見地皺了皺眉。
“喂,靜蘭。”
晚餐結束,鳳靜蘭把人都打發了自己一個人去廚房洗碗,瑪蒙進來叫住她。
她無奈地聳聳肩:“果然瞞不住有超能力的術士嗎?”
“六道骸給你施加的幻術?”
她笑着點頭:“是啊,我前一陣子拜託他的,有一點事情要做……”
“這樣的話還是不要洗碗比較好吧,就算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傷口還是實實在在存在着的啊。”
“瑪蒙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呢,不過有防水的OK繃貼着的話沒關係的,我想要在這幾天裡……多做點事情呢。”
瑪蒙思考了片刻,問道:“因爲前一陣子的病假給巴利安財政造成了負擔所以想要彌補一下?”
她一時愣神,隨即失笑道:“果然是瑪蒙風格的看法呢。”
瑪蒙默然在後面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廚房。
“你應該是瞞着貝爾在做些什麼事吧?記得給我轉一筆封口費。”
“喂,敲詐嗎?”
“隨你怎麼想。你們兩個這樣下去……算了,我什麼都沒說。不過如果要心理諮詢的話可以來找我,看在我們那麼熟的份上價錢我可以給你打個八五折。”
“……還藉機打廣告嗎?”
她垂手站在水池前,臉上的笑容漸漸漾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XANXUS依舊是很少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這些天裡屈指可數的幾次見面也就只有前天早上的時候聽到他說了一句“垃圾”就沒了,斯誇羅這兩天也很少見的沒有衝她咆哮,想來人事變動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總是知道的吧。路斯利亞和列維應該是什麼都沒發現,瑪蒙大概察覺到了一點,但是還不清楚,貝爾麼……
她看着面前書桌上攤開的六張信紙,深深地嘆了口氣。
寫些什麼呢?
根本不知道應該表達些什麼啊。
如果是“親愛的S娘,祝你在我不在的日子裡繼續和X爸相親相愛”之類的話,說出口倒也算了,寫在信紙上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斯誇羅也絕對會把她找出來暴扁一段的。
可是要煽情的話……會更加捨不得離開的啊。
所以索性不辭而別好了,反正斯誇羅會幫她收拾爛攤子的。
苦惱地抓了抓頭髮,鳳靜蘭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看日曆,在今天的數字上也用黑筆畫了個圈。
三天後是弗安塔娜的入隊儀式,然後還有兩天的交接和熟悉時間。
——最後的五天。
鳳靜蘭對於迎接弗安塔娜這件事情表示出了無比的熱情。
但是貝爾覺得,這只是她想要強迫自己不去想即將離開這件事的手段罷了。
他們兩個就像又回到了當初莫名其妙冷戰的時候的樣子,路斯利亞好幾次來問他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一樣的。
——比起那時單方面的迴避交談,現在更多是懶得再爭吵吧。
但其實現在不吵,以後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而且除此之外,他們似乎沒有什麼別的相處模式了。
他自嘲地想着。
弗安塔娜就在這麼一片刻意營造出的熱烈的氣氛中入駐巴利安本部。
有點出乎意料的,她居然和列維一樣是個BOSS控,而且和斯誇羅隊長的關係一開始就挺糟糕的。
不過現在貝爾忽然覺得原本很期待的折騰新晉幹部也不見得是什麼有意思的事。
確切的說,只是一下子做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了。
“絕對不會給她準備什麼告別禮物的,誰讓她這麼自說自話的。”
他看着手裡的精心包裝的禮盒氣急敗壞地自言自語。
鳳靜蘭並沒有帶很多東西走,除了一直穿的幾件便服以外只把那件蒼藍色浴衣放進了行囊,日常用品也基本上都規規矩矩地放在原位。
“骸,又要麻煩你了呢。”
六道骸無奈地掂着手上的六個信封,嘆了口氣:“我說你啊,反正不用當面說出口,幹嗎不自己親手送呢?”
“我怕我一個衝動就又動搖了啊。”
“既然不想走,就留下來好了,反正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她搖頭。
“真是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愛鑽牛角尖啊。”
“我就是這個樣子,改不掉了啊。”
“那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
“Reborn給了我一年的假期,我想先去各地旅遊一陣子,再回來看看有什麼安排。”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記得寄明信片來啊。”
“放心,絕對不會少了給你的手信的。”
“幾點登機?”
她看了看錶,“一小時後。”
“要送你去機場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回來讓你接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