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 崔家禍
崔叢善着實不明白,崔珊好好地讓他搜查府中上下作甚?還說什麼要掘地三尺。
崔太太道:“瑤兒要出閣,便是婚宴都忙不過來,哪有閒工夫做這事。”
“你們……”崔珊心頭一急,“不就是搜查一遍,怎的就不行了?”
崔叢善道:“等過了明日就令人搜查。”
崔珊冷聲道:“祖父、祖母可別當我是隨意說說。曹玉臻失蹤了,早前我的侍衛發現他常去泰和裡大遼行館……”
崔太太輕嘆一聲,“你和離便和離了,也不該將曹家人逼得太甚?”
“我不逼他們,他們就要害我。”
胡香靈如今是害不成她了,在暗娼館裡都做了好幾日的娼人,就算有朝一日曹玉臻尋到她,也不會要她了,怕是連妾侍的名分也不會給她了。
崔珊想想就解氣,她不毀胡香靈的容貌,如今她可是憑着那張清秀的好容貌賺錢呢;她也不毒啞她,讓她繼續留着一副美妙的嗓子;她要的是胡香靈生不如死。
崔珊原是回來瞧瞧,給崔瑤添妝,隨道再問問上回的事,“祖父,不瞞你說,這是素妍的意思,她擔心曹玉臻會聯合他人陷害崔家,讓你好好搜查一番呢。”
左肩王妃說的話,這就要讓崔叢善好好想想了。
崔太太一臉肅色:“你怎不早說?”
崔珊道:“我與母親一說,她就令人搜查了大公主府,雖說也沒搜出來。好歹圖個心安。我與祖父說了好幾日了,至今也沒個動靜。”
大駙馬道:“大公主府沒搜出東西。左相府也不會有什麼。”
崔珊不安地說了句“希望如此”,可有些事不是她希望就成的。與崔家人閒聊了幾順。崔珊告辭去崔瑤住的閣樓。
與崔瑤添了妝,陪崔珊說了一陣話。
明兒是崔瑤出閣的大好日子,還沒坐多久,唐家來催妝的人就到了,過了午後,又有唐家的二十六擡聘禮入門。
崔家給崔瑤備的,雖不如崔珊的嫁妝多,倒也豐厚,皇城別苑兩座。良田莊子五座約二千二百畝,又有店鋪十八家。嫁妝箱籠有六十二擡,湊足八十八擡的數目。
就在崔珊姐妹閒話出嫁喜事時,刑部尚書顧力行的明鏡候府上來了位神色匆匆的大理寺卿白大人。
少了寒喧,白大人拉了顧力行到一邊小聲說話。
顧力行驚道:“消息屬實?”
白大人從懷裡掏出一封密函,道:“這是一個知情人寫來的告發狀紙,老師請看!”
一紙告發狀,彷彿萬斤巨石沉落湖心,擊起千丈巨浪。
顧力行驚愕地看着密函。上面清楚地寫着,某月某日左相崔叢善與大遼人秘密接觸,又何年何月,二人私通書信。
新皇一早就有要動崔叢善的意思。這一年多來,顧力行也在暗中蒐羅證據,更重要的是秘密調查崔家的產業。有金銀幾何、田莊多少、店鋪何處,皆無鉅細。早已瞭若指掌。
白大人見他面露疑色,“老師。這事不能再拖!”
原是師生情分,對於顧力行想動崔家,白大人一早有所察覺,只是一直沒有證據,再則大公主畢竟是先帝的長女、愛女,要動崔家也非易事。雖知崔家是靜王黨人,但崔家一直沒犯大過,不能因疑是靜王黨人就對此下手。
顧力行猶豫不決,一旦捉人,此事非同小可,而他是皇帝倚重的信臣、能臣,他女兒還是宮裡的端妃。
崔家亦是百年大族、一門之中也算是人才濟濟。
白大人心急如焚,厲聲道:“老師,這等國之蛀蟲,拿着朝廷俸祿卻通敵判國,不能再耽擱了,要是耽擱,萬一走漏風聲,這可如何是好?”
新皇在一年前表露要對崔家的意思,還示意顧力行秘密蒐集證據。
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可錯過。
崔叢善爲相二十年,府中可貪了不少金銀珠寶。
顧力行握緊拳頭,只覺掌心都是密密的汗珠,不是害怕,而是覺得這事可大可小,“聽說崔家二姐兒一直無人求親,如今好不容易尋上一門親,卻要……”
他亦是父親,回想昔日,因他是酷吏,嫡長女年過十六一直無人問津。後來,還是他與還是吳王的皇帝交好,得了吳王的承諾,待他登基之後,就納顧令雯爲妃,顧家也纔有了今日的風光。
白大人微微一笑,“老師什麼時候如此心慈手軟了?”
顧力行定定心神,納了一口氣,雖是二月卻是這樣的冰涼,道:“事關重大,立馬入宮覲見皇上,你隨我一起去。”
當即令明鑑候府大管家備了車轎,二人入宮拜見皇帝。
新皇接過信函,崔家他是早晚都要動的。
只是,這告發崔家的又是何人?
他憶起了素妍說過的曹玉臻,此人從皇城消失了,曹家老太太分給他們母子的家業一點未動,田莊、鋪子、物什都送回到曹老太太手上,或給曹家大房、或給曹家三房,曹玉臻母子再無異議。
新皇問:“可知是什麼人告發的?”
白大人回答:“稟皇上,辰時二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送來的。”
顧力行低聲道:“你當時就該問過明白,到底是什麼人告發的,消息可否屬實?”
白大人一時語塞,他只覺得這大好的機會,還不曾問到任何話,如果信函上所說屬實,崔家此罪不小。
動江家、周家……新皇會覺不捨,江家是他倚重的良臣,周耕林又是清流之首,而新皇原是朱武的學生,骨子裡亦有幾分傲氣。
白大人道:“下官派人追出衙門。抓住了送信的孩子,據他所說。將密函送給他的,原是一個長得很俊美的文弱書生。穿着銀灰色的袍子,信是二月十八日前就給他的,另賞了一兩銀子的跑腿費,令他於二十一日清晨送到大理寺。”
俊美、銀灰色……
新皇綜合這些關鍵用詞,是曹玉臻!
唯有曹玉臻最愛着銀灰色袍子,長得又很俊美。
如若沒有素妍的話,他還無法鎖定是曹玉臻,這皇城之中長得好看的年輕男子不少,穿銀灰色袍子的人亦有不少。
無論曹玉臻是因爲私憤。還是公怒要對付崔家,這於新皇來說都是一個現成的藉口。
曹玉臻十八日就應離開了皇城,如今去了何處,無人知曉。他能製造“證據”構陷崔家,一樣也有可能同樣陷害了其他大臣,只是,崔玉臻這背後之人是大遼人?亦或還有其他人?
新皇坐在龍案上,不說一話,臉色凝重。瞧不出悲喜,雖說年輕,如今連江舜誠都捉摸不透這位年輕的皇帝。
白大人抱拳道:“皇上還得早做決斷,萬一走漏了風聲。怕要錯失機會。”
萬一崔家真是通敵判國,證據沒了,崔家來個死不認罪。就極難定罪。
新皇喚聲“顧愛卿、白愛卿……”
二人齊聲應“微臣在!”
新皇朗聲道:“着白愛卿領八百御林軍,火速包圍左相府。務必要尋出這告發函上所說的東西。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崔家就算是先帝大公主的婆家。要是罪證確鑿,罪不容恕!”
“臣定當謹遵聖諭!”
新皇擡臂,說了句:“告退!”
白大人領了差使,心滿意足地退出大殿,他是大理寺卿,但這回要揚眉吐氣,要是拿下崔家的案子,定會轟動朝野。受先帝寵愛二十餘載的崔叢善,居然是盜國奸臣,他也會因這案子揚名立萬。
顧力行正要抱拳告退,新皇道:“顧愛卿……”顧力行立應答一聲“稟皇上,微臣在!”
新皇神色嚴肅,那件事他覺得應該告訴顧力行,畢竟是舉國大事,招了招手,示意顧力行走得更近些。
大總管見君臣要議大事,揮着拂法,打了個手勢,示意服侍的宮娥、內侍一併退下。他遠遠兒地站在一邊。
顧力行近了跟聖駕前,又喚了聲“皇上有何吩咐?”
新皇吐了口氣,將左肩王府、江家、周大學士等府上陸續搜出“通敵賣國”密函的事兒說了,當然,這不是官府搜出,而是臣子自己搜出的。
顧力行聽罷之後,“這背後還有大陰謀?”
這是連小孩子都能猜到的事。
新皇道:“朕告訴你這件事,是要你多留份心!”他狹長的眸光閃動,漏出一絲狠決與殺氣,“這兩日朕已派了暗衛秘密監視大遼行館及西歧、啓丹等國行館,暫時還沒發現他們的異樣,但是已經查出一些端倪,有消息說,大遼國王子於半年前秘密潛入皇城,用的是大遼行館護衛百夫長的身份。”
顧力行驚歎一聲。
堂堂王子竟用百夫長這樣的卑賤身份,難不成真有什麼陰謀詭計?
新皇微眯着雙眼,這事兒他是反覆思量過的,微闔着雙脣,手裡捧着茶盞,卻沒有飲水,只是沉思。
顧力行道:“大遼國王子的背後,一定還有內賊,以同樣的方法陷害我朝重臣,可見這內賊非可小可。”
新皇憶起素妍說過的話,“藏在暗處的內賊可藉此朝臣‘通敵判國’之罪,要脅朝臣爲他所用。”
顧力行想到崔叢善,“皇上的意思是說,崔家很可能是被人要脅不成,反而……”
“不!崔家是罪有應得!”新皇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就先拿崔家開刀,其他臣子要是警覺的,自會搜查各府,但愛卿得查出是內賊是誰?能神鬼不知地將這麼多的誣陷密函藏於各家,就非尋常人能做到。”
無論是這幕後的是誰,都必須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