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戴孝

509 戴孝

靜王妃微微一凝,“死比活着好啊。”

她還能記得初識聞太太婆媳時的風光,這才幾月就落到這等下場。

宇文軟的寵妾道:“王妃,我們……會如何?”

“皇家婦就算到了最後只有兩條路,要麼被賜死,要麼貶爲宮婢。”

永遠不可能讓皇家婦做官妓,皇家也得顧忌顏面。

靜王妃不再說話,只靜默的唸經。

新皇下令讓靜王的子孫後代去西菜市口觀刑,就是殺雞儆猴:你們的命都掌握朕手裡,朕要殺你們易如反掌。

江書鯤帶着五房父子三人回到文忠候府。

五房的丫頭婆子一早就備下了祛除晦氣的艾草香湯、柚葉薰煙,父子三人一進府門,就要邁火盆袪晦氣,這濃煙直嗆得兩個孩子不停咳嗽。

回到五房,又各泡了香湯。小九因左腿傷着,身上也被婆子用艾草湯給擦洗了一遍,給他換了乾淨的衣衫。

江書麒換了新衣服,颳了鬍鬚,雖然清瘦倒也精神了不少,又吃了大廚房做的富貴吉祥湯,這纔去如意堂拜見父母。

江舜誠望了眼江書麒,掃過如意堂兩側站着的子孫,道:“皇上下旨,今兒文武百官休朝一日,所有人去西菜市口觀刑,你們也去瞧瞧吧。瞧過了,就知道怎麼做,免得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衆人齊聲應“是”。

大管家一早就備了馬車,江家兒郎們,除了幾個年幼的,一律或騎馬,或乘車前往西菜市口。

西菜市口今兒黑壓壓的全是人。就連西城牆上也站滿了觀刑的官員,有的是獨自來的,有的是帶了自家兒孫一起來。

江舜誠領了兒孫上了城牆,也站在人羣裡。

今日監斬官是七王爺宇文琮,副監斬分別是顧力行和十一王爺。

顧力行讓師爺高聲唸誦了各人的罪行,所判刑罰。

百姓們擁堵着整個西菜市口,議論紛紛,還有人時不時扔出爛菜葉等東西。口裡咒罵着“貪官”、“壞蛋”。

江家兒郎在西菜市口觀刑,素妍與大太太、二太太等去五房探望兩個孩子。

何氏因主管府中繡房,喚了兩繡娘給兩個孩子量尺寸做新衣。

宮裡的太醫給小九診斷後,取下了木棍,捏了捏小腿處斷裂的骨頭,小九疼得哇哇尖叫。那聲音讓幾位太太和奶奶於心不忍。

太醫道:“小腿骨斷了,裡面還有骨頭碎片,以在下之見。還得把骨頭碎片取出來纔好。否則就算將來康復了,孩子一走路骨頭碎片紮在肉裡也是疼的,每一步都如在刀尖上走。”

素妍道:“太醫是太醫院裡精通骨科的,還請太醫幫忙治療,減少孩子的傷痛,爭取最大程度的治癒。”

“不易久拖,在下回去準備一下,儘量早些過來,再帶兩名太醫幫忙。”

“有勞太醫了。”素妍令白芷送太醫出去。

三太太何氏領了傳鑑,張雙雙也帶了奇峻過來陪小八、小九玩耍。

太太、奶奶們則聚在五房芝蘭院外頭低聲說話。

大太太沈氏道:“小姑。這小九好了,不會殘疾吧?”

素妍輕嘆一聲。“瘸腿怕是避免不了。這都不是最痛苦的,怕是傷愈好,這天晴下雨斷腿處都會疼痛。這名太醫擅長接骨,我們都應該相信太醫。回頭取了碎骨,我再查閱醫書,看看有沒有旁的法子。”停了一下。“一早也派了青嬤嬤去義濟院,問問黃桑道長他們的意思,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何氏厲聲道:“聞氏也太心狠了,居然要謀殺親夫,還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摔斷了腿,真夠可憐的,好好的孩子就變瘸子了,將來入仕都成問題……”

張雙雙道:“從小我就知道聞雅霜不是個省事的,唉,怎的鬧出這麼一出,那可是她親兒子,真能下得去手。”

何氏道:“這種女人我們江家要來做甚,平白污了賢惠太太、奶奶們的名聲。讓五弟休掉,回頭大嫂、二嫂張羅着尋個好的,想起來就氣。”

此刻何氏噼哩叭啦地發作起來,狠狠地叫聞氏給臭罵了一頓。

素妍訥訥地看着何氏,倒不是因爲她的話,而是她驚異地發現何氏坐滿小月自孃家回來,頭上竟然戴了朵素白的小花,之前以爲是眼花,許是旁的顏色在陽光上誤作了白色,此刻何氏近在跟前,確確實實是朵小白花。

通常女人戴白花,是爲了守孝、守節,江書鵬好好兒的,何氏只能是守孝了。

沈氏與張雙雙見素妍盯着何氏看,也看着她頭上的白花。

何氏苦笑了一下,擡手摸着頭上的白花。

慕容氏按捺不住,驚道:“三弟妹這是怎了,這孝花可是亂戴的麼?”

何氏眼眸一垂,面露悲傷,低聲道:“我孃家二嬸過逝了,這是爲她戴的。”

沈氏還是第一聽她說孃家二嬸,神色很是古怪。

張雙雙道:“我道是怎了,今兒一早,瞧眉兒也戴着白花,連小七也繫了根白色的腰帶,我還好奇着呢。”

何氏尷尬一笑,“小七系白腰帶忌諱,這孩子剛繫上就換回去了。”倒是湘眉頭上的小白花還一直戴着。

沒想,何氏竟要給她孃家二嬸戴孝。

沈氏只覺得這事哪裡說不上的奇怪。

何氏又把話題說到小八、小九身上,多是同情。

衆人看到孩子,覺得太過可憐。

沈氏蹙眉,面露憐惜。

慕容氏只不說話。

張雙雙則是滿臉同情、憐憫,換作是她萬萬做不到這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推開就是,怎麼能用腳踹,還一腳把孩子踹斷了腿。

幾人看過了孩子,又云集到如意堂,七嘴八舌地說着話,表現得滔滔不絕的當屬何氏,因她頭上戴着白花,虞氏好奇的盯着,張雙雙說了緣由。

虞氏道:“既是何家二太太沒了,回頭讓人送份禮過去。”轉而對何氏道,“出了這麼大事,你怎也不說一聲,是什麼時候的事?”

何氏支吾了一陣,“我上次回孃家後第三日,我……二嬸就沒了。”神色裡似有難言之癮,又不願多說,隱着苦痛,咬着雙脣,似在隱忍着什麼。

虞氏不願提及她的傷心事,衆人依舊說小九的事兒。

何氏最是口若懸河,把聞家上下都罵了一遍,又說聞氏如何不賢,江家就該休掉之類。

虞氏昨晚就聽說此事了,這會兒見何氏聒噪,罵了句:“少說兩句,你只當就你一人難受,我們大家哪個不心疼。”

何氏立馬住了口,不說小九的傷,反問:“婆母,我們江家不會還要聞氏吧?這可是謀殺親夫、打殘兒子……”

虞氏翻了個白眼,想裝着未見。

何氏似對這事特別熱心。

沈氏與張雙雙暗自猜測起何氏的動機,對了,九月初五那天何氏孃家的大侄女也入宮遴選後妃,貌似剛入宮門,就遇太后、皇后派來的老嬤嬤進行第一番挑選,何小姐直接就落選了。從她入宮到出宮,據說還不到半個時辰。

禮部倒是選了適齡官家女子近二百名,最後老嬤嬤們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初選是六十名,才從六十名裡挑了十八名住入儲秀宮,只等着皇后、淑妃、端嬪進行最後的挑選。最終落選的,便會放還各家,與家人團聚。

何小姐落選,何氏又有了新的想法。早前何氏就打主意,要把她大侄女嫁到江家來。

江書麒娶了回惡婦,就算真要休掉聞氏,這第二位妻子也要精挑細選。

張雙雙起身道:“說着話就要到晌午了。我去瞧瞧大廚房備好午食沒有。”

虞氏道:“雙雙,小九腿骨受傷,吩咐大廚房做些有營養的給孩子吃。”

張雙雙應聲。

虞氏又道:“老大媳婦,給芝蘭院的管事婆子說一聲,多上些心,莫虧了孩子。至於五房的事,等書麒回來問問他的主意,是休還是怎麼的,都讓他自個做主。”

何氏喚聲“婆母”,一臉痛恨的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五弟哪有什麼主意,還得婆母拿主意。雖說五弟被免了官職,降爲秀士,不是說了可以參加明春的科考麼。五弟的學問好,只是從頭來過,明春一定能得中……”

虞氏之前才訓了聒噪,這會兒又忘了。

慕容氏含笑捧着茶盞喝茶。

初秋跌跌撞撞地進了如意堂,人未至,聲音先到了,“稟老太太、大太太,六太太許是要生了,這會兒肚子疼得都直不起腰了。”

沈氏與慕容氏一聽,雙雙奔了出去。

初秋又細說了情況,兩位太太傳了府中的穩婆,這是江家府上自己的婆子,接生過數回頗有經驗。

沈氏又傳了小廝來,讓人去府外再請兩名穩婆來。她親往沉香院坐鎮,生怕有個差錯。與虞氏說明先帶着丫頭告退了。

慕容氏估摸着這一時半會兒定是生不了,索性在如意堂多坐一回。

李碧菱反而心急,也領着婆子退下,要去沉香院看看。

何氏一臉驚色,“這不是才七個月麼?莫不是動了胎氣要早產。”

大房、二房都是知曉實情的,反是她一臉好奇。

虞氏不說話,今兒這何氏古怪得很,話比尋常多了許多。“老三媳婦沒事回靜瀾院去,你院裡還有四個孩子要照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