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 盜金牌
若江書麒僅是貪墨案,被流放、降職就成。只因與聞家扯上關係,就要關入大牢。
胡植妻要離開的時候,聞氏喚了聲“胡大嫂”,笑道:“這些天老看你來,一直說不上話,胡大嫂是我見過最賢惠、美麗的女子。”
長得醜的,偏喜歡別人誇她漂亮。
胡植妻便是如此。
胡植剛從西北迴來,沒見過什麼女人,只想着有個女人嫁他爲妻,願意爲他生兒子就成。
聞氏見她歡喜,忙道:“請問胡大嫂,聞家的案子……”
“聞家,哪個聞家?”
聞氏道:“早前的吏部尚書聞其貴。”
“哦,你說那個挑唆寧王世子造反的聞家呀,我知道,刑部定了幾十條罪名,九月初十於西菜市口問斬。”
聞氏渾身一顫。
胡植妻一臉茫然,“江五太太問這做甚?”
她竟不知,被自己喚着江五太太的婦人是聞家的女兒。
聞氏抑住劇烈的悲傷,搖頭道:“我就是隨便問問。”
九月初十,今兒已經是九月初八了,明日就是九九重陽節。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
當天夜裡,聞氏苦苦地哀求着江書麒:“夫君,好歹我們也做了六七年的夫妻,你原諒妾身好不好?我求你原諒我……”她跪在欄杆前,重重的磕頭。
江書麒聽到陣陣聲響。
“你若不原諒我,今日妾就磕死在牢裡,妾犯的錯很重。你怎麼怪妾都不爲過。你就讓妾死在這兒吧,讓妾一死謝罪……”
江書麒本想於過往幾日一樣,不往心裡去,可到底是夫妻,心下一動,道:“你真知錯了?”
“妾知錯了,妾不該怨恨江家,不該挑駁夫君與江家的骨肉親情。”
江書麒不想原諒。看着兩個年幼的兒子,有一個已經夭折在江南的牢裡,剩下的兩個,他希望能看到他們平安長大。
小八仰頭看着父親。
小九用稚嫩的聲音道:“爹爹原諒孃親吧,我想孃親了,讓她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江書麒再硬的心腸也柔軟下來,道:“好。爹原諒你們的孃親。”
一連求了好幾日,今日又是拼命的磕頭。
次日一早,江書麒與相熟的獄卒說了一聲,放聞氏與他們父子三人住一處。聞氏要了一桶熱水,擦洗了一番,換上了體面的衣袍,一整日哄帶着兩個孩子。玩得極是歡喜。
她藉着整理牀榻的機會,想地到免死金牌,卻只尋到一袋子銀子,約莫有二三十兩。她小心地揣在懷裡,小八看在眼裡,對於母親的所爲,有些不解。
晚上來送暮食的是天牢廚房裡的婆子,丈夫是天牢裡的獄頭。
聞氏一早就觀察出來了,並不是每晚都是胡植妻來送飯,偶爾也會是別的女獄卒。抓了一些零碎銀子。約莫有三四兩,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塞到婆子手裡,低聲道:“待我拿到免死金牌,還請婆婆放我出去纔好。”
婆子微愣。
聞氏給了她一個堅定的表情。
婆子鎖好牢門,提着粥桶離去。
江書麒與兩個兒子埋頭喝粥吃饅頭,這幾日下來,小八、小九也不饞嘴了,見到吃的。也不會用手去抓。
聞氏不知從哪兒尋了根二尺來長的木棍,小心地藏在背後,走到江書麒身後,擡手就是一棍。江書麒吃痛,回頭相望,聞氏又一棍,頓時額上滲血。
小八瞪大眼睛,癡了片刻,尖叫驚呼“爹”,跑近江書麒就要扶,卻見聞氏厲喝一聲:“吃你們的飯。”
聞氏從江書麒的懷裡摸索一陣,終於掏出了免死金牌。
小九腦海裡掠過“那是能讓他不死的東西”,奔了過去,抱住聞氏的腿,拼命搖晃,“娘,人不能拿走爹的東西,沒有這金牌,我們就要死!你把金牌還給爹爹……”
小八抱住江書麒也是一樣的搖晃,聲聲喚“爹”。
聞氏拍打着牢門,大聲道:“來人,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有免死金牌,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多會兒,喊聲就喚來了獄卒和那名獄頭娘子。
小九緊緊地抱住母親的腿,說什麼也不敢撒手,“娘,那是爹爹的金牌!”
她不能心軟,她得救父母、哥哥、侄兒,聞家不能這樣倒下。
聞氏拿定主意。
小八見父親昏迷不醒,起身厲喝,“把金牌還給爹!”
獄卒見有免死金牌,只能放人。
聞氏不想耽擱,江書麒被她打暈,她已經再無退路,就算回到江家,江家怕也要休妻了。她這回犯的可謀殺親夫的罪名,比昔是三房的孟氏犯得更重。
她必須硬着頭皮走下去。
狠狠心,她低喝:“小九,放開!”
小九搖頭,只拼命抱住母親。
聞氏想要駁開他的手。
牢門已開。
她得出去,明兒就是九月初十,聞其貴父子就要被殺頭。
她無論如何也得救出幾個人來。
聞氏見剝不開小九的手,擡腿就是重重的一腳,小九小小的人兒,一個踉蹌撞在桌案上,那方方正正的桌腿,險些要把他的嬌嫩的細腿給折斷一般,他“哇”的一聲哭起來,然只哭一聲便再沒聲響。
聞氏出了牢門,隔着欄杆望了一眼。
小八見狀,飛奔過去,抱起弟弟,恨恨的看着母親。“小九!弟弟!快醒醒!快醒醒……”
聞氏痛苦地看着這一幕,“小八,你不要怪我。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江家不會再要我了,我必須救你外公、外婆和你舅舅、表哥……”
小八雖然年幼。此刻被憤怒充斥、填滿了整顆心。他親眼目睹親孃地他父親下手,又摔昏他的弟弟,眼淚汪汪,用稚嫩而滴血的心問:“我們還不如表哥麼?”
“是。你表哥能延續聞家的香火、聞家的根,可江家人丁興旺,有你們、無你們都可。”
這是一句世間最無情的話。
若干年後,小八每每憶起這幕,還是不能原諒聞氏。成爲他一生都不能化解的恨。
聞氏決然而去。
到了前面天牢,近了聞家人,站在牢房外,聞家人吃的都是如開水般的稀粥。
當一個女子的影子映入牢房,聞其貴擡頭望了過來,見是聞氏,驚喜道:“雅霜。是你嗎?”
聞氏道:“爹,是我。我來救你們了,我拿到了免死金牌,只是這金牌只能救五個人。爹,你和娘、大哥我是一定要救的,還有一個你想救誰?”
什麼丈夫、兒子……
沒有她爹孃就沒有她,沒有聞家也沒有她的富貴。聞雅雲就是最好的例子,昔日聞家陪嫁那麼多的東西,還是不能助聞雅雲保住榮華富貴。
聞太太與聞大爺奔管牢門,不可思議地看着聞氏手裡握着的免死金牌,那四個大字閃閃發光,耀人眼目。
相隔幾間牢房後,便是靜王府的人。
靜王妃一臉茫然:“這免死金牌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我聽說過鎮遠候陳家因是太祖皇后的孃家又是開國功臣,太祖皇帝特賜了丹書鐵券,這免死金牌……”
靜王世子微微垂眸。
宇文軻也看着那邊,沉思良久。“記得先帝時,曾封賞了安西三縣沐食邑,後來被她請辭了,曾有傳言說,她用三縣封邑換取了一塊免死金牌。”
廣平郡王驚道:“大哥的意思是說,那免死金牌是安西郡主給的?”
靜王世子苦笑道,“這麼貴重的東西,安西怎麼可能給了聞家。換作你、我都會留下保命,誰也不知道他日會發生什麼。”
宇文軻輕嘆道:“一介女子,能居安思危,棄三縣世襲的封邑不要而只求一塊金牌。謀略長遠,令人歎服。”
聞氏拿着的免死金牌,無疑吸引了衆人的眼睛。
很快就有獄頭到了。
聞家都是朝廷欽犯,就算有免死金牌,也得上報刑部。
聞氏大聲叫囂着,“怎麼還不放人,難道你們沒看見,我手裡有免死金牌,見此牌如皇帝親臨?”
獄頭等一干獄卒跪在地上,道:“刑部早已定案,說聞家上下犯的乃是死罪。在下想問一句,聞小姐這金牌從何而來?”
“你管我從何而來,金牌在我手裡,我想救誰便能救誰,否則,要這金牌有何用?”
獄頭對一邊的獄卒道:“你立馬稟告刑部顧大人,就說天牢這裡出了大事。聞小姐,若是顧大人同意放人,小人定會立馬放了聞家五條性命。”
獄卒出去不到兩刻鐘,就有獄丞着了官袍而至,見確實是皇帝所賜的免死金牌,忙忙下跪。
聞氏道:“放我父母、兄長和兩個侄兒。放人啊!”
聞大奶奶一聽,忙道:“大姑子救我!” ✿тTk ān✿℃O
聞氏彷彿隨時都能救出家人一般,冷着臉瞪了一眼,不以爲然。
她原本沒打算救聞大奶奶,想救的只有她的哥哥、父母,既然能救侄兒,便多救一個。
獄丞腦子裡快速地轉動着,聞家乃是朝廷重犯,新皇初登大寶,就算釋放了江湖匪盜,卻唯獨不敢赦免聞家和靜王黨犯過的官員。“如果在下沒記錯,聞小姐也是戴罪之身。除你之外,還能救四人。按我朝法典,救人之權當屬免死金牌擁有者。換句話說,是誰得了此牌,便由誰決定救誰?顧大人得入宮查尋內務府和禮部卷宗,看這金牌乃是誰人擁有?若非聞小姐之物,聞小姐犯的乃是盜取皇家聖物之罪,這個罪也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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