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執拗女

422 執拗女

素妍擡頭望着院門,但見上面掛着塊匾額,書着“祥瑞院”三字,一邊還有三個小字,“唐觀”。

傳珠答道:“這牌子,是信伯父請晉陽唐大才子寫的。二月才做好的,字寫得很漂亮。”

因爲家族人多,爲了分別看來,晚輩在喚時,都要加上對方的一個字,江舜信,喚作信伯父。

白燕快奔幾步,站在院門前朗聲稟道:“稟田嬤嬤,郡主來陪老候爺、老太太用晨食來了。”

田嬤嬤從正堂裡出來,笑了一聲:“郡主今兒起得真早。”

“昨兒白日睡過,天一亮就睡不着了。”素妍進了正堂。

祥瑞院是一座新修的院子,正房四間,東屋爲兩進的屋子,帶有一個小耳間,擺有小榻、桌案,是供值夜的下人住的。內裡有道布簾,裡面是江舜誠夫婦的房間,屋子很大,沒有隔斷,只用了屏風將前後隔開。

正堂又作花廳用,堂前擺有一張桌案,牆上掛着字畫,上書“禮義傳家”四字,飛舞張揚,行雲流水,素妍站在牆前細細地審視着。

傳珠歪着腦袋,看了許久,也沒認出是四個什麼字,“這字寫得也太難看了,怎能掛在這裡。”

素妍道:“這是狂草,天下會寫的人很多,但能寫好的卻廖廖可數。這人的狂草寫得張揚飛舞,筆力厚重,又有三分飄逸,可見是半醉之時寫的,落筆快捷,風格不羈……”

江舜誠站在東屋通往堂屋的門口,笑意淺淺,“這是唐觀的墨寶。”

素妍微微含笑,款款行禮,“爹爹昨晚睡得可好?”

東屋傳來虞氏的聲音,“他是睡好了,可沒把我給吵死,那呼嚕打得跟驚天的雷似的。直至過了四更,呼聲才小了,我亦才睡下,還沒睡好,天又亮了。”

素妍笑了起來,“女兒給爹孃請平安脈,這一路奔波,吃不好、睡不好,是得調養些日子。”擔心虞氏又說出什麼話來,忙道:“傳字輩的傳珠也過來了。”

院門外,傳來江傳良的聲音,遠遠地就喚着:“祖父!”

身後跟着張昌興,二人已換了身衣袍,見到傳珠在,張昌興微愣了一下。

傳珠反應極快,行禮道:“良哥哥好!張表哥好!”

二人彼此交換了眼神,回到晉陽,他們倆也被弄糊塗了,莫名地冒出一大堆的堂姐妹、侄孫兒女。

江舜誠擡手道:“傳飯!”

田嬤嬤應聲,立有大丫頭去傳飯,不多會兒丫頭下人們魚貫而入,不僅是江舜誠的正堂,廂房裡也擺了一桌,是同行的護衛和大丫頭。

素妍取了湯勺,從鉢裡打了羹湯,給江舜誠盛了一碗。

江傳良道:“祖父今兒可要我們倆授課?”

江舜誠看着他倆,“你們想出去玩?”

江傳良低頭笑了。

張昌興賠着笑臉。

素妍道:“他們的精氣神倒好,瞧瞧,哪裡像趕了遠路的。”

江傳良撓了撓頭,“祖父,就讓我們出去逛逛,有傳家陪着,指定不會出岔子。”

江舜誠道:“你們去吧。午食前得回來。”

江傳良朗聲應下。

張昌興一張俊臉笑成了花。

傳珠含羞垂頭,時不時打量着張昌興,偶爾間與張昌興目光相對,張昌興憤然地瞪了一眼,不再理她,只埋頭吃粥。

青嬤嬤進了正堂,喚聲“老候爺”,行了萬福禮,走近素妍身邊低聲地說了起來。

江傳良則與張昌興說着要去瞧熱鬧的事,江舜誠看着一對孫兒,臉上掛着祥和。

傳珠此刻一門心思都放在張昌興身上,沒想張昌興連正眼都不瞧一眼,彷彿壓根就沒瞧見一般。

素妍輕聲道:“你讓白芷跟着去,若是嬤嬤不放心,一道跟去也成。”

青嬤嬤問:“月影院還得留人守着纔好。”

“白鶯還在,況且還有童護衛他們。”

青嬤嬤笑着應承。

虞氏從屋裡出來,田嬤嬤忙新盛了一碗羹湯,又將早留的一份小菜移到桌上,虞氏氣色不大好,許是沒睡好的緣故。

素妍讓江舜誠坐好,細細地診脈,“爹有些上火了,是得好好調養。我開張方子,讓田嬤嬤去抓副藥回來。”

傳珠很是意外,低聲道:“郡主姑姑會瞧病?”

江傳良與張昌興也不理她,起身打着千兒,“祖母(姥姥),今兒我們要出去玩。”

“兩個小皮猴!”虞氏笑罵着,“讓傳家領着路,可要零花銀子?”

江傳良忙道:“要,當然要的。”

虞氏與田嬤嬤使了眼色,田嬤嬤進了東屋,不多會兒,抱了個小布包出來。虞氏道:“每人十兩,可夠使了。”

“夠了!夠了!”

接了銀子,兩人又是一揖,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人。

虞氏一邊吃着晨食,一面道:“今兒可別拉我出門會客,我一會得睡回籠覺,昨晚沒睡好,頭還暈着呢。”

江舜誠想到昨兒那一日的忙碌,長途跋涉,很累,卻有那麼多的族人要見。“今兒便打發了各家回西嶺,書山兩口子還要張羅婚宴,哪有時間陪我們耗着。讓其他族人也回去,我們且好好歇兩日,待十七日乘車趕回西嶺。”

虞氏一身慵懶,吃罷了飯,素妍亦給她診了脈,“娘怎的受了風寒?”

田嬤嬤似恍然大悟,“昨晚沐浴的時候,老太太在浴桶裡睡着了。”

素妍低咕道:“我開副方子吃着。”

有大丫頭遞來了筆墨紙硯,素妍握筆寫了一張,又特意在江舜誠的那張上畫了片樹葉,在虞氏那張上繪了朵小花,“田嬤嬤抓了藥回來,給他們熬上。”

虞氏道:“不就是受了點風寒,過兩日就好。”

“小病不治,就成了大病。娘得聽我的。”停了一下,“嬤嬤只管抓藥、煎藥,他們倆要是不聽,只管來稟我,看我怎麼處罰他們。”

虞氏直身聽着,“我怎麼養了個小老虎。”

“那也是娘生的。哥哥們不在,我不心疼着你們,回頭回了皇城,哥哥們也饒不了我。病了就得吃藥,誰都不許耍賴。”

江舜誠笑着,能這樣被女兒管着,心裡甜滋滋,“好!好!我和你母親都聽你的。”

素妍笑了起來,扶了虞氏回東屋。

江舜誠探動着胳膊,帶了大管家的兒子出了祥瑞院。

傳珠站在堂上,想要進東屋,卻被大丫頭攔住:“主母內室,除了郡主和近身服侍的大丫頭,一干人等都不得進入。”

傳珠只得退回堂上,尋了椅子坐下。

只聽到東屋裡都是說話聲,有的聽得明白,有的又聽得不大清楚。

過了近半個時辰,素妍從裡面出來,田嬤嬤和抓藥的下人已經回來了,提着兩包藥站在門口:“郡主再瞧瞧,哪個是老候爺的,哪個是老太太的。”

素妍打開藥包,仔細辯認,居然把藥方放錯了,“回頭嬤嬤可別弄錯了,讓人盯着熬好,老候爺的,兩碗水熬成一碗,送到他那兒,看着他喝下。老太太這兒的燒開後再熬一刻鐘就得瀝出,讓她喝上一大碗再接着睡。晚上睡前,讓老太太多喝半碗,明兒就能見好。”

田嬤嬤喚了一個大丫頭來,細細地吩咐了一遍。

傳珠道:“姑姑是郎中麼?竟是會瞧病的?”

田嬤嬤笑道:“郡主的醫術,便是太醫院的人都少有幾個能趕上的。還給皇上瞧過病呢。”

素妍覺得田嬤嬤有些多嘴,瞪了一眼。

田嬤嬤倒也識趣,忙道:“我去服侍老太太。”

素妍對白燕道:“我們在就這宅院裡四下走走。”

傳珠緊跟身後,一路上經過一些院落,裡面都有人說話,還有人在收拾東西。

江舜誠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許是已經打發了族人,讓他們各自回家忙碌,不用陪他。

二門處停了幾輛馬車、轎子,有人揹着包袱走了出去。

“我的小姐,可讓我好找,大老太爺說,各家都有要忙的事,不讓大家陪着了,等到四月十八族人們又可以聚在一處,讓各家回西嶺呢。奶奶讓我來尋小姐,我們得回去了。”

說話的是一個打扮得樸素乾淨的婆子,穿着成膝的衣衫,下身穿了灰色帶白碎花的粗布褲子,腳上穿着青布撒鞋。

傳珠回頭道:“我要陪郡主姑姑說話解悶呢,我不回去。”

素妍笑着,傳珠今兒一早就粘着她,雖然話不算太多,可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粘着的感覺。“珠兒,既然是你母親來喚你,你就先回去吧。我這裡有傳珍她們陪着,還有丫頭與我說話,我不悶!”

傳珠扭頭憤憤地瞪着婆子,心裡暗罵:多事!

素妍想了片刻,今兒出門前就猜想到會遇見傳珠,從袖裡取出帕子,裡面包着一根金燦燦的釵子,打造成桃花狀,是三朵桃花錯落而開,下面有金色的流蘇,她走近傳珠,將釵子插在髮髻。“珠兒先回去。姑姑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着實累了,就想好好兒的休息幾日,緩過勁來,纔好陪你們說話玩耍。”

傳珠見她並不是厭煩自己,心下歡喜,“姑姑過幾日一定得叫人來喚我。”

素妍應了。

傳珠擡手摸了摸金釵,跟着婆子走了。

婆子擡頭看着,“真好看,這釵子怕得值不少銀子呢?”

傳珠道:“郡主姑姑給的東西自是極好的。大老太爺都讓族人各自回家,田小倩那臭丫頭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