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慢慢的看着香姨娘的背影越變越小,直到香姨娘的身影徹底消失,她還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最後才淡淡的開口說道:“我們回去吧。”
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聞言不解的問道:“夫人,您來書房不是想找香蘭那丫頭算賬的嗎?那鬼丫頭心眼多的是,依奴婢看她剛剛準是假裝暈倒過去嚇唬香姨娘,指不定一回到房裡就會又變回那副潑辣樣兒……”
“夫人您要是去下人房裡逮上一逮,指不定還能揪住香蘭的小辮子,學着香姨娘的樣子狠狠的打她一頓出氣,讓她打消妄想當姨娘的心、以後也不敢再隨意勾引老爺。”
那煽風點火的小丫鬟乃是展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琴兒,而剛剛一直隱在假山後看着書房裡那出鬧劇的人,正是原本也打算來找香蘭興師問罪的展夫人。
只是香姨娘比展夫人先到了一步,展夫人趕到時屋裡的兩個女人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展夫人見自己不用出手香蘭就有苦頭吃了,於是索性打住腳步先躲到假山背後,冷眼旁觀香姨娘和香蘭究竟誰會鬥勝。
展夫人心裡明白眼下香蘭身份還只是個丫鬟,最終是鬥不過懷着孩子的香姨娘的,不過展夫人很想看看香蘭會不會帶給她什麼驚喜,會不會雖敗猶榮,然後再最後出場完成她此行的目的。
展夫人的目的就是以正妻的身份教訓香蘭,並且告訴她自己決不會答應擡她起來當姨娘、讓她不要癡心妄想的做當姨娘的美夢了,但是當展夫人看到自己的眼中釘香姨娘、和香蘭寸步不讓的針鋒相對時,突然改變了教訓香蘭的念頭、且還突然生出把香蘭儘快擡成姨娘的念頭!
這展夫人同香姨娘明爭暗鬥了這麼久,多少也學得聰明瞭些,自然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簡單的道理,所以展夫人看到香姨娘對香蘭的恨,以及香蘭毫不示弱的對香姨娘進行反擊後,便打算留住香蘭讓她替自己去對付香姨娘,反過來也可以讓香姨娘去牽制香蘭……
至於展夫人最終看哪個比較不順眼,完全可以去另外一個那兒多做挑撥,藉着別人的手除去心頭刺、眼中釘,所以面對琴兒的不解,展夫人嘴角噙着一絲得意的冷笑,道:“我改變主意了,不找香蘭那丫頭的麻煩了。”
琴兒不解的問道:“夫人不打算教訓那膽大妄爲的丫頭了?”
“嗯,我非但不教訓她了,待老爺同我提起擡她起來當姨娘一事時,我還會故作大方的一口應許,”展夫人說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洋洋自得的說道:“這樣一來我不但賣了老爺一個面子、討好了他,還能夠給香姨娘樹立一個年輕漂亮的勁敵……”
“這樣的好事兒我何樂而不爲呢?幸好香姨娘那賤人心急比我先到了一步,否則我若是錯過了她們相爭的這場好戲,指不定還想不出這麼一個一舉兩得的好招兒呢!”
琴兒聞言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奉承道:“夫人英明,想出了這麼一個一箭雙鵰的好計!怕是日後香蘭那丫頭得知夫人的大度,還會傻乎乎的對夫人您心存感激、爲您鞠躬盡瘁……”
展夫人冷笑了聲,道:“我就是要讓她心裡感激我,這樣一來、日後我就能輕而易舉的挑撥她和香姨娘之間的關係,香姨娘那個賤人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夫人打算怎麼利用香蘭那丫頭呢?”琴兒好奇的問道。
“眼下還不是利用她的最佳時機,得等那丫頭當上姨娘後纔好利用她,我們得先趁香姨娘給我們製造出來的這個機會,去收買香蘭那丫頭的心,”展夫人說着蹙眉沉思了一小會兒,隨即纔對琴兒吩咐道:“你且去庫房裡尋一罐治腫傷的藥膏,送去下人房給香蘭用。”
“是,”琴兒先回了聲,隨後才問道:“奴婢把藥膏送去後,怎麼說比較合適?”
“你無需多說什麼,就說藥膏是我賞給她的就行,有了這話香蘭自會去琢磨我送藥的用意,順道誇她沒同香姨娘一般見識做得很對。”
“奴婢明白了。”
琴兒領了命馬上按着展夫人的吩咐,去庫房領了一瓶藥膏送到了香蘭住的下人房裡,琴兒到訪雖然讓香蘭心裡感到十分詫異,但她還是客客氣氣的請琴兒坐下,邊倒了杯茶清她吃邊說道:“琴兒姐姐今兒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
琴兒見香蘭對她這個展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還算恭敬,也就沒有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兒刁難她,只不緊不慢的按着展夫人的吩咐說道:“昨夜和今早發生的事兒,夫人都知道了……”
“夫人都知道了?”香蘭一臉緊張的問道。
“嗯,不過你別擔心,夫人知道後不但沒有怪罪你的意思,知道你被香姨娘毒打了一頓,還特意讓我給你送了罐藥膏過來。”
琴兒說完便把手中的藥膏放到了桌上、示意香蘭趕緊拿去敷臉,香蘭見狀有些受寵若驚的問道:“這藥膏真的是夫人賞給我的?夫人她———不對我伺候了老爺之事感到生氣?”
“這做主子的要把你這丫鬟給收房了,你區區一個丫鬟哪能反抗得了?老爺的脾性夫人還會不清楚嗎?夫人知道你也是被逼無奈纔會伺候了老爺一夜,夫人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香蘭心裡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問道:“夫人可還有什麼話兒讓琴兒姐姐帶給我?”
“夫人說香姨娘打你、你讓着她沒有還手、這樣做很對,畢竟香姨娘眼下有孕在身,府裡的幾位主子多少都會讓她一些,就連少爺和少夫人這段時間也對香姨娘十分忍讓。”
香蘭剛剛被香姨娘毒打羞辱了一頓,所以眼下一聽琴兒捎帶來的這番體貼的話語,當場就感動得熱淚盈眶,抽泣道:“請琴兒姐姐代我謝過夫人的大恩,夫人的這份關懷、我以後一定會做牛做馬的報答她。”
琴兒似乎有些嫉妒香蘭馬上要成爲半個主子,所以說話的語氣一直都有些不陰不陽:“只要你日後成了姨娘,能夠守住本份、盡心盡力的伺候老爺,這就是對夫人最好的報答了。”
香蘭也不同琴兒多做計較,客氣的回道:“夫人的教誨,香蘭一定謹記在心。”
琴兒漠然的點了點頭,隨即找了個藉口起身告辭,待琴兒走遠了香蘭纔拿起她剛剛送來的那罐藥膏,若有所思的看了許久、最終沒有用它而是把它擱到了櫃子裡,這香蘭倒不是懷疑展夫人送來的藥,而是她存心要帶着這一臉的傷去博得展老爺的憐惜。
第二天香蘭就尋了個機會找上了展老爺,展老爺早就聽說了昨天香姨娘毒打香蘭一事,以爲香蘭是要來找他訴苦,一見面臉色就不大好看,似乎覺得香姨娘懷孕了、香蘭應該多讓着她些,別才捱了頓打就來他這兒告狀訴委屈。
哪知香蘭見了展老爺後卻隻字沒提被打之事,只體貼關切的問了句:“奴婢聽說夫人已經知道奴婢伺候老爺一晚的事兒了,奴婢一直擔心夫人會爲難老爺,所以纔會急着同老爺見面,想看看老爺是不是安然無恙。”
展老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滿是疑惑的反問道:“夫人知道你我之間的事了?她並未同我提起或是同我哭鬧啊?你是從哪兒得知夫人已知道我們之間的事?”
香蘭據實回道:“奴婢昨兒被香姨娘打了一頓,夫人知道後特意命琴兒姐姐給奴婢送來一罐治臉傷的藥膏,並讓琴兒姐姐轉告奴婢一些話兒,夫人讓琴兒姐姐轉告的話兒的大意,是讓奴婢今後要好好的守本份、盡心盡力的伺候老爺。”
展老爺聽香蘭這樣一說,才知道原來展夫人已經知道他打算把香蘭收房一事,而且從展夫人的反應來看,她似乎沒有感到不悅、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這讓展老爺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展老爺心情一好、臉上也有了笑容,再一看香蘭臉上的傷、也不感到厭煩了,反倒涌起了一股內疚感,關切的問道:“我也聽說了香兒去打你的事了,是老爺我害你受委屈了。”
香蘭聞言故作乖巧的搖了搖頭,道:“香蘭命該如此,怎能怪老爺呢?”
這話說得既悽慘又溫順,展老爺立馬心疼的把香蘭擁進懷裡,問道:“臉還疼嗎?夫人送去的膏藥你用了沒?”
香蘭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奴婢沒用。”
展老爺不解的問道:“爲何不用?可是藥膏不好?”
香蘭依舊搖頭表示否定,並慢慢的解釋道:“既然香姨娘只有打得奴婢滿臉是傷、才能覺得解氣,那奴婢就把傷痕留着讓她看了解氣便是。奴婢知道香姨娘眼下有孕在身,心情自然要愉悅些對孩子纔會有益,既然如此,奴婢自是要想方設法的討她開心了……”
香蘭說到最後故意頓了一小會兒,才小聲的說道:“爲了讓香姨娘心情舒暢,前一日她衝到書房裡打奴婢、罵奴婢,奴婢刻意強忍住、一句不好聽的話兒也沒說,甚至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憑香姨娘抽打。”
“奴婢之所以這樣做,是希望香姨娘能夠明白奴婢的這份苦心,保持愉悅的心情好好的養胎,將來好替老爺您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
香蘭說這番話時故意把臉轉了個方向,讓展老爺能夠清楚的看到她額角的傷痕,讓展老爺誤以爲她被打得額角都出血了,也依舊爲了展家血脈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而展老爺看到香蘭頭上的傷後,果然心裡對她的憐惜愈發加深,並且認爲香蘭是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女人,同時還爲她因自己而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感到內疚,這些憐惜和內疚最終讓展老爺越發喜歡起香蘭這個體貼的女人。
展老爺因香蘭的裝乖賣巧而多了幾分喜歡,再加上他已得知展夫人一點都不反對擡香蘭起來當姨娘,於是展老爺就想順水推舟的儘快把香蘭真正收到房中、好每日寵幸,所以他爽快的安撫香蘭道:“你爲老爺我受的委屈我都知道,老爺一定會加倍補償給你……”
展老爺頓了頓,才接着說道:“既然夫人讓你好好的伺候我,想來是已經答應讓你當姨娘了,既然如此我一會兒就去同她商討此事,爭取能讓你儘快有個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