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應該是棲山寺那邊傳回消息了。
“將巾子放下,出去吧!”他看了看走過來的丫鬟吩咐。
小丫鬟嚇得渾身一抖,手裡的水盆差點就掉在地上,三爺向來不怎麼說話,一雙眼睛沉下來,讓人恨不得連呼吸都屏住。
屋子裡的人退下,唐千才上前:“三爺……”話說到這裡,他就攥緊了拳頭,“都是我們……不小心被算計,如果我們再警醒一點就……”
李雍搖搖頭:“江家帶着人四處圍堵,不進太原就會與江家正面衝突,出事之後你們沒有與府衙的人動手,做得很好。”
唐千眼睛發紅:“還不如當時就拼了,沒想到二老爺會對您下這樣的狠手。”
“我沒事,”李雍道,“只是現在……活動不便罷了,棲山寺……那邊怎麼樣了?”
唐千知道三爺說的輕鬆,事實上那傷口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即便他們從軍營中摸爬滾打出來,看到不禁也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將太原城倒過來給三爺找郎中治傷。
在這個關頭,沒想到平日裡被厭棄的三奶奶會挺身而出,帶着人去棲山寺找胡僧。
唐千道:“棲山寺的和尚帶着三奶奶去見胡僧了。”三奶奶“飛跌”出去,那一幕還真是……讓人拍手叫絕,現在想一想,三奶奶的“粗魯”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讓二爺變得很服帖,尋常婦人哪有這樣的本事。
“三奶奶還說,您那八十八遍佛經派上了用場。”
李雍目光卻微凝,季嫣然問他要李律夫妻的小把柄,他就知道季氏要耍些小手段,但是他並未期望着會有什麼成效。
李雍眉毛微微蹙起。
唐千道:“三奶奶囑咐您,這樣好的時機千萬莫錯過,若是您不會做,只要您記得,她無論做了什麼事都是對的,她受了委屈您要爲她出氣,她不在家裡,內宅的事就交給您了。”
講到後面唐千都不好意思,虧三奶奶說得出來,就算三爺是個護短的,也不曾到這樣的地步。
三爺怎麼可能會答應。
她做什麼事都是對的?她受了委屈要爲她出氣。
李雍目光一深,腦海中浮現出季氏得意洋洋的神情。
還將內宅的事交給他……
李雍擡起眼睛:“崔二爺那邊怎麼樣了?”
唐千道:“縣令以捉拿肖婆子一家爲由,加派了人手,在太原府周圍設卡,崔二爺受了傷本就走的不快,這樣下去恐怕會被追上。”
李雍沉默,雖然他已經讓人送密信給御史臺,若是被江家搶先找到崔二爺,就算朝廷追究下來,無憑無據,江家輕易就能遮掩過去。
唐千低聲道:“承恩公世子爺不知道會不會派人來。”出了河東就是承恩公顧家的地盤了。他們雖然沒見過承恩公世子,卻知道世子爺曾與三爺一起進宮待選侍讀,三爺在邊疆的時候也與世子爺有過來往,世子爺若是顧念情義,說不得就會來幫忙。
李雍搖搖頭,從前他與顧四有些交情,可是這些年滄海桑田,如今他也看不透顧四。承恩公在朝廷和五姓望族之間看似中立,卻沒少收了五姓望族的好處,顧四更是亦正亦邪,好事、壞事都沒少幹,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除非他能將崔家人送出河東道,否則承恩公府絕不會出手。
這樣比下來,季氏說的那些話,好像就沒有那麼不能接受……
李雍將頭上的巾子扔在一旁:“去請二叔、二嬸、三叔、三嬸和院子裡的管事媽媽過來。”
……
“一個晚輩竟然讓長輩去見他。”
李文慶越想越生氣,擺了好大的譜。
李文書忙道:“是雍哥行動不便,否則也不會這般,可憐了那孩子。二哥你說,我們小時候誰受過這樣的責罰,老太爺是出了名的嚴厲,二哥您也沒少捱打,最厲害那次,也不過就是在屁股上留個一個小疤,現在都已經褪去了吧!”說着就像李文慶屁股上看去。
這都什麼跟什麼。
李文慶的臉陡然漲紅了。
李文書接着道:“就算這樣,那個被您摸了手的丫鬟不也爲您生下了庶長子,如今還是您的心頭肉。”
這下李二太太也覺得心塞,埋怨地看向李文慶。
這個庶長子就是哽在她嗓子裡的魚刺。
“律哥從前的啓蒙先生,還是二哥您給庶長子找的……多虧了嫂子深明大義……”
李文慶臉色陰沉:“現在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李文書就是這樣不識時務,找到機會就來噁心他,給他添堵,他又不能因爲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發火只得忍着。
與其在這裡聽李文書唸經,好不如去看看李雍。
李雍能說些什麼?無非就是叫幾聲冤屈,他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想到這裡,李文慶站起身:“走,去雍哥房裡。”
……
李雍屋子裡是濃濃的草藥味兒,李文慶等人坐下之後,李雍艱難地側過身來。
李文慶正等着李雍問肖婆子的事,卻聽到李雍道:“聽說嫣然又受傷了。”
這聲嫣然叫的李文慶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
每次他只要想折騰李雍,就將季氏扔出來,李雍準會被扎的體無髮膚,可是現在李雍分明是要將這棵仙人球打回來。
李文慶伸出手剛想要叫停。
李雍已經正色道:“嫣然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李家長房孫長媳,您怎麼能這樣對她,不但沒有月例給她,身邊連個使喚的下人也不夠,”說着擡起眼睛看向李二太太,“二嬸,我長房的田產哪裡去了?我母親在世時,給我娶媳婦準備的彩禮呢?”
“還有城外的幾個莊子,不都應該是季氏管的嗎?”
“莊子上的人手,也該都是季氏安排,”李雍不滿地道,“我們家還有沒有長房的立足之地?若是我不幸死了,季氏豈不是什麼都沒有。”
李二太太瞪大了眼睛,這李雍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護起季氏來。
“她,”李二太太管家多年,遭遇這種變故,只是怔愣片刻,就回過神來,“我是看她年輕,從小就沒有學會管家,更不懂得看莊子上的賬目,我這才……”
李雍卻冷冰冰地道:“二嬸您也太小瞧季氏了,季氏從小知書達理,對人恭謹禮貌,又識大體,這些事她不過是信手拈來罷了,怎麼會不懂這些……”
李二太太張大了嘴,李三,你就不怕胡說被雷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