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兩人居然初步達成了合作協議,這讓李逸風始料未及,但也在意料之中,他跟隨張文華書記前來開發區突擊視察的時候,就看出了賀援朝是個有政治野心的人,今天他剛剛上任,賀援朝能來他辦公室小坐,也不是太出乎李逸風的預料。
“呦,這就六點半了,李書記,你是回縣城,還是在單位住下?”賀援朝擡手看了看錶,問李逸風道。
李逸風笑着說:“辛躍主任問我來着,我在縣城有地方住,就不麻煩單位上再安排住房了,賀書記,您也回縣裡?”
賀援朝咧着嘴一笑,道:“可不是咋的,我們家你嫂子在縣國土局工作,我是自打開發區一成立就紮根在這兒了,對此你嫂子沒少嘮叨我,沒辦法,爲了不讓人家一腳踹了咱,只能每天來回跑唄,命苦哦。”
李逸風聽了賀援朝調笑的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掏出一支菸遞給賀援朝,幫他點着火,李逸風說道:“賀書記,言不由衷啊,家裡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等着你,你應該感到高興啊,不像我似的,每天回到家,面對着冷冷的牆壁,餓了沒人管,病了沒人理,比起我來,你幸福多了,還有啥不知足的?”
“倒也是啊,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平衡多了。”賀援朝也跟李逸風開起了玩笑。
李逸風哈哈一笑,道:“賀書記啊賀書記,我算是明白你的心思了,你這是典型的見不得別人比你過的好,否則你心裡就不舒服。”
賀援朝被李逸風的話逗樂了,他大聲笑了起來,好半天,止住笑後拉着李逸風的胳膊說道:“走走走,這個點也沒有公交車了,你也別嫌棄我的車破,跟我一起回去吧。”
李逸風也不客氣,笑着跟隨賀援朝下了樓。
賀援朝每天上班自己開着輛破面包,見李逸風繞着麪包車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說嘛,千萬別嫌棄我這輛車破,關鍵時刻,它能遮風避雨,李書記,上車吧。”
李逸風笑呵呵的打開車門上了車,見賀援朝在駕駛室坐下後,李逸風說道:“不錯了賀書記,咱們開發區這麼多領導,有私家車的怕是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吧?”
賀援朝看了李逸風一眼,他不想給李逸風留下什麼誤會,於是解釋道:“李書記別多想,我弟弟紅軍自個開了個汽修廠,這輛車原來是財政局的報廢車輛,讓他回收過來重新改裝的,我家爹媽去世的早,打小就是我們弟兄兩個相依爲命。”說着,賀援朝打着了火,熟練地啓動起來,車子緩緩向前駛去。
賀援朝繼續說道:“不瞞你說啊李書記,我考上中專那年,紅軍才十四歲,家裡沒錢念不起書,爲了供我讀書,紅軍瞞着我去學校退了學,跟着城南趙師傅學習修車,學徒之前就跟趙師傅說好,要預支一年的學徒工資,保證學成後五年內給他打工,這樣,我頭一年的學費纔有了着落。”
“我弟弟不容易啊,不過他還算爭氣,學了門手藝,自個也有了自個的事業,去年見我風吹雨淋的上班下班,知道我一個國家工作人員不能幹損害國家人民利益的事情,就花了心思給我改裝了這麼一輛車,讓我不至於風吹日曬。”
賀援朝的話,李逸風聽起來頗爲心酸,沒想到眼前這個漢子還有如此悲慼的身世,不由對他另眼相看了,說是對他另眼看待,李逸風覺得他弟弟紅軍纔是真正值得他尊敬的人,爲了哥哥能圓讀書的夢,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打工讓哥哥上學,爲了不讓哥哥風吹日曬,自己花錢給他弄輛汽車,不能不說,手足之情在賀援朝兄弟倆身上詮釋的非常完美。
“賀書記,聽了你的故事,我真是覺得,哎呀……”李逸風感到胸口跟堵了塊石頭似的,壓抑的難受,一些到了嘴邊的話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賀援朝呵呵笑着擺了擺手道:“不說這個,你不懷疑我這輛車來路不正我就很高興了。”
李逸風有些尷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是紀委書記嘛,我若是再懷疑你,豈不是侮辱了你的黨性原則?”
“哈哈哈!”賀援朝很是高興的笑了三聲,道:“要說紀委書記這個職務的由來,我還真得感謝你。”
“哦?怎麼說?”
“沒有前陣子的反腐倡廉行動,我怎麼會從管委會副主任的位子上提拔爲紀委書記?”
李逸風不解地看着賀援朝,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怕是他把自己榮升紀委書記一事,歸結爲哥們兒在中間使勁的結果上了吧?
李逸風趕忙解釋道:“賀書記,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能提升一格,是你工作做出了成績決定的,不是別人在中間使了勁。”李逸風心說:可不能讓賀援朝有了這個誤會,不然,今後怎麼跟他相處?滿臉是嘴也解釋不清啊。
賀援朝笑了笑,說道:“想不多了不是?呵呵,不提了,李書記,我送你回家還是去別的地方?”說話間,車輛開進了縣城,賀援朝問李逸風去向,李逸風猶豫了片刻,說道:“麻煩賀書記把我送到縣委招待所吧。”
賀援朝笑了笑,沒有說話,打了把方向,車子向縣委招待所方向開去。他心裡清楚,李逸風去縣委招待所,肯定是奔着縣委書記張文華去的,李逸風能跟自己如實相告,說明他對自己是信任的,如果他想瞞着自己,大可以隨便找個地方下車,然後再獨自去縣委小招,賀援朝對李逸風的坦誠有些激動了,雖然嘴上沒說出來,但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真誠的味道。
破爛麪包車不出意外的在縣委招待所門前被攔截下來,門衛咧着嘴走了過來,倨傲的眼神四下打量着眼前的破車,李逸風搖下車窗,瞪了一眼牛逼哄哄的門衛,道:“是我。”
門衛見副駕駛位置上的李逸風露出了腦袋,立馬換上了副討好的笑容,嬉皮笑臉地說:“哎呀,是李書記啊,我不知道是您,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到這裡來的能是外人嗎?你個小子!趕緊開門。”李逸風被他這番表情氣笑了,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砸到他臉上,沒好氣地說道。
門衛樂呵呵的接住香菸,放到嘴邊親了一口,道:“每次都蹭您的煙抽,把我嘴都養刁了,得嘞,您等着,我給您開門。”說着,向傳達室跑去。
欄杆緩緩上升,賀援朝笑着把車開了進去,“李書記,還是你面子大,不然就憑我這破車,想順利開進來,難度不小。”
“什麼面子大?都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不過這些人你還得罪不得,官面上的事情,我不說你不說,可是咱們心裡都明白,對不?”李逸風笑道。
賀援朝呵呵一笑,點了點頭。
閆明光早就等候在招待所樓門口,跟他站在一起的,是招待所經理趙化成,李逸風微微一笑,從車上走了下來,賀援朝見文華書記的秘書親自在樓門前迎接李逸風,心裡驚訝,也跟着下了車來。
閆明光笑着走上前來,朝李逸風伸出雙手,道:“李書記,書記在屋裡等你了。”
“閆科,辛苦,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開發區紀委書記賀援朝同志,賀書記,這是閆科。”李逸風自動忽略了等在旁邊目光灼灼望着他的趙化成,只給賀援朝介紹了閆明光認識。
賀援朝笑着和閆明光握手道:“閆科長你好。”
“呵呵,賀書記你好,久聞大名,只是一直無緣相見。”李逸風引薦的人,閆明光自然不敢怠慢,同時他心裡也再向,李逸風就是不一般,去了開發區短短一天時間,就和開發區班子裡的同志搞得關係如此熟稔,手段不是一般的強悍啊。
閆明光和賀援朝客氣地說着些沒營養的話,可急壞了旁邊的趙化成,他面紅耳赤的搓着手,眼珠子盯着鞋尖看,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個招呼,表情有些木。老趙這段時間老實了很多,原因是什麼自不必多言,問題是張書記一直沒露出要調整他的意思,這讓他更加的寢食難安,真睡不着覺啊,做的夢都是噩夢,半夜驚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他也想過跟張書記坦白錯誤,請求書記的原諒,哪怕被張書記臭罵一頓,然後隨便找個地方等待退休,也比這麼不上不下的吊着強啊,但張書記就跟沒事人一樣,死活不開那個口,對他也沒啥好臉色,這讓趙化成心裡像是有十五個吊桶似的,七上八下個沒完。
趙化成知道李逸風是文華書記身邊的紅人,於是就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得知李逸風今天要來,他死磨硬靠的跟在閆明光身邊,非要等李逸風來了後跟他見一面,他心說:自個的前程可全在李逸風一句話上面了,能得到他一句準話,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了,就當老孃生我時,壓根沒把臉皮子帶來又如何?這年頭,前程比臉重要得多。
“李、李書記,呵呵,我是老趙啊,你還記得我不?”趙化成見李逸風閒了下來,湊過來腆着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