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張文華不解的表情,李逸風嘆了口氣,說道:“書記,招商引資這一塊兒,原本就是政府的工作職責,我貿然摻和進去不好。”
張文華面無表情地說道:“說說你的理由。”
李逸風沉吟道:“一是對政府領導的不尊重,容易引起領導們的誤會;二是作爲您的秘書,我不具備帶隊的資格。不是說我在推拒您安排的工作,我想,還是應該由縣政府的主管領導帶隊過去比較合適,我參團跟着領導們跑一趟沒有問題,但讓我來主導這次考察,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李逸風何嘗不明白張文華的心思,如果張文華不信任自己的話,不可能做出讓自己帶隊前往南方考察的決定。張文華另外一層意思李逸風也很清楚,對於張文華來說,赴南方招商引資的成敗,決定着他能否真正掌握住沂南縣的話事權。
換句話說,順利將縣長吳勝利一系人馬掀翻,只能說明他政治手腕的高明,並不代表他促進全縣經濟發展的能力同樣出衆,作爲掌控一縣大權的黨委書記,張文華必須要向大家證明,他不僅有高超的政治手腕,也有能力將沂南縣的經濟發展速度提高上去,他有能力帶領全縣百姓過上好日子。
所以說,派遣商貿考察團去南方招商引資,既是他再一次向大家立威的手段,又是他向衆人展示他同樣具備主持縣裡全面工作的能力的招法。赴南方招商引資能否獲得成功,從某些方面來講,決定着張文華在沂南的施政方針會不會得到下面人的認可和上面人的賞識,他不能不倍加重視。
這也是張文華爲什麼要安排李逸風帶隊前去南方的主要原因,在他看來,沒有人比李逸風更合適帶隊過去,因爲他對南方的環境熟悉啊,畢竟他在那裡生活學習過四年,南方的一草一木、人文環境他都相當瞭解,和當地的企業負責任溝通起來不存在障礙。
再有,張文華對李逸風是信任的,這種信任不僅體現在他對自己的忠誠上,甚至說所謂的忠誠,只佔了很小的一個方面,從李逸風寫的那份可行性報告上看得出,這小子對當前的經濟發展模式有着很深入的研究,並且,他具備相當強的超前意識,提出的產業園轉型模式,非常適合沂南縣的發展策略,是能給自己下一步展開的一系列大動作起到助推作用的。
如果說還有第三點的話,張文華也是有私心的,李逸風提出來的先進發展模式,他不想將功勞拱手讓人,事情是明擺着的,誰帶隊去,達成了合作意向,也就是說招商引資成功,功勞薄上就會刻下那個人的名字,誰也不能否認最大的一份政績是帶隊領導的。這一點,張文華不能接受,他要給李逸風打基礎,爲李逸風的下一步發展築好基石。
但李逸風不這麼想,原因在於他有顧慮,試想一個縣委書記秘書,沒職沒品的,憑什麼帶隊去南方考察?下面的幹部們服不服氣放到一邊不說,上面的政府領導如何看待,對李逸風今後的發展影響太大了,他不能不謹慎對待這個問題。
張文華顯然聽明白了李逸風的意思,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重新掏出一支菸來點燃,踱步走到明亮的窗前,深邃的目光向遠處望去。
何陽站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咬着牙瞪視李逸風,手指頭點着他,那意思是說,你小子怎麼這麼不識趣?書記親自點名讓你去,那就表明出了事情他替你扛了,你還怕個啥?
李逸風苦笑着搖了搖頭,兩手一攤,言外之意:我也沒辦法!何陽搖頭不語了。
一支菸堪堪抽完,張文華似乎有了決斷,他回過頭來,目光迥然的看着李逸風,沉聲道:“逸風,我是這麼想的,考察團就算了,你挑兩個人單獨到南方走一趟,算是打個前站吧,主要關注一下那邊的市場情況,如果能和當地企業負責人接觸上最好,難度太大的話,圈定幾個企業作爲我們重點關注的目標,回來後,縣裡再安排人專程去一趟,你說呢?”
李逸風眼前一亮,這麼考慮還是比較切合實際的,看來書記爲了這件事件,確實動了不少腦筋,自己提前走一趟,對南方的市場做一下深入細緻的考察,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逸風趕忙答應下來:“成啊書記,只要不是大張旗鼓的過去,我這邊一點問題都沒有。”李逸風之所以敢大包大攬,是因爲他心裡早就有了譜,跟他在一個宿舍共同生活了四年的老大張遠,家裡就是幹這個的,據說他家的企業在之江汽車零配件生產行業佔據着很大的市場份額,關鍵是,那小子畢業後進了家族公司工作,找他談談,說不定能有個意外之喜。
“呵呵,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腸子!”張文華笑罵了一句。
李逸風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書記過譽了,跟在您身邊,我是真長見識啊。”
“噗……”何陽聽了李逸風的話,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在他印象中,能在張文華面前無拘無束開玩笑,又讓張文華沒有一絲不滿的,李逸風是第一個。
張文華呵呵笑着說:“滑頭!”話雖如此,他絲毫不掩飾對李逸風的喜愛。
聽說李逸風要出院,巧玲神情黯然的推門進來。
李逸風趕忙把她喊了過來,打量了一下她,雖然小姑娘臉上滿是愁容,但精神狀態比昨天要好很多了,先後經歷了被副縣長玷污、上訪未果父親又被報復身亡、母親絕望之下含憤自殺後,巧玲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昨天還是痛不欲生、萬念俱灰的臉龐,過了一夜卻流露出堅忍不拔的神色。
李逸風心頭一震,同樣出身自農家,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巧玲揹負的壓力有多大,看着面前女孩憔悴的臉龐,李逸風內心說不出的一陣難受。
“巧玲,大媽的情況好些了吧?”李逸風把她拉到身邊坐下,輕聲問道。
巧玲低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是悲是怒,漠然的地點了點頭。
李逸風嘆息一聲,說道:“今後家裡有啥困難,來找我,不要客氣。”
巧玲聞言擡起了頭,眼淚汪汪地望着李逸風,驀地起身,“撲通”給他跪下了,李逸風一驚,“騰”地站了起來,順勢拉住了她的胳膊,肅然道:“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李大哥,我……”巧玲開口說話了,但下面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是要感謝李逸風啊,對於她來說,李逸風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救得不光是自己,還有母親的命,還有自己的家!自己拿什麼報答?唯有一跪了!
“快起來吧。”李逸風把巧玲扶了起來,紅着眼圈把她摁在椅子上坐好,抹了把淚說:“巧玲妹子,既然你喊我一聲哥,今後我就是你親哥了,記住哥一句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不是爲了自己活,你還有疼你愛你的母親,爲了你母親,也要好好地活,知道嗎?”
巧玲無言的點着頭,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這一場面落在張文華何陽眼裡,兩人說不出的內疚,張文華咬牙切齒地扭過頭去,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李逸風打定主意,一定要爲巧玲做些什麼,既然事情讓他碰上了,他就不能撒手不管,李逸風覺得,這不是憐憫,是責任!拍了拍巧玲的肩膀,李逸風沒再說什麼。
從醫院出來後,張文華安排司機把李逸風直接送回黨校的宿舍裡去了。
對於這套新宿舍,李逸風還是第一次過來,前幾天忙的焦頭爛額,一直沒顧得上搬家,今天過來一看,哪還需要搬什麼家啊,打個包,把衣服帶過來就可以住。七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傢俱都是現成的,彩電冰箱洗衣機一應俱全,連鍋碗瓢盆都是新的。李逸風在各個屋裡溜達了一圈,心裡很是好奇,誰給準備的這麼全活?
心下正納悶,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他全明白了,隨即笑着接通:“喬姐,謝謝了!”
“吆嗬!從你嘴裡說出這倆字兒怪不容易的。”喬珊打趣了一句。
李逸風訕訕一笑:“埋汰我不是?這樣,爲了表示我的感謝,中午請你吃飯咋樣?”
“切!請我吃飯還是想吃我?你小子撅啥尾巴拉啥屎真當姐姐我不知道呢?”喬珊對李逸風的邀請表示不屑一顧。
李逸風鬱悶了,爲啥?被猜中心思了唄!他摸了摸鼻頭,揶揄道:“又不是沒被我吃過,害什麼羞啊?”
“小混蛋,找揍了是吧?”喬珊被李逸風說的臉頰莫名一紅,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就臉紅心跳不止。這個該死的東西,佔了姐姐的便宜還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話討好下姐姐,竟然還恬不知恥的故意氣你姐姐我,忍了你老孃快三十年的身子白留了!
李逸風對女人的心思把握的非常熟稔,前世品妞兒無數,她們的那點小把戲在李逸風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女人是愛說反話的,她對你越是表現出不屑一顧,越證明她心裡有你。李逸風嘿嘿一笑:“機會只有一次啊,來不來隨你便。”典型的欲擒故縱。
喬珊一聽,急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放過他纔是傻子呢。
“某人表示要請客,誰不吃誰是傻瓜,等着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