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續兩天的突擊審訊,神經一直繃得非常緊的韓家政終於沒有抗住紀委三個審訊小組對他的連番審訊,自詡爲反審訊能力超強的韓家政,在一摞證據面前終於崩潰了,特別是他聽說了自己的老婆沒有逃脫,更是垂頭喪氣的連連感嘆造化弄人。
對此,李逸風給他的說辭是,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韓家政交代了自己所犯罪行,其中,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只不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面對紀委的原同事從他家搜出來的四百萬現金,韓家政苦笑着說,這些錢的確是自己收受的賄賂款,不過單就自己而言,這些錢實在算不上多,比自己收的多的有的是。
李逸風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韓家政跟李逸風要了支菸,點上後貪婪地吸了幾口,隨後給他舉了個例子,他說,這年頭,但凡手裡有點實權的,誰不趁着在位時多撈幾個,就算是起初不敢撈,但也抹不開面子,你不收錢,就會脫離了官場的本質,國內的官場中人都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你李書記不會不知道吧?在官場上混,你就必須要謹守官場的規則,你不收別人不以爲你有多清正廉潔,反倒認爲你在裝腔作勢,一次兩次的拒絕,沒有什麼,三番五次的拒絕,那些人就會把你孤立起來,他們認爲你是官場的異類,或者說你根本沒有資格混官場。
別看這些錢不少,其實,真正收取的賄賂款還真沒幾個,都是些打麻將贏來的錢,還有就是別人送的菸酒,自己喝不了用不了的,拿到某個關係戶那裡讓人家幫着代賣換成了錢,韓家政說,其實,這些錢都是有出處的,四百多萬,沒有一分錢他自己說不清楚來歷,他給李逸風算了筆賬,他一個月的工資,亂七八糟加起來四百多塊,一個月收取的各種名目的好處費菸酒禮品三萬多,這還不包括過年過節別人的例行拜訪,一年下來加一塊也有個四五十萬,自己又有個打麻將的小愛好,他也清楚,別人找他打麻將目的是爲了給他送錢,但是,誰會嫌錢多了燙手?
起初也有過猶豫,久而久之見這種賄賂收起來神不知鬼不覺,習慣也就成自然了,他當了十多年幹部,最初從鄉鎮副手幹起,一直到監察局副局長,在沂南這麼個小縣城裡來說,也算是位高權重了,十多年下來,攢個幾百萬的家產不算是太多吧?
李逸風對他這種說法憤怒之極,這種人,貪腐都能給自己找到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人的貪慾是無止境的,李逸風恨不得上去狠狠抽韓家政百十個大耳刮子。
“你家裡既然有錢,爲什麼譚顏輝挪用了國土局的公款幫你渡過難關後,你還忘恩負義地置他於不管不顧的地步?你就沒有考慮過他的處境麼?”李逸風憤怒的問道。
韓家政嗤之以鼻的笑了笑,道:“李書記,你太天真了,我這四百多萬塊錢如果幫譚顏輝填了窟窿,不等於主動把把柄送到你們手裡麼?再說了,這些錢本來就是以防萬一的,對於這個結果,我早就想到了,當時我就想,就算是我進來了,只要我死扛着啥也不說,有這些錢,也能保證我的老婆孩子一輩子衣食無憂,人吶,都是自私的,換句話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爲了一個譚顏輝,讓我搭上四百萬,你認爲值麼?”
李逸風頭一次遇到這麼一個拿着磨嘰當沉着的無賴幹部,他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吼道:“無恥之尤譚顏輝爲了幫你渡過難關,不惜挪用公款,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
“朋友?官場中人誰敢說自己有朋友?再說了,他譚顏輝如果眼裡看不到利益,看不到那三百萬存款所帶來的利息,會主動拿出三百萬來幫我?真是笑話”韓家政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反駁李逸風道。
李逸風怒從心起,非常想再一次拍桌子,仔細一想,對啊,官場上有朋友麼?韓家政說的似乎並非沒有道理,他冷靜了下來。
點燃一支菸,李逸風無視了韓家政滿是仇恨的目光,靜靜地走到了窗戶前,案子辦到這個程度,該了結的似乎都了結了,下一步,就是把牽扯進案子裡的幹部們全部抓獲歸案,然後就可以移交給檢察院起訴了,譚顏輝……自作孽不可活啊自己心裡縱有千般不願意認可這個事實,但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沒有人情可講的,權大於法,也要看什麼時候,在韓家政這些問題上,想保住譚顏輝,不是一般的困難!
想通了這一點,李逸風跟身邊的紀委辦案人員交代了一下,轉身出了門。
對於譚顏輝的逮捕,李逸風並沒有參與其中,事後李逸風聽說,把譚顏輝從家裡帶出來後,他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李逸風其實很想去看望一下譚顏輝,畢竟兩個人關係莫逆,但見了面又能說什麼呢?還是等案子完全了結了再說吧。
案子終於結束了,通過這起案子的辦結,李逸風在紀委打開了工作局面,這裡在多句嘴,監察局十六名幹部,涉案超過了三分之一,大換血之後的監察局似乎沒有了以往的銳利,一干人等顯得沉寂了很多,不過,對於李逸風來說,這是個好機會,是他真正能掌控全局的機會。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轉眼到了九月底。
方妍打來電話,說是乘今天的飛機趕到海濱,讓李逸風去機場接她。李逸風開心地笑了,兩人的婚禮定在十月六號這一天,方妍過來是爲了在海濱登記,她知道李逸風工作忙脫不開身,沒辦法,只能她到濱海來一趟,李逸風對方妍的體貼很是欣慰。
看着佳人從通道疾步走出來,李逸風臉上的笑容愈加濃烈,接過方妍手中的包,李逸風嘿嘿樂着擁抱了她,佳人依舊羞澀,李逸風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累了吧?”李逸風掏出手絹擦了擦方妍臉上的汗漬,關心的問道。
方妍笑着搖頭,小手插進李逸風的臂彎,臻首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一臉柔情蜜意。
“逸風,咱們先去舅舅家還是登完記後再說?”方妍羞赧的問道。
李逸風道:“這麼快就等不及了?”
“是啊,等不及了。”方妍歡快的蹦跳着,吐着猩紅的舌頭,說道。
李逸風呵呵一笑,摟着她的楊柳細腰上了車。
登記還是非常順利的,兩人帶齊了各種材料,填了表後領取了兩個鮮紅的結婚證,李逸風說:“後悔不?”
方妍哭喪着臉,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後悔有用嗎?後悔也晚了。”
李逸風哈哈大笑。
方妍捶了他一下,說道:“你知道結婚的意義是什麼嗎?”
李逸風一愣,忽然笑了,他說道:“沒結婚之前,我們住一塊那叫未婚同居,更不好聽的,那叫狗男女,結了婚,我們就是合法夫妻,就不存在先上車後補票的情況了。”
方妍惱火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李逸風哈哈一笑,把她摟得更緊了。
李逸風和方妍的婚禮說不上多麼熱鬧,反而氣氛還顯得有些沉悶,原因是以前只能在電視上見到的人物今天都來捧場了,雖說大多數人只是聰聰露了一面,說了些祝福的話便離開,也夠讓李逸風感到驚訝的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有這麼多黨和國家領導人蔘加,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通過這些人,也讓他認清了李家在國內政壇上的地位。
老爺子很高興,娶孫媳婦了嘛,家裡又添了一口人,讓他看到了能見到第四代的希望,年歲已高的老人家聽說那幾位來了,不顧家人的反對,親自來到國賓館大廳裡迎候,握着他們的手,也是一陣寒暄。
夠上的資格來參加李逸風婚禮的海濱省黨政幹部,除了陳國強這個孃家舅舅以外,也就是劉源他爹劉東亭勉強能夠上臺盤了,對於劉東亭,李逸風好感頗深,他從劉源嘴裡聽說了劉東亭最近跟省長郝仁江鬧得頗爲不愉快,聯想到前世裡劉東亭被人陷害最後黯然離世的事情後,也弄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過這一世顯然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原因是前一陣子還處在觀望狀態下的劉東亭,知道了李逸風和陳國強的關係後,立馬加入到陳國強的陣營中,現如今儼然成爲了陳國強的左膀右臂,郝仁江即使想爲難劉東亭,也得顧忌一下陳國強的感受,省委書記雖說不至於和省長鬧翻天,但是想要給你使個絆子,似乎也不是什麼太難辦的事情。
張文華的到來是李逸風刻意邀請的,李逸風如今把張文華當成老師看待,其實張文華也沒想到人生的機遇會如此美妙,當初啓用李逸風的時候,可不是看到他有如此通天的背景,陰差陽錯的,居然通過李逸風,讓京城張家和李家兩大豪門結成了盟友,爲此,張家老爺子沒少誇讚張文華,張文華在家中的地位與日俱增,一時間曾跟他有過競爭的兄弟們紛紛退卻了,不出意外的話,張文華在張家的家主地位任誰也撼動不了了。
李逸風已經得到消息了,年後張文華就會調往省委擔任副秘書長一職,對他而言,暫時的沉澱和避讓是爲了今後的發展,一個人鋒芒畢露了,不見得是好事情,張文華這幾年在沂南取得的成績太過引人注目,原本東平市委打算把張文華就地提拔的,但是遭到了省委的反對,當然了,能夠代表省委發出反對聲音的,無疑是省委書記陳國強,對此,翟冠羣不止一次的找過陳國強,陳國強給他的理由是,文華同志我看上了,你老翟就忍痛割愛吧,翟冠羣面對省委書記的跋扈,也只能苦笑連連。
看着身邊的美嬌娘,李逸風有些沉醉了,一襲華麗的婚紗穿在身上,把方妍襯托的更顯嬌媚,挽着李逸風的胳膊,方妍表現出來的大方得體讓李逸風備感有面子,都說人生第一知己足矣,人活一世,能娶到個如此嬌美如花,又溫柔善良的嬌妻豈不是更應該知足麼?
更何況活了兩世的李逸風,他感覺,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恩賜!
結婚的這一天,讓李逸風總結起來就一個字:累這個累,說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疲勞,更是心累,應付着方方面面的封疆大吏、部委大員,小心翼翼地說話,恭恭敬敬的敬酒,本身酒量不淺的李逸風居然喝了半斤多一點就醉了。
怎麼回的新房李逸風是一點都不知道了,第二天醒來時,看見牀頭上貼着的“囍”字,李逸風纔想起來原來自己結婚了。
“這就算結婚了?”李逸風嘟囔了一句。
懷裡的佳人還在沉睡,枕着李逸風手臂的小腦袋往他懷裡拱了拱,慵懶的姿態讓李逸風感受到無限幸福。
抽出已經有些發麻的胳膊,李逸風給方妍掖了掖被角,卻不想這一動作攪了方妍的美夢,睜開了惺忪了雙眼,方妍笑眯眯望着李逸風,“早上好,老公!”
一聲“老公”喊得李逸風骨頭都酥了,笑了笑,李逸風道:“早上好,老婆”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笑了起來。
李逸風熱切的眼神注視着方妍,情難自已的湊了過去,一時間房間裡春色滿園……
溫柔鄉是英雄冢在家小度了七天婚嫁的李逸風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很是感嘆了一番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老爺子把李逸風喊進了書房,詢問了他後面工作的安排,李逸風從老人期盼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麼,表態說一切聽從爺爺的安排,老爺子非常高興,把自己的想法跟李逸風說了,提一級,回京城部委鍛鍊,美其名曰:站的高望的遠李逸風聽從了老爺子的建議,去國家計劃委計劃產業司就任企改處副處長。
李大海兩口子在李逸風結婚後搬來了京城,這是李逸風最得意的事情,一家人永遠不分開是李逸風給李大海作出的承諾,李大海老兩口自然也不願意跟李逸風分開,再加上已經考入京大的李怡羣也需要人照顧,兩位老人便在京城住了下來,對於李逸風來說,在京城買處房產,算不是多大的事情。
又是兩年過去了,李逸風在國家計劃委的掛職鍛鍊行將結束,他的下一站是海濱省武江縣,那個他父親李辰南曾經戰鬥過的地方,職務是武江縣委書記,他這才下武江,是帶着任務來的,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探索一條適合國企改制的道路是下一步李逸風工作的重點。
又是五年過去了,李逸風在武江走出了一條不平凡的道路,成功實現了國有企業改革的探索,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
他以三十三歲的年齡當選爲東平市政府常務副市長,有一段奮鬥旅程即將拉開序幕。
在去市政府報到的途中,李逸風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明快起來,快速接通後,李逸風說道:“老婆,還好吧?”
“老婆老婆,你心裡只有你老婆,老孃是你媽臭小子,趕緊給我滾回來,小妍進了產房,馬上就要生了”話筒中傳出了陳雪梅蠻不講理的吼聲。
李逸風一個愣怔隨即醒悟過來,趕緊說道:“好的老媽,我馬上訂機票回去”還沒來得及掛電話,就聽到那邊一陣嘈雜的聲音,隨後,陳雪梅急切地說道:“生了生了,逸風,是兒子……”
一陣溫暖涌上了李逸風的心頭,他掛斷電話,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緩緩流出……
轉眼又是十年,金秋十月,李逸風和方妍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老爺子緩緩登上了泰山之巔,旁邊是早已退了休的李辰南和陳雪梅,還有李大海、趙秀蓉,李思言乖巧的牽着李辰南寬厚的手掌,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風兒,還記得爺爺跟你說過的那句話麼?”老爺子垂垂老矣,但精神頭卻是不錯,他回頭望着李逸風,笑着問道。
李逸風蹲在老人面前,把毛毯給老人掖了掖,說道:“爺爺,您的話孫兒記一輩子呢,非常之時,要有非常之爲,非常之事,要盡非常之責,爲政者,要肩負使命、投身大局、攻克艱難、勇於擔當,要以爲老百姓謀福利爲己任,以振興黨的事業爲基礎,不畏艱險、排除萬難,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老爺子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也變的跳脫起來,“一個經濟發展迅速的大省的省長,不是那麼容易乾的,我相信我的孫子能夠幹好看,太陽升起來了,毛主席說的好啊,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最終還是你們的!”
李逸風鄭重地點了點頭,堅毅地目光眺向遠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