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問着人,我纔算是找到了拓跋向南,卻是看到他正在摘着花瓣,活像個花癡。
坦白講,女人多少都有些虛榮的,此時我是在想,拓跋向南會不會一邊摘着花瓣,一邊絮叨“傾兒愛我,傾兒不愛我”這樣的話,但也只是小小的虛榮一下,隨後便是苦惱了,因爲我這心裡,還真裝不下別人了,有一個陳道陵,就已經滿滿的了。
只不過,隨後我又想起了拓跋胭脂,那天在火泉,她究竟都對我做了什麼呢?
雖然,我們都是女人,她不可能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我還是很在意,畢竟我是絲毫都不想對不起陳道陵的。可是,那一天在火泉之中,有些感覺,我卻是忘不掉的,真的忘不掉,這也讓我非常的苦惱,也暗自慶幸她是個女人,但我還是要找個機會,跟我們家七爺去懺悔一下的。
“拓跋?”
想着,我叫了他一聲,看到他回過頭,又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才說道:“你在那唸叨什麼呢?”
“沒什麼。”
拓跋向南乾笑一聲,隨後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一邊說道:“顧傾,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有今天,都是因爲陳道陵?如果不是陳道陵。你便不會被陵王府的女人算計,往後也不會被澹臺子衿和端木瑾她們忌憚,也許便是連顧末,都不會那般爲難你了?”
我皺眉,說道:“拓跋,你想說什麼?”
拓跋向南搖搖頭,說道:“算了,先不說這個,你來找我,是有話說吧?”
我點頭,說道:“方纔與你母妃談過,我已經答應她,不再管你的事情了。但拓跋金雕如今已經不算什麼威脅了,所以我幫不幫你,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很奇怪,你母妃爲什麼會如此害怕皇后呢?”
“因爲,她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拓跋向南嘆息一聲,說道:“當年父皇見母妃美貌,便將母妃帶回皇宮,那時候皇后還沒有年老色衰,所以並不是如今這般善妒,又因爲父皇的寵愛,所以母妃處境還算很好,可後來隨着母妃生了我,皇后又一年年衰老。她便開始欺壓母妃,並且讓母妃做出選擇,讓母妃選擇,是自己活下來,還是殺掉自己的孩子,而那時母妃只有我一個兒子,可她卻是毫不猶豫的選擇殺掉我,可我命不該絕,被神廟中人帶去學藝,這才躲過了一劫。可後來,母妃只要生一個孩子,便就會被皇后逼着做出選擇,而她每次。都是選擇讓自己活下來。所以,當我學成歸來時,她還活的好好的呢。”
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女人嗎?
如果是我選擇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去死,再怎麼樣,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吧?
拓跋向南握着拳頭,輕輕的,一下下的砸在石桌上,一邊說道:“當時我就問過母妃,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可你知道,他是怎樣與我說的嗎?她說,即便是她選擇犧牲了自己,她的孩子也活不下來,所以倒不如讓她自己活着呢。我知道,她說的都在理,按照皇后的個性,也的確會如此做的。可我試着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想過,如果我是一個女人,我寧願陪着孩子一同死了,也不會自己苟活。
但是顧傾,不管如何說,她都是我母妃,是給我生命的人,所以我即便心中有恨,卻也想着要保護好她,可她呢,她竟然嫌我的修爲太高,逼着我去神廟將修爲鎖住,又逼着我離開了蠻族,她說只有這樣,她纔不會被皇后忌憚,才能活下去。所以,我堂堂蠻族六皇子,纔會去了慶國,但就是因爲修爲被鎖,我又失去了那些從小在神廟外結識的兄弟。
所以啊,我前些天離開,便是去了神廟,因爲我要解開被鎖住的修爲,我便要讓所有人都看着,我拓跋向南,是如何將那些絆腳石一顆顆的踢開,又是如何將那些逼迫我母妃一生的人不得好死!有時候啊,只有強大的實力,纔是最大的保障。想要得到什麼,便要去爭取,這不是顧傾你告訴我的嗎?所以,爲了爭取我心中的美好時代,爲了爭取顧傾你,我還需要更強大才行!”
忽然間,拓跋向南變了,他看着我的目光,變得炙熱。
這個傢伙忽然間是怎麼了,好端端爲什麼這麼看我,難道是想動強?
我皺眉,說道:“拓跋,我是告訴你要爭取,但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勉強的,即便你能得到我,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在老七身上的!”
拓跋向南緩緩起身,一邊說道:“只要把你留在身邊。你便會知道,我比陳道陵要好很多,因爲我可以無微不至的保護你,而不會像他一樣,今個兒給你招惹一朵爛桃花,明個兒又要你去救他。所以,只要你知道了我的好,你的心,便也會給我,不是嗎?”
而我卻是忽然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說道:“拓跋,你不要騙自己了,你只是想利用陰陽丹來得到我的修爲。甚至是我的金丹吧?”
拓跋向南並不反駁,而是說道:“對啊,當我得到了你的修爲,再得到了你的金丹,那時候的我,修爲將達到一個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地步,也會讓所有人知道,在通玄境之上,又會是個什麼境界,到了那時,我就能更好的保護你了,因爲這普天下,誰又會是我的對手呢?到時,我們統一了蠻族,再去把北燕打下來,然後便是慶國,再是南詔和西域,或許我們還可以去西洋,做到真正的問鼎天下,然後攜手共創美好時代,難道這不好嗎?”
“拓跋向南!”
我冷冷的打斷了他,一邊說道:“就算,你都做到了這些,可你覺得,你是因爲愛我,纔會如此做嗎?”
拓跋向南說道:“我愛啊,我送你一個美好的時代,還不夠證明嗎?”
我搖搖頭,說道:“就如你所說的那樣,老七他會時常招惹到爛桃花給我添堵,又會受傷中毒讓我去救,可你卻是不知道,老七無時無刻,都在爲我着想,當體內金丹尚不明確時,他甚至都捨不得碰我一下,因爲他怕傷害到我,當他經絡盡毀時,他勸我忘記他。便是他這次中了冥火毒,也要疏遠我,還不是怕我會因爲他死了,便也尋短見嗎?與老七比,你所說的愛,簡直是個笑話。”
拓跋向南在靠近,身上的氣勢也在變化,雖然隔着衣服,但我卻是仍然能夠看到,他的身體似乎是在閃爍着紅光,就像是拓跋胭脂身上的紋身一般,隨後便是強烈的威壓襲來,沒想到他去了一次神廟回來。竟然已經有了通玄境的修爲,他一邊說道:“也許,只是每個人愛的方式不同,顧傾你也要試着接受才行。而且,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的修爲,等到咱們創立了美好的時代之後,我再將修爲還你都是可以的。我只是太寂寞了,不想在我創建這美好時代的時候,身邊沒有人陪伴,而顧傾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你只需要試着接受就可以了,很快的。”
我伸出了一隻手,附近的赤甲血衛便將黑月扔給了我,接住黑月後,我便毫無保留的將真氣釋放出來,心中不斷閃過孟煩了施展那兩劍時的畫面,此時此刻,除非我能用出那我根本不知道的第三劍,否則是毫無勝算的,但我卻不會放棄抵抗,而是一邊說道:“拓跋,如果你執意如此,即便我被你得逞了,但你卻不要指望我再理你,而你若想得逞,也要看看,你能不能抵得過我師父的第三劍了!”
至於第三劍,我是毫無頭緒,但我體內金丹所蘊含的真氣卻是足夠龐大,所以我至少有三次嘗試的機會!
可拓跋向南卻是毫不在意,但卻很是不解,說道:“可顧傾,你要知道,我如此做,對你是最有益處的,否則你跟那陳道陵在一起,即便是去了極北之地,你們就能活着出來嗎?難道你不知道,那極北之地,是天下險境之首嗎?即便是神廟的神恃,只要進入極北之地,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在其中的!所以,我必須要將你從陳道陵身邊搶過來,否則便是看着你去送死!”
我冷聲道:“只要是與老七在一起,死又何妨?”
然而,下一刻拓跋向南卻是消失了,我只覺得手腕一疼,黑月竟然就脫手而出了,他站在我的側面,陽剛的側臉上,流露出一絲哀傷,說道:“顧傾,你真的不願意接受我嗎?”
我搖頭說道:“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若再逼我,那我就引爆金丹!”
拓跋向南皺眉道:“可是,我若不準,你便連引爆金丹都做不到,你信是不信?”
我說道:“那你又能看着我到何時?只要我有機會,便不會選擇繼續活下去,你可以試試。”
“唉……”
長長的一嘆,拓跋向南無奈的搖搖頭,鬆開了我的手,似乎是很無力的往另一側走着,一邊說道:“若你沒在身邊,這天下如何,與我又有何關係?”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緩緩鬆了一口氣,可心裡面卻也奇怪,雖然我早便從他身上感覺到對我的好感,可卻是不知道,他是何時對我用情至深的,難道只是因爲我告訴他,有理想就要去爭取嗎?又或者是,在盛京城時對他的關懷?
而最讓我意外的是,在最後關頭,他放手了。
唉,人心這東西,真的是會給人太多驚喜和驚嚇了,虧了我還自詡擅長把我人心呢。
回到了房間,收拾了幾件衣服和丹藥後,我便打算去冰泉找陳道陵了,臨走時先去看了孫鬍子,告訴他若是拓跋金雕來找他送藥,甭管送什麼,照單全收便是,隨後又吩咐赤甲血衛保護好孫鬍子,這才離開。
可纔剛剛走到外面,就見到拓跋胭脂迎面而來,她還是那沒睡醒的樣子,身上也仍然只穿了件朦朧的外衫。但眼中卻是含着關切的笑意,可我見了她,卻是非常複雜,首先我很怕她,是真真兒的怕,有一種她便是我剋星的感覺,可卻又打心底想要親近她,而想起那日在火泉的事情,我又會臉紅心跳,也會覺得對不起陳道陵了,反正是複雜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拓跋胭脂見我要跑的樣子,便說道:“傾兒不要怕,我是聽說你中了情合散與陰陽丹纔來的。此藥若是不解,對你影響甚大。”
我皺眉,說道:“你你你,你要如何解?”
拓跋胭脂玩味的笑着,說道:“只需要一起修煉便可。”
我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胭脂姑奶奶,您就繞了我吧,我去找老七也能解的。”
拓跋胭脂說道:“陳道陵雖然能爲你解毒,可你解毒,他會嗎?你有沒有想過,當他知道,他把你的修爲全部吸走後,會不會很自責呢?”
我說道:“跟你的話。不也是會被吸走修爲?”
拓跋胭脂說道:“不會,這一次我會放棄主動,所以被吸走修爲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我就納悶了,她爲什麼對我這般好,給我都弄不好意思了,便說道:“可是,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呀。”
“無妨。”
拓跋胭脂搖搖頭,溫柔的笑着,說道:“只要是對傾兒好,便無妨,而且我是神廟中人,所以我自有辦法不讓你吸走太多修爲,對我影響也不是很大的,我們多修煉幾次,便也能彌補回來了。”
“真的嗎?”
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便說道:“我還是找老七算了……”
“不要胡鬧!”拓跋胭脂斥責了我一句,隨後語氣才放緩說道:“隨我去火泉,否則我這便去冰泉找你家老七玩去,到時看你如何?”
“喂喂喂,胭脂你等等我,你還是跟我玩吧,不要找老七了。”
“不要,我忽然覺得,老七比你好玩!”
“胭脂姐姐,傾兒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比老七好玩多了!”
“那傾兒往後還聽不聽話?”
“聽話呀,傾兒一向聽話,跟小白兔一樣。”
“那這次,便先饒了你家老七!”
怎麼可以這樣啊,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拓跋向南差點把我給禍害了,這拓跋胭脂又纏着我,還要多修煉幾次。可不管怎樣抱怨,也都只能聽她的,至少她是個女的,而且似乎對我真的很好呢。只希望來年開春早點到,讓我和老七早些離開,擺脫這個剋星。
而此時,拓跋向南已經到了大山的最頂端,他仰頭看着夜幕,忽然有些恨自己心軟,若是剛剛堅持下去,想要已經成功了。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女人會哭,那女人可能真的不再理他了,他便再也狠不下心了。
可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那般在意那個女人了呢?
是在盛京城外,她毫不猶豫的把保命的機會給了昌平,只爲換他一命嗎?
那個時候,他們最多算是並肩戰鬥過,甚至連好友都算不上,可她卻是能輕易的捨棄在昌平面前保命的機會,那種情懷是多麼無私,與他想要保護兄弟們的情懷,又何等的相像。
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那個女人,便留在了心裡了吧。
拓跋向南想着,卻是突然想到了陳道陵,當時那個男人也在,看着自己的女人去保護旁的男人,可陳道陵卻是沒有一絲的不滿,反而是覺得理所當然,反而是完完全全的理解。
也許,那纔是顧傾所說的愛吧。
唉。
拓跋向南又嘆息了一聲,可神情卻是突然一凜,皺眉看着前方,怎麼都想不到,解開了鎖住修爲的他,竟然還能有人悄無聲息的接近,而且還是那個應該離開了冰泉就毫無修爲的陳道陵,他此時赤膊站在那裡,可以說是完美的身形上,閃耀着淡淡的冰色光影,面容沉靜,可卻冰冷的讓人望而卻步。
“還是。外面的空氣比較好。”
仰着頭的陳道陵緩緩收回了目光,捻着修長的手指,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終於看向了拓跋向南,神情淡漠,好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一般,淡淡的開口說道:“拓跋向南,你與我說,傾兒待你如何?”
拓跋向南皺眉,他很不喜歡陳道陵那睥睨天下的漠然,更不喜歡他那輕視的俯視,“顧傾她,待我很好。”
“是很好。”
陳道陵點點頭。眼中才閃過一絲柔和,說道:“而且,以我對傾兒的瞭解,即便你要對她做那樣的事情,可如今她卻對你恨不起來的。因爲啊,傾兒許多時候,看上去雖然行事狠毒了一些,可她卻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
說着話,陳道陵眼中的溫柔消失,重新變得淡漠,盯着拓跋向南,說道:“可你,竟然還要勉強傾兒,若不是你最後收手了,現在你便早就是死人了!”
“收起你的傲慢!”
拓跋向南起身,氣勢猛然一提,咬牙道:“陳道陵,竟然你來找死,我今日便殺了你,斷絕顧傾對你的念想!我倒是要看看,身中冥火之毒,你離開冰泉,又能保留多少修爲,也要讓你看看,如今我的修爲,早已是你望塵莫及的了!”
只需要一擊。拓跋向南很有自信,只需要一擊,陳道陵便會從這世界上消失。 wWW. ttκā n. ¢ Ο
當這世界上再無陳道陵,那顧傾便會死心了吧?